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先生,请喝汤。”
次日醒来,画骨重新办好慕容璟这个角色,想着燕执离昨夜喝了酒也就给他备下了醒酒汤,避免头疼欲裂,他又强忍着。
燕执离果真是头疼了,只见他一醒来就揉起了自己头上的穴位,低眉看了眼端着汤的人,此刻正端端正正一丝不苟的站着。他道:“一大早的难为你了,你家老祖宗怎么样了?”
画骨道:“老祖宗早已醒来,他叫我来给你送汤,免得你醒来之后头疼。”扮演角色,她早已适应。
“他倒是一贯的喝的了酒。”燕执离接过了汤,一饮而下。慕容沅的酒量,是燕执离此生见过的人里面最好的一个。
“原本以为回到半离城见到你的次数会少很多,没想到,天天都能见到你,你是没有事做的吗?”燕执离问。慕容璟身为半离城少城主,天天出现在他面前,不去学习事物,成什么样子了。
“做事的时候又不需要被先生看见,何以没有事做那。”身为慕容璟当然有事要做,但是她现在是画骨,就是没有什么事需要做。
燕执离没有反驳她,坐在椅子就很久,不再开口说话,画骨站了好一会儿就离开了,每天都出现在他面前,他倒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也是好的。
接下来的一个月,封垚离开了半离城,楚忆珩被师门招回,画骨还是每天都出现在燕执离面前,燕执离也每次都说她要好好管理城中之事,画骨那每次都只出现一会儿就离开了,至于燕执离说的话,都认真听着,当然是慕容璟认真听着。
燕执离依旧每天都在梨居里面呆着,有时候一呆就是一天,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画骨也不愿意去想,五百年过去了,他的心结就在那里,她不用猜也能知道。
有一次画骨是午间的时候去的梨居,燕执离在梨树下面午睡。此时梨花树已经郁郁葱葱一大半,遮阴了许多,盘旋停留的风也是带着夏日的凉爽。燕执离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念出了她的名字,那一刻“画骨”二字,让画骨觉得,她的名字刻在了燕执离的骨子里面了。
“你要是喜欢我,那一定是要把我的名字刻在你的骨子里的。”
年少时的一句话,再次想来,百味掺杂,她不想燕执离再记得她,把名字刻在骨子里面了,她只想他能把一切都淡化了。五百年的时间,半离城又拥有了生机,人间也海清河晏,蒸蒸日上,魔族侵犯的痕迹了无踪影,时间抚平了那么多,怎么就没有抚平他们时间的感情。
燕执离你记得这些干什么?你就不能放下吗?时间过去那么久了,放过自己吧。
“你当真要走了?”
“在半离城待的挺久了,是时候走了。”在半离城待了一个月,燕执离想着自己是时候离开了。
“什么时候走?”慕容沅问。
燕执离回道:“明天一早。”
“接下来打算去什么地方?”慕容沅问道,燕执离来一趟半离城不容易,十年有十年的时间不来,这一次他来半离城对慕容沅来说,就是一次意外之外的意外。
“去一趟雁平山,”燕执离道,“关于白鹤观的事情,还是要细查的,起了祸事,难以收场。”白鹤观薛子尽事件,燕执离势必要查个清楚了,离宗已经来过消息,接下去去的雁平山也只是离宗传来的消息说,百年前雁平山天象异常,有祸乱的迹象发生但又没有任何异常。当时各宗门的人都备好了人,又没有事发生,就是不了了之了。
“随你,就是你有仙职在身。”慕容沅提醒着燕执离。五百年来,也就是只有第一个一百年没有见过燕执离之外,剩下的每一个一百年,慕容沅都能见到燕执离,后来也就知道了,燕执离经常在人间游历,很少回天上,大概也是个伤心地吧。
