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祖宗,我们还要这样多久?”
周围的派对换了一批又一批人,只有薛质跟个元老一样每次都在,再有意思的事情做的次数多了他也无聊。
可是郁北和柳西河跟较上劲一样,一个比一个能憋,面对这两尊大神,他只能率先求饶。
“不知道,就这样地老天荒怎么样。”
郁北坐在沙发上,眼睛看着坐在一旁依旧一言不发的柳西河。
“你在开玩笑吗,姑奶奶!你知不知道……”
顾忌柳西河在,薛质脸色不佳却还是压下了火气,他看向郁北的眼里也多了怒气。
“你有办法吗?”
事情走到这一步,郁北已经毫无办法。
现在坐在那里的只是一个躯壳,柳西河的生命早都被南徵带走了,薛质要是有办法,她求之不得。
“事态已经失控,我们不能再拖了!”
薛质一手拍在桌子上,声音之大让郁北一震,杯子被震倒,里面的水撒了柳西河一身。
她转头去看柳西河,对方只是盯着湿了的衣服看,还是漠然。
“你能怎么办?”
郁北抽了几张纸巾给柳西河擦干,口气也不善。
“你是不是忘了……”
薛质被郁北不痛不痒的态度激怒,有些话脱口而出。
“薛质!你和我都是人,能做什么?”
郁北截住了薛质的话,视线又飘向柳西河。
“哼!也多亏你我都是人,否则他能这样?”
薛质话里的嘲讽盖不住,郁北也不在意,她细细给柳西河整好了衣服,拉着人就又往外走。
“再给我三天,薛质哥,我只要这三天。”
人走了,郁北的声音留在空中,薛质只能叹气。
事情已经失控,他们唯有自救,三天,他给的起吗?
“小西哥,你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们出去玩,结果我哮喘发作,最后是你把我背回来的吗?”
柳西河不说话,只是沉默的走在郁北身边,脸上没有不耐烦,但也没有被回忆触动。
郁北不在乎他的反应,只是一直絮絮叨叨的说话,从他们第一次见面,从他们之间经历过的各种小事说起。
她的兴致很高,蹦蹦跳跳的模样,像是从来不曾经历过那些悲伤的事,好像他们还一如往昔。
“我最喜欢的就是每次过年,那个时候有好多人,你的零花钱都会给我,会带我去买各种平时不能吃的东西。”
“还是小时候好啊,那个时候你会无条件护着我,只要有谁欺负我你就会冲上去,也不管其实是我先动手的。”
“小西哥,我们还能回去吗?”
郁北拉住了柳西河,两个人站在原地。海浪扑来,他们的裤脚早已经湿透,却无人在乎。
郁北忍了许久的眼泪滑下,这条路太远,她是真的走不下去了。
“你永远是我的妹妹。”
不管是感情还是关系从来都没有变过,只是,就算是亲人也会生出隔阂。
所以即使你是我的妹妹,我还是很伤心,我想,我可能永远都原谅不了你。
“你能背我回去吗?最后一次。”
听到这个答案的郁北反倒松了一口气,不管你怨我恨我,可是我们最起码还是有关系的,不是吗?
“你要学着长大啊。”
柳西河罕见笑的很温柔,然后温柔的把郁北拉住他的手拽开,之后继续往前走。
又是这样!
总是这样!
为什么永远都是背影,为什么每一次你都走的那么坚决!
“我曾见过一个人!”
柳西河不明白郁北的为什么突然激动,他脚步慢了下来,但没有停。
“他也像你这般爱过一个人,他的爱甚至让死物复生,可是最后不还是天人两隔?”
“明明都是爱而不得,你又凭什么轻视于我!”
郁北的歇斯底里换不来柳西河的停留,对方的脚步一直未停,她的崩溃只留在了原地。
“你想让南徵回来吗?”
鱼死网破,这是郁北此刻最真实的想法。
“你在说什么?”
柳西河本来不打算理会郁北的悲伤,只是她突如其来的这句话却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猛然转身,眼神复杂。
“你手腕那个东西是南徵的吧?我在里面感应到了微弱的气息,或许是她的。”
郁北自爆,柳西河不知道该对此作何反应,原来真的只有自己一无所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是谁?”
柳西河悄无声色护住了手腕的红绳,左脚后退半步,眼里是防备和怀疑。
“我或许能救她,可是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郁北的视线落在柳西河戒备的姿态上,很快又不在乎的移开视线。
她盯着辽阔的海洋,轻飘飘的话在柳西河心里激起轩然大波。
“什么代价?”
柳西河的声音在抖,仔细看他的眼睛已经红了。
“阴阳相合,求的就是一个平衡。我救了她,自然需要有人替她。”
“我愿意!”
这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柳西河飞快的表态。
“呵!你还真是痴情!”
郁北压不住心头的苦涩和烦躁,只能对柳西河的行为进行嘲讽,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么想念这样鲜活的他。
“具体需要做什么?”
柳西河已经迫不及待了,他紧紧的捏住左手手腕,努力控制自己飞快的心跳。
“东海之中的度朔山上有一株大桃树,枝干蟠曲绵延,覆盖三千里,桃树的东北方是鬼众出入阴阳界的鬼门关。在那里南徵的魂魄便可以得到修养,也唯有阴阳平衡的那处可以让南徵回来。”
郁北的眼睛一直盯着海面,柳西河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似乎真的见到了那座隐在大雾中的巍峨雄山。
“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一个传说。”
他和郁北一起看过许多书,其中他最感兴趣就是《山海经》。
“沧海之中,有度朔之山,上有大桃木,其屈蟠三千里,其枝间东北曰鬼门,万鬼所出入也。”
昔日的神话,此刻却被郁北以这种确有其事的语气说了出来,柳西河不能不感到冲击。
他被逼的再次审视眼前的人,南徵、南阳、郁北甚至可能连薛质也不例外!
