柳西河回来之后明显不对劲,欲言又止的同郁北相处了几天。
郁北揣着明白装糊涂,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嘴角的笑都没变过,那就比谁忍不住呗!
结局显而易见,是柳西河。
他拦住了准备上楼的郁北,神情尴尬,眼睛却黑亮湿漉的不行。
“小北,我……”
柳西河犹豫着不知道怎么说,按南阳的话,郁北应该也懂阴阳之类的东西。
可是郁北明明是在他眼里长大的,那么干净漂亮的一个小孩,怎么会和黑暗有关?
“你想说什么,小西哥?”
比起柳西河这面的天人交战,郁北就轻松了许多。
她睁着一双大眼睛,歪头无辜的看他,那视线太纯了,柳西河猛地转开了头,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你要是不说我就上去了?”
说着郁北就绕开他往上走,脚步很慢也很轻盈。
“小北,你是不是……和南徵一样?”
郁北的脚停在了最后一节台阶上,她默了一瞬,随即苦笑。
果然,还是问出来了,十几年的信任在此刻分崩离析,只是因为一个认识不到一年的人。
所以,其实一直都没有先来后到,只有心之所属,对吗?
“呵……和南徵一样?”
“南徵,又是怎样的呢?”
郁北没有回头,一只手扣着楼梯把手,一只手紧握成拳。
“我……没事了,你回去吧,晚安。”
柳西河也无力,他不该相信南阳,可是机会就在眼前,或许是真的呢?
他好像陷入了死胡同,上一次南徵就是被他的怀疑所伤,这次卷土重来的信任危机,他还是输。
柳西河暴躁的挠头,他想不出两全的办法。
“你知道吗?其实我们每个人都生活在黑暗里,南徵那样,你也如是。”
至于我,自然逃不过。
“小西哥,怀疑只是借口,不爱才是理由。”
郁北的声音带了沙哑,她进了屋,有些事情需要他自己看清楚,对南徵,对她,也是对他自己。
“不爱……吗?”
柳西河想了这个问题一整晚,也没有得出答案。
他不爱郁北,这是肯定的,所以即使他们已经熟悉到这个地步,南阳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相信。
按郁北的话来说,自己为了救南徵,所以怀疑她,情有可原。
可是南徵呢?
他不爱南徵吗?
当然爱,南徵死后他的痛不欲生都是切实存在的。
可他爱她吗?
是他的怀疑将南徵逼到绝境,这样毫无信任的感情,担得起爱这个字吗?
所以郁北是在告诉自己,他一直以来的爱都是在自欺欺人?
好像确实是这样,柳西河从来都是一个自私的人,他的爱不纯粹,所以留不住南徵。
那为什么会这样念念不忘呢?
因为愧疚,还是不甘心?
柳西河突然觉得南阳说的好对,明明是他一手杀了南徵,结果最后表现的最失魂落魄却也是他。
而他这样无非就是想减轻身上的负罪感,清醒一点吧,大情圣!
南徵已经死了,已经有一个女孩被你杀了,难道你还要再去拿另一个女孩的命开玩笑吗?
仿佛卸力般失去支持,柳西河一下摔倒在床上,他的手臂盖在眼睛上,不知为何而来的眼泪顺着眼角划入硬挺的头发,也打湿了他手腕的红绳。
他没有资格这样做,南徵,对不起。
柳西河第二日下午才起来,他睁开眼睛后直挺挺的躺在床上放空。
空气里的尘埃在阳光的照射下清晰可见,他的视线随着它们移动,它们舞的乐此不彼,柳西河认真的视线却渐渐放空。
他的神色肉眼可见的落寞,漂亮的眼睛失去了神采,仿佛明珠蒙尘,他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郁北没有等到柳西河的后续,但看他的样子是已经做出了选择。
该庆幸吗?
他还是舍不得自己,可是如果这份舍不得是他拿自己的命换的呢?
柳西河的状态很糟糕,短短几天人就憔悴了一圈。他也不说话,比起去衡山之前更糟,郁北突然就感觉很无力。
之前她还能揪着柳西河在和她生气这个话头,时不时逼他开口。
可是现在,他一副出世的模样,不管她说什么都只是漠然。
可他对她的态度又偏偏是温和的,从不拒绝她的任何请求,但也从不对她的请求表现出兴趣。
郁北盯着他的手腕出神,原来这就是他最后的选择,与整个伤害过南徵的世界和解,除了他自己。
郁北站在原地大笑,幅度大到开始用手捂肚子,可是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我真是个傻子,她想。
郁北带着柳西河去旅游,薛质不知从哪里听说了,死皮赖脸也跟了上去。
柳西河不在乎,郁北嫌弃之余又觉得这个人是个不错的劳动力,于是三个人兴冲冲的去了东海。
因为目的地不远,所以他们选择自驾游,薛质开车,郁北副驾驶,柳西河一个人坐在后面。
“他怎么了?”
薛质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安静坐在那里的柳西河,脸色很沉。
“按医学的术语,应该是抑郁症。”
郁北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语气又恢复了轻快。
“有什么办法吗?”
薛质叹气,但同时又有些庆幸,最起码还活着。
他再次看向柳西河,只见对方好像将自己隔绝在一个小世界里,对他们的说话声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漫无目的的看着窗外,视线没有焦点,整个人看起来都是虚弱的。
“南徵回来,药到病除。”
对这句话反应最大的是柳西河,薛质还没来得及反驳郁北,就见他突然一抖,之后便慌乱的收回落在窗外的视线,一双眼睛磕磕绊绊的寻着话的源头。
却在看到郁北的脸的那一刻,仿佛被人按掉了开关,原本有了生气的眼睛突然一黯,之后睫毛扑腾几下,又恢复成了之前那副样子。
这样脆弱的柳西河看的他心酸,可是一看郁北已经发红的眼睛他也说不出什么过重的话,只能不停的叹气。
“你对他好一点吧。”
别再拿南徵刺激他了行不行!
“我只是实话实说,只是可笑有的人现在连听实话的勇气都没有!”
郁北没有理会薛质的好言相求,再次把视线投到了窗外。
她照顾了他这么久都没有让他有大反应,可是现在单单南徵两个字就让他失控。
那就一起失控吧!反正天已经有了窟窿,郁北恶毒的想。
他们到了一个度假村,这里环境很好,柳西河似乎也喜欢,整个人的状态都平和了不少。
说是度假,其实只是找借口让柳西河散心。薛质融不进他的世界,想照顾他却发现郁北已经做到了事无巨细,那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于是薛少爷一头扎进了隔壁的沙滩派对,出来玩怎么能亏待自己呢!
柳西河喜欢赤脚踩在沙滩上的感觉,尤其是傍晚,沙子的温度在太阳和海浪的合力作用下达到了最佳,温软的像梦。
这个时候他还可以看日落,人言落日是天涯,自然的辽阔让他产生错觉,自己仿佛已经走到了人生尽头,此刻便是断肠人在天涯。
柳西河能在海边走一天,不眠不休,不知饥饿,而郁北通常是跟在他身后走一天,不言不语,不问缘由。
每每都是薛质在大晚上来找他们,半强制的架着柳西河回旅馆,然后郁北的一天结束。
他们在那里快半个月,每天如此,周而复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