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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识

汝为山海过客 茳晨 6212 2024-07-07 09:24

  “郁北,你是不是很想救白槎和夫诸?”

  刚出水的郁北气都还没来得及喘匀,就又被一股炫目的白光拉进了一个幻境。

  这里好像还是衡山,不过没有漆黑的忘川水,也没有孤立的白槎树。

  她的脚下是软绵绵的白沙,眼前是明媚的阳光。

  “救?”

  郁北不解这句话的意思,白槎和夫诸都是上古大神,哪里用得着她来救?

  “他们陷于红尘,难道不该有人来救?”

  那个声音淳淳善诱,郁北陷入沉默。

  “可是姐姐宁愿自毁也不愿承认她的感情,哥哥更甚。他们都那样厉害又都那样倔强,我能做什么?”

  她费劲全力也只是让白槎和夫诸再见一面,可这一面之后或许就是永别。

  她逼着白槎正视夫诸的心意,却也在无形中斩断了夫诸的后路。

  “你能做的可多了,傻丫头。”

  “白槎被困在这里数万年,她其实比任何人都想出去,难道你忍心看着她在这里无休无止的内耗?还是你忍心看着夫诸和白槎就这样生生相错?”

  “当然不是!如果可以,我宁愿替白槎姐姐守在这里,可是……我只是一个法力低微的小灵,又做的了什么?”

  郁北脚踢着白沙,一副抑郁不得志的模样。

  “白槎之所以有这么大的灵力,就是因为她胸口的那块石头,只要你拿走那块石头,再得到鬼门桃枝的法力就可以代替她。”

  听到这话郁北戒备的往后退了几步,她看不到是谁在说话,可是他说的这话却是要她害白槎,她虽然傻但这点还听得出来。

  “你究竟是谁?”

  郁北掌间凝起法力,浑身紧绷,眼睛警惕的看着四周。

  “你与白槎同属木,她能做的你也能,倘若你觉得我说的有错,大不了再把石头还回去。”

  “你本身就是桃枝的一束小枝,在它身上吸收或者放回法力都是轻而易举。小姑娘,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吧!”

  “你回来!你是谁?回来!”

  声音飘远,郁北朝前跑了几步,整个空间回荡的都是她的声音。

  郁北转头看去,四周的景象也开始模糊,远远近近的晃的她头疼,她伸手想去抓什么,胸腔却突然传来炸裂般的疼痛。

  郁北条件反射闭眼,再一睁眼,就看到了白槎冷淡的神色。

  “我、咳咳咳……”

  看到白槎已经醒了,郁北还没来得及高兴就感觉自己的心肺像是被人在里面吹了气,一开口就是撕裂一样的疼。

  郁北一手给自己顺气,一手抓着白槎的胳膊,泪眼朦胧。

  “谁让你下湖的?”

  白槎冷眼看着郁北的可怜样,丝毫没有心软。

  “哥、咳咳、哥哥呢?”

  郁北慌张朝四周看过去,已经没有了夫诸的身影,她也顾不得白槎生气,只是怕错过两人见面。

  “他不在,我醒来的时候就只有你飘在湖面上。”

  白槎低头说完了话又重新抬眼盯着她看,山雨欲来的架势。

  “是哥哥救了你!”

  郁北失望的朝她喊,争执间甩开了白槎的胳膊。

  “是我救了你。”

  白槎不顾她的难过,从她身边站起来,就那样冷眼看着她撒泼,遗世独立。

  “对不起。”

  不管怎么说,白槎都是因为自己才受伤,郁北此刻只能先道歉。

  “休息好了就离开吧。”

  白槎没有理会郁北服软,语气生硬,态度坚决。

  “是因为我下了湖底吗?那下面究竟是什么、你是不是就是因为……”

  郁北回忆着自己的所见,丝毫不知祸从口出。

  “够了!不惩罚你已经是我宽容,再提一句,我便不会再客气。”

  白槎及时打断了她,她不知道郁北看到了什么,不过她既然已经看到了,就势必不能留在这里。

  “我能明天再走吗?”

  看白槎丝毫没有松动的意思,郁北选择退而求其次。

  “我想再陪姐姐最后一晚上,就当是替哥哥做个告别。”

  她们都清楚,郁北这一走就是断了白槎与夫诸之间的最后一点联系,郁北抓住这一点,看起来真诚又可怜。

  “……”

  白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确实犹豫了。

  在恢复意识还没睁眼的时候,她真切的感觉到自己被抱在了怀里,那个怀抱温暖安定,足以融化数亿年来围绕着她的寒冰。

  可是那个怀抱也同样小心翼翼,他的手掌托着她的头,他看她的的视线必然浓烈真挚。

  他就那样静静抱着自己,静静看着自己,久到白槎觉得再也自己装不下去,几乎就要摊牌。

  然后,他动了,他的拇指轻抚她的面颊,一下又一下,带着眷恋又有些少年气。

  猝不及防,他的吻印在了她的额头,缓慢而又尊重,像在对待一件宝贝,他的一举一动都很轻。

  白槎在霎那间不知道该如何呼吸,她呆滞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做。

  “世人都说,白槎神树祷之无不应,我愿做一个信徒,赌上自己的一切,只求一愿。”