他们,似乎知道一个完全颠覆他三观的世界!
“我们要回去吗?”
得到肯定回答,柳西河急忙往回走,郁北慢悠悠的跟在他身后,看好戏一样开口。
“你现在回去可就彻底去不了了。”
“小质?你们究竟是谁?”
郁北这话的意思很明显,薛质真的也不是普通人!
柳西河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疼,他现在迫切的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现在先有个准备,否则之后你只会更痛苦。”
郁北对柳西河的疑问视而不见,只是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
被郁北用不知名的术法挟制,柳西河只觉得脑子一片眩晕,他的身体似乎也腾空而起。
凌厉的风像刀片一样刮得他裸露在外的皮肤生疼,柳西河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极速的感觉。
眼睛也被逼的下意识紧闭,等他有意识睁眼时,整个人已经不知道处于哪里。
“如果回来的南徵已经变了呢?”
当时大风吹得他耳膜阵阵轰鸣,隐隐约约间他好像听到郁北问了这样一句话,柳西河来不及深思,心里也没有得出答案。
变了?
能怎么变呢?她永远都是南徵,即使不愿意原谅他。
周围的景色很荒凉,两个人走了很长一段路,寸草不生。
呼啸的风夹杂着哀鸣在他耳边作响,柳西河看了一眼郁北,对方一脸镇定。
“这里已经坍塌许久了。”
察觉到他的不安,郁北眼神在四周审视一圈,随意开口。
“坍塌?这里不是书上说的鬼门,万鬼都要从此而过的?”
柳西河久久不能从这冲击中回神,他似有所感,对上郁北戏谑的眼神。
“所以这个世界多了南阳,不然你以为哪有那么多的阴灵来供他操纵。”
郁北轻巧的话让柳西河汗毛直立,原来她一直都知道南阳做的事,可是之前却装的那么像。
看着这张人畜无害的脸,柳西河突然生出了怯意,或许他答应来这里的决定过于轻率了。
“怕了?”
柳西河从来都不是能藏住事的人,他脸上的震惊和恐惧再明显不过,郁北突然就生出了戏弄他的心思。
“你说你能救南徵是真的吧?”
柳西河看着郁北嘲弄的神情,神色突然就冷静了下来。
他的眼神是久未曾出现的明亮,亮的像要将人灼伤。
“自然。”
郁北被他认真笃定的表情晃了神,匆忙转开视线,语气有些狼狈。
话语间他们便到了目的地,这里还是萧瑟,不过比起别的地方,多了一棵早已经枯死不知道多久的大树。
它的树干已经掉的差不多了,此时就只剩千疮百孔的树身伫立在原地。
“这是……那棵桃树?”
与柳西河之前见过的植物来比它确实大,不过比起书上说的绵延千里,确实有些差强人意。
“它叫桃枝,这里久没有灵气的滋养,它自然会枯萎。”
郁北伸手摸着桃树干瘪的树皮,神色之间突然涌上了沧桑,就那样一个动作站了许久,她最后虔诚的将脸也贴了上去。
“想救南徵,首先要做的就是让桃枝复生。桃木是灵魂鬼怪的克星,之前整个度朔山都被桃枝覆盖,万鬼不敢造次。”
“可是自从桃枝枯萎,这里的一切便都失了控,此刻的人间百鬼横行已经与地狱无异。所以不止为了是南徵,鬼门重建迫在眉睫。”
郁北重重叹了口气,她感受着桃枝体内微弱的生气,一股愧疚涌上心头。
“我能做什么?”
柳西河听不懂郁北的意思,只是他想救南徵,即使竭尽所有。
“树是这个世上意志力最顽强的生命,哪怕天灾人祸,只要有水,他们就能活。”
“水?”
这里的土地都已经干的开口,他去哪里找水?她究竟什么意思?
“中次三经之中的敖岸山,有名为夫诸的控水灵兽,他所到之处,必发大水。”
郁北的声音很轻却明明已经濒临哭泣,她放开了桃枝,借低头整理衣物的时机擦掉了脸上的眼泪,虽然刻意躲开了柳西河的视线,却显得欲盖弥彰。
“和我有关?”
郁北的反应已经很明显,可是比起这个柳西河更想知道,既然一切都是因果循环,他和南徵又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夫诸,没有控水的能力。可是你的血,却可以让万物复苏。”
郁北的视线落在了柳西河的左手手腕,红绳本该褪色,却在他腕间红的绚丽。
“这就是一命换一命?”
柳西河抚摸着桃树,语气莫名了然。
“世间唯有此法可救她,一命换一命。”
四周的滞气在郁北手中凝聚,片刻间一把黑亮的匕首便现了行。郁北偏头冲着柳西河笑,眼泪再次失控落下。
“好,希望你说话算话。”
柳西河接过匕首,视线在它身上一圈,最后握紧。
“为了一个南徵,你真的要不顾一切?”
“不管你是什么人,都希望你看在我父母真的将你当做女儿的份上,好好对他们。”
交代完后事,柳西河心无杂念,闭上眼睛,匕首就冲着心脏插去。
郁北一直站在一旁,眼泪已经流干了,此刻看他决绝的动作内心竟也没有多大触动。
他一直如此,但凡心之所念,纵然粉身碎骨,也会一苇以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