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真站的端正，双手交叠相握放在身前，颇有股少年老成的样子，“仙长，这祟鬼待如何？”
蓝钰敛神，沉默片刻，随即带着探究的眼神转身，“桑颜，你待如何？”
桑颜愣怔瞬间，突然感觉很冤，“你在怀疑我？”
绝对没错，蓝钰他一定认为自己与那祟鬼有纠葛，不放心才会试探一番。
蓝钰不置可否，“祟鬼是我们一起擒获的，自然需和你一齐商讨。”
桑颜冷哼一声，一副你猜我信不信的样子，“蓝钰，你也不想想，若我真的和那祟鬼有联系，何故冒着生命危险给你引来？”
话音刚落，那祟鬼竟破了地缚灵，在众人没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迅速朝着一个方向逃离。
此时潮白也恰巧从那一方向赶来，正好和祟鬼撞了个正面。
桑颜大喊，“拦住它！”
一脸懵逼的潮白，再次被迫与祟鬼纠缠。
好在密林中还有几处地缚灵，在众人合力配合下，祟鬼躲无可躲，逃无所逃，情急之下，它将目光定在没有任何威胁的青元身上。
利用自身灵活敏捷的行动力，在被即将正法的关键时刻，抓了青元做要挟。
潮白脸色当即一沉，目光狠戾，“放了他！”
邪祟牙呲目裂，狞笑着：“左右都是死，好歹拉了个垫背的，怎么可能说放就放！”
青元被扼住喉咙，无法喘息的脸憋的通红，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潮白，似是有话要说，却是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气氛被紧张渲染成一片压抑的死寂。
潮白怒吼，努力做最后的挣扎，“若你还不想死，便放了他！”
谁知祟鬼竟兀自笑了，笑声悲凉入髓，如同一个即将被活埋的人，眼前光线越来越少，绝望而又悲愤。
“我早已时日无多，死又何妨？”
说话间，它渐渐收紧了捏在青元脖子上的力度。
望着青元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潮白仿佛感觉自己心脏位置也在阵阵发紧，让他透不过气。
他不自觉捂住心脏位置。
不对，不应该。
他的不死之心早就不在身体里了，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感觉？
青元意识开始模糊，眼泪掉落，想到死之前不能亲口对潮白说声对不起，他就很难过。
千钧一发之际，桑颜抬眸，一张脸上无波无纹，不悲不喜。
“你身上好像还有他人的灵。”
祟鬼脸色大变，一身凛然，“你碰他一下试试！”
“妖仙阁是不是同你说，我身上有可以令人起死回生的东西？”
妖仙阁？
李怀真和蓝钰脸色微变，这才想到方才和这祟鬼过手时，隐约可见仙法痕迹。
可这妖仙已在百年前被尽数诛灭，如今问世，莫非是要卷土重来？
祟鬼不回反问，“难道不是吗？你不就是用那个力量，复活了一介凡人。”
听到这里，蓝钰睫毛颤了颤，一双幽深眸子，流光暗涌。
桑颜沉默的看了眼青元，如实道：“确实，我确实用了涅槃之术，复生了一个凡人。”
听罢，潮白心头一惊，虽然他知道桑颜的所作所为，但亲耳听到他说出来，还是为之一震。
而另一边的蓝钰李怀真也皆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逆天改命本就是禁术，而禁术往往带着可怕的反噬，用在凡人身上，确实有种大材小用的感觉。
想必这个人定对桑颜极为重要。
蓝钰不禁再次想到那天夜里，桑颜抱着他，嘴里却喊着择言。
是这个人吗？
不知为何，心底恍若有根小刺长了出来，小小的几不可查，却又让他难以忽视。
桑颜缓神，言简意赅，“你放了他，我如实相告。”
祟鬼显然犹豫了，可想到自己时日无多，思量再三后，终是垂下了头，松开了青元。
没了支撑的青元跌落在地，潮白眼疾手快的把人接住，抱去一边。
青元一边猛咳，一边张开嘴巴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直到感觉到肺部再次充盈饱满，才抱着潮白哭出了声。
“潮白，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都是我没用，总是给你添麻烦……”
他哭的稀里哗啦，满脸都是泪，身体还带着劫后余生般的战栗。
这让潮白心头一揪，“知道就好，下次跟紧点。”
虽是斥责，但语气并不生硬，甚至还有些懊悔与心疼。
他紧紧拥着青元，轻轻抚慰着他的后背，目光却是恶狠狠的瞪着祟鬼。
祟鬼无视这目光，收了满身怨气，化为本体，竟是一妙龄女子。
她整个人就像只恭顺的小猫，安静的跪坐在那里，低垂着头，额间一线红色印迹，明灭闪烁。
“望请告知。”
她语气诚恳又迫切。
心中升腾起一束名为希望的火苗。
见到青元平安，桑颜松了口气，视线不动声色的落在手中折扇上。
“实施涅槃之术的条件十分苛刻，其一便需天狐之尾做引。”
少女微滞，抬起水雾双眸，“天狐之尾？”
天狐乃九尾天狐，属天神一脉，自神魔战后，这世上哪还有天神？
想到这里，少女眸中的雾气更加深郁。
桑颜继续道：“除了这一条件，涅槃之术复生的那个人，会以婴孩的形式重新降生，且性格容貌不一定是原本模样，若当他成长到他死时的年龄，不能及时唤回之前的记忆，那么那段记忆就会永久尘封，到时候，你觉得这个人还是你想要复生的那个人吗？”
少女没有说话，只是微张着嘴，一副错愕失色的样子一动不动。
“且不说后面的，于你来说，还有时间等他吗？我虽复生了那个人，可直到现在也没能等到。”
桑颜闭了闭眼睛，试图掩去眸中浓稠的失落之色，却总有一两分留存。
宽大的云袖飘然摆动，晃荡出一道孤寥的弧线。
少女眸光黯淡了下来。
如果从一开始她就没有同意那件事，或者那夜她没有独身出来，哪怕签订契约，只要报了仇就好。
为什么她偏要去证明自己，为什么当时不能冷静一点，为什么在察觉不对时，没能第一时间去阻止。
若是能再快一点，苏茂式也许根本就不会死……
是她的错，苏茂式是她杀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