  白槎隐隐察觉到他要说什么了,她突然放松,带着贪念躺在他怀里,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夫诸手触摸到的是白槎光滑冰凉的皮肤,他痴痴的看了她许久,终是笑了。

  他低头缓缓靠近白槎耳边,两人的脸不可避免的接触,许是错觉,他觉得白槎脸上的温度升高了。

  “愿你我此生不再见,换得神君余生平安顺遂。”

  白槎没有心,她从来不知道郁北所说的因爱而生的心疼是怎么回事,只是每一次想起夫诸的时候,她的左手都会发麻,酸麻无力却又带着尖锐的刺痛。

  她一直都在享受这份痛觉,因为这份不同让她意识到自己还是个活物。

  可是今日,她突然觉得有些受不住这份疼了,她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疼的她整个人都烦躁,疼的她控制不住的流眼泪,这是之前的数万年都不曾出现过的情绪,白槎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白槎的眼泪被夫诸擦去,她的睫毛又黑又长,她的眼睛若是睁开必然也是又黑又亮。

  只是此刻她的眼睛还闭着,他已经破坏规矩做了这么多事,却到底要留遗憾。

  夫诸将人放在地上后,就往外走,这次是真的,很坚决的朝外走。

  没有以后了,衡山与敖岸山的距离,不会再有人一步一步的去丈量。

  白槎与夫诸,也注定只是停留在《山海经》不同章节中的两个小故事,他们之间,一点交集都不存在。

  “那就最后一晚。”

  白槎转身掩饰自己的失神,想起与他有关的一切,终究是松了口。

  晚间,郁北枕着胳膊躺在地上,她的视线发虚,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她这样的状态没持续多久就被打断了,同白天一样,湖水再次沸腾了!

  这次的郁北明显镇定了许多,她站在原地静静审视着湖中央的白槎神树,一个猜测悄然成型。

  白槎此刻应该在和底下的那个东西博弈,如果它说的是真的,那在白槎神树的中央一定有一颗神石,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她或许可以一试。

  郁北激动的心跳声在黑夜格外明显,她自然而然就往湖中央飘去。白槎从来不许她接近她的真身,所以郁北其实一直很好奇。

  按理说,精怪有了修为就会化形,化形后它的原身自然不在。

  可是白槎,她却是有着原身与化形双形态,郁北一直以为是她修为高深,但现在看来也许并非如此。

  郁北掌中凝气,暗暗注入白槎树身,她的灵力一寸一寸探知掌下的肌理,到某一处时,突然一顿。

  应该就是这里了!

  郁北运气在白槎神树身上劈开一道小口,又顺着这个小口钻进了她的树身。

  郁北的灵力注入时白槎就已经发觉了不对,可是之前的封印不知为何突然震荡,她此刻正在加固,无法中断,只能任由她作为。

  毕竟郁北是她看着长大的,白槎料想她也做不出什么。

  与郁北想象中不同,这里与其说是白槎神树的身体内部,倒不如说是又一个湖底。

  郁北往前走了几步,周围还是一片漆黑,又黑又冷,怎么可能有人的身体里面是这样!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如果她带不走石头,一定会被白槎打死,想到这郁北突然生了破釜沉舟的勇气。

  她顺着直觉往前走,不知过了多久,突然看到了一点淡蓝色微光。

  太暗了,像是只萤火虫,隔的太远甚至察觉不到生气。

  郁北快跑几步靠近它,在看到东西的那一刻如释重负。

  一块不怎么好看的石头,看起来很粗糙,却是这漫无边际的黑暗中的唯一光亮,郁北按捺住激动的心情,伸手想去抓。

  “如果拿走这个,白槎会受到重创。”

  一个声音突然传来,郁北被吓的缩回了手。她不耐烦的朝声源处看去,一双眼睛再次不受控制的睁大。

  这次是吓的,她看到换了一身浅蓝色衣服的白槎,站在了她面前。

  “姐姐……”

  郁北立刻就跪在了她面前,她还没有想好怎么辩解,身体却很诚实。

  “我不是……我只是看湖水有恙,我是担心你……”

  郁北还在结结巴巴的辩解,那面的人却先笑了起来。

  “姐姐?”

  郁北一时摸不准白槎的意思,试探着抬头。

  可是这一眼又感觉不对,白槎的脸上不会出现这么轻松的表情,她看自己的眼神从来都是高傲的、冷静的,绝对不会出现好奇。

  “你不是白槎?”

  郁北压住自己的恐惧,抬头直视她。

  “是也不是。”

  那人看着小心翼翼的郁北,装模作样点了点头,很感兴趣的同她周旋。

  “你和白槎有什么关系?”