“看情况,有什么事,再回去。”燕执离游历人间甚少人知道,天上的的神仙只当他是闭关修炼,他在人间也是不用仙术,也因此至今没有被发现。
“慕容璟是半离城的少城主,你叫她好好修炼,别整天到处走走跑跑的,是时候学习管理城中事物了。”想着自己要走了,慕容璟天天都来梨居找她,燕执离就觉得慕容璟整天无所事事,就告诉慕容沅好好管教慕容璟。
“她每天都有在学习管理城中事物,怎么每天走走跑跑的了,她扰你了?”慕容璟会惹到燕执离,慕容沅是没有想到的,她性格沉闷,主事得体,怎么会惹到他了。
“那倒不是,”燕执离道,“你每天都叫她来照顾我。就算她长的一副和画骨相似的脸,你也不用叫她来我跟前天天晃悠,顶着那么一张脸,烦是烦不起来,只是添了些情绪。”慕容璟惯会演戏,燕执离只当她是在保护自己,只是一想到,她只是慕容璟,燕执离就添了许多的愁与伤。
“我没有叫她去照顾你。”慕容沅道。
画骨知道了燕执离要走了,慕容璟的伤势也好了许多了,这段时间里画骨也教着慕容璟许多治城之道,想必日后她自己也能独当一面了。
今天晚上她就要回到画骨扇里面去了,回到自己应该在的地方,关于画骨扇总是会闪回到慕容璟身边的问题她也解决了,只要去一趟禁地就好了,明天她就能和燕执离一起走了。
半离城禁地是画骨五百年前剥皮抽筋剔骨的地方,整整四十九天,她受尽了一千零七刀,焚烧,炼化,献祭的痛苦,才将自己的尸骨化成了一把神器画骨扇,自己也从一个人变成了一个灵。
是画骨扇的扇灵,也是自己的主人。不管是一人一扇还是一灵一扇,当日在半离城城外的风姿无一人不称赞,半离城城主画骨年轻有为,勇气可嘉,天资极高,能力极高。
半离城城主画骨击退魔族大军,守住半离城一月有余。最后一战,画骨消失殆尽,人们却只记得战争结束了,有人飞升成仙了,那一战消失的人,再没有人记起。想来命运可笑,人们惯会忘事,大事小事,说忘就忘。
“你,真的要走了?”
冷不丁的慕容璟开口问她,一个多月的相处,慕容璟对画骨的认知也只是从书上知道的,这个人她看不清,却也不疑惑,觉得这就是应该的,没有什么不妥。
“是的,”画骨打开了禁地的大门,向高台地方走去,“之后还要麻烦你把画骨扇交给燕执离。”
“虽然我知道你们之间发生的事情,但是书上都有说说一些,再加上之前我与他相处的时间,他对你始终是念念不忘的,”慕容璟停顿了好一会儿,又接着说,“难不成,这所以的一切都只是他一厢情愿的?”
“现在明明”慕容璟别过头,心中难掩的悲伤都涌上头,“明明你都回来了,为什么不告诉他,等我把画骨扇交给他,他知道你回来过了,却没有告诉他……他会伤心的。”慕容璟见过一回燕执离伤心的样子,嘴里念的都是画骨的名字,当初和燕执离置气,也是因为画骨这一层的缘故。燕执离看慕容璟的眼神,就像慕容沅看慕容璟的眼神,明明看的是她,却又不是她。她自幼双亲亡故,养在慕容沅膝下,对慕容沅自然就是说不清的依赖,燕执离是她出了半离城之后遇到的第一个人,还是第一个救她,对她好的人,她也就多多少少对他也产生了依赖,就像是那种对长辈的依赖一样。只是这两个她看重的人都没有把她当做慕容璟来看。
“你回来了,就告诉他一下吧,我能感受到,他察觉到站在他面前的人是你了,只是碍于这个人的身份是慕容璟而已,他以为又是我的恶作了。”慕容璟性情多变,但是也是从心底里面的善良,不想别人受伤。燕执离对她很好,她不想燕执离受伤。
“你们之间,也不是其中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听到这话,画骨停住了脚步,抬头看向当初化为扇灵的地方,沉声道:“那一年,我们互相下了聘书,要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