  看她的反应不像会伤害自己,郁北暂时放松了警惕。

  “你猜啊。”

  她的语气很轻快,轻快的让郁北想起了一个人。

  夫诸说过,他初见白槎的时候她还是个天真的姑娘,对什么都很好奇,老是喜欢问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可是自从他说要带她走,她便不再爱笑,神色之间也满是冷漠。

  如果夫诸的感觉没错,如果她之前的猜想正确的话,眼前的这个“白槎”,或许只是被白槎神君抽离出来的一缕元神。

  白槎对夫诸的感情会影响底下的东西,为了维持局面,她不得不舍弃对夫诸的爱。

  或许如此?

  “你是白槎神君的一缕元神?”

  “真聪明。”

  对方丝毫不避讳的承认,让郁北生出了几分悲哀。

  试想若是这才是白槎原本的性格,那她该活的多肆意。

  “白槎为了大局将我抽离,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

  “白槎”提起这件事语气有些低落,看她的反应,郁北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你想见夫诸吗?”

  郁北徐徐诱之,不急不缓。

  “我不能见他。白槎花了很大的心力才稳住封印,我不能让她功亏一篑。”

  她不会像白槎一样说话藏一半,所以郁北很容易就理解了如今的局面。

  白槎不能动情,否则她口中的封印便会被毁,可是如果她拿到了石头又得到了桃枝的法力,不就可以代替白槎镇守封印。

  这样一来,白槎和夫诸就可以在一起,这缕被抛弃的元神也就能回归本体。

  “如果我有办法可以让你和夫诸在一起呢?”

  想通了关窍,郁北的声音隐隐激动,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了那一天。

  “说来听听。”

  “白槎”抱着手臂,状似感兴趣,朝着郁北点了点下巴,示意她继续说。

  “我代替白槎守在这里,你出去和夫诸相守。”

  这番话说的大义凛然,可是“白槎”听完却是低头微笑。

  “你为什么要帮我?”

  看郁北一直在等她回复,白槎想了想才开口。

  “我想让白槎和夫诸在一起。”

  她的笑看起来像是不信任,郁北被这抹不信任激的失了分寸。

  “那你究竟是想帮白槎,还是更想让夫诸开心?”

  那面的语气不急却也咄咄逼人,郁北想反驳,却失了言。

  “再准确一点,你究竟是为了他们的感情,还是为了自己的私欲?”

  “白槎”的话源源不断的砸下,郁北被逼的不得不停步审视自己。

  “夫诸……你对他也不是无意吧?”

  最后一击,郁北挫败的闭眼,内心早已溃不成军。

  她喜欢夫诸吗?

  当然,可是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夫诸对白槎的感情,她自认比不过白槎,所以只是想竭尽所能的让夫诸开心。

  走到这一步,与其说是为了他们两个人,更不如说是为了满足她自己的隐秘心思。

  让夫诸开心,这也是她爱他的方式。

  “如果你喜欢他,就该去争取,而不是一厢情愿的为他好。夫诸与白槎都已经做出了选择,你现在这样就是在添乱。”

  “若是今日你真的拿走混元石,不管是夫诸或是白槎,不会有人感激你。”

  “白槎”语气稍稍严厉,可她只是想拉住郁北,世间有多少人因爱而误入歧途,她不想见她也如此,毕竟郁北也在这里千年。

  “我错了。”

  郁北埋头啜泣,声音越来越大,“白槎”无奈一笑,伸手去摸她的头。

  下一刻,她的手就被拉住了,郁北的脸上还有泪痕,她的眼睛依然红肿,可是她的表情却并不单纯。

  “你说得对,我不该事事为他们,我也该为自己博一把。”

  两人视线交汇,“白槎”清楚的看到郁北眼里燃烧的愤怒,她再想说什么,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白槎我自然打不过,可是你,就未必了吧!”

  她说的没错,自己只是一缕神识,能维持身形已经吃力,怎么可能抵得住郁北千年的功力,她此刻只能祈祷,郁北还没有失去理智。

  “我可以让白槎既往不咎,你出去就可以去敖岸山找夫诸。”

  “白槎”使劲想抽回手,胳膊却被郁北抓的死死的。

  “迟了,已经来不及了。”

  一缕幽蓝悄悄顺着郁北的手爬上“白槎”的胳膊,她想甩,却身不由己只能站在原地任其作为。

  “我会好好对你的。”

  “白槎”失去意识之前,听到的就是这句话,她甚至都来不及讽刺一句,就整个被郁北的灵力吞噬。

  之后的一切都很顺利,郁北拿了石头,白槎神树发生震荡,她趁着混乱逃去了度朔山,将白槎的那缕神识放入人间,告诉夫诸白槎叛逃。

  此时的白槎神君为了压制封印不得不与本体融为一体,所以夫诸赶到衡山确实不见她的踪迹。

  夫诸被骗入了鬼门,她则乘机吸收了桃枝的法力,鬼门坍塌,她又拦住了欲寻救援的郁垒,抽走了他的记忆和法力,将他也丢入了人间,一切都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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