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是客栈掌柜所述。
永宁镇三个月前还是很热闹。刚开始有一个巫师在镇外设坛做法。因为有求必应,法术灵验,不久便被镇民们称作“大仙”。渐渐的,大仙会要求镇民上供钱粮,而后要求些鸡鸭活物,大伙也一一应承下来,不敢违背大仙的法旨。一个月前,镇民们因为求雨向大仙上供,大仙竟然提出要未婚嫁女子祭祀。镇民当然不肯,大仙大为不满,拂袖而去。并放话将夺尔等女子。
镇民们心中害怕,将女孩子藏于秘密之处,但不知为什么,无论藏在哪里,夜里这个妖邪来去自如,探囊取物,均能得手。被掳走的女子被挖心而食,弃尸荒野。所以有女儿的都远走他乡,其他家家户户闭门而居。永宁镇就硬生生变成如今半废弃的镇子。
掌柜说完,热泪夺眶而出,和一旁的小二哭作一团。
“你们不必悲戚,我们杀了这妖便是。”见无璧漂亮脸上泛起浓浓的杀气,掌柜和小二不寒而栗,眼泪吓回去一半。
众人商议如何捉妖。
无雪道:“我愿意为饵诱其上钩,其他人可从旁埋伏,一举捉拿妖邪。”
秦云乡面露担忧,刚想开口阻止。
无雪抢先又说:“有你们在,我不会有危险的。”
墨霁思虑片刻,说道:“无论无雪,还是无璧师妹都不合适如此涉险。妖邪在暗我在明,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今日我们在镇子里行走多时,相信那妖邪在暗处已看得分明,所以诱其上钩应该已经完成。”
“我同意墨霁的想法。”秦云乡接口,“妖邪定然白日里,在暗处或以障眼法等四下查看,才能探明女子们踪迹,夜里再出手掳掠。不妨我们以此客栈作为捉妖场,今夜把这妖邪就地斩杀。”
墨霁又道:“两位师妹可随掌柜和小二,一同秘密离去。客栈只留我们四个即可。”
“杀妖何必分男女,我无需你们保护,我要留下。”无璧毫不领情。
“你这个人铁石心肠,完全不识好歹。”季枫怼了无璧一句。
无璧也不理会,自顾一边去打坐运气。
“那我也留下。我和无璧师姐都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女子。我们在天脊涵洞斩杀过群妖,现在区区一个妖物,能奈我何。”
一说到天脊涵洞,墨霁回想起无雪当时几乎命丧毕方洞窟,心里就隐隐作痛。他不能让类似可能,再次上演,哪怕只是万分之一,
“我陪着两位师妹,以防万一。一旦妖邪露面,你们三人立刻主动出击。”墨霁决心一定要确保无雪,在自己视线范围之内。
黑沉沉的夜,大地沉默,只有风吹过冷落的街道。客栈里点了盏灯,照亮六个年轻人严肃冷峻的面庞。一切就绪,只待妖来。
风似乎大了,从客栈大门的缝隙间漏进屋子里,猛然将门掀开,烛火应声而灭。一股浓浓的黑烟,随即将六个人包裹严实,无法看清彼此。
“妖孽,哪里走!”一声女子呵斥伴随着几道剑光,黑烟消散,而屋子里早已空无一人。
六个身影在黑夜里飞驰,往镇外的荒山追踪而去。不一会儿,六个人将一个高大魁梧紫袍男子团团围住。男子两手各持一把钢刀,专找无雪和无璧两人拼命砍杀。嘴里疯了似地高叫着:“天下女子皆薄幸,杀之而后快。”
墨霁,季枫和李易难三人,好不容易合力将无雪无璧挡在身后。妖物力大无穷,刀剑相交震得三人虎口生疼,各自被剑气弹开一尺。秦云乡见机,急忙向妖物抛出捆妖绳,口念“收”,绳子收缩将妖物紧紧捆绑。紫袍男子挣脱乏力,瘫坐在地。
六人这才上前查看。紫袍男子仍是狂骂不止:“天下女子皆薄情。为何不能杀之。”
季枫喘了口气,问道:“天下女子薄情与你何干,你就要滥杀无辜。”
“怎会无辜。我曾钟情于一人间女子,我们海誓山盟。等她知道我是妖,就立刻变心。变心也就罢了,还找了捉妖师来杀我。如此深仇大恨,我岂能罢休。”紫袍男子双目恶狠狠地看着无雪,无璧。
“你疯了吧。因爱生恨,一个女子负你,你就要报复,杀光所有未婚嫁的女子。”季枫觉得这个妖物的逻辑,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所有人间女子都不会将真心付于妖,没有一个例外。妖怎么了,我就要让她们尝尝妖的厉害。”
“妖魔邪说歹毒至此,人妖殊途,只能诛之。”李易难说罢,一剑剜心。原来是只人形通臂猿猴妖。
厮杀半夜,众人精疲力尽,刚放松下来,无璧忽地跌坐在地。
“怎么啦?无璧师姐。”无雪急忙问。
“我好像,妖毒入了殷墟。”无璧凝神静气开始运气。
无雪想起客栈中妖物所释放的黑烟,估计无璧在那时不小心中了毒。
“我来帮你运气疗伤,去妖毒。”无雪急忙道,“妖毒如不及时清除,将损害修为。”
“无雪,妖毒入了殷墟,稍有不慎运气不当,你也可能反中其毒。”墨霁出言阻止,“何况你重伤刚愈,气血不足,不宜替无璧解毒。”
“我来吧。”季枫插嘴,“我曾帮子婴消除过殷墟的妖毒,我有经验。”
无璧脸色发青,嘴上依然不肯服软:“不用你费心,我自己运行小周天,应该可以缓解。”
“这个时候还要嘴硬。殷墟的妖毒越早清除越好,否则后患无穷。有时间啰嗦,我早帮你解了毒。”季枫坐到无璧对面,开始帮忙运功解毒。
其他人各自找地方过夜休息。无雪和墨霁并肩靠着大树。
“墨霁,通臂猿猴妖虽然可恨。可是,我怎么觉得它又有点可怜。”
“嗯。我懂你,你觉得它也算是为情所困,爱而不得。”墨霁懂得无雪的感受。
“爱而不得,就能杀戮了吗?真太可怕了。”
“这不是爱,是占有的执念。”
无雪不出声,头歪斜地靠着墨霁的肩膀,睡着了。
天光大亮,众人先回了客栈告知掌柜妖邪已除。掌柜欢天喜地去报官,六人这才离开永宁镇。
回到不二城,六人在客栈修书将永宁镇杀妖始末告知吟月。没想到不一会,吟月就派人来相邀众人去牡丹阁吃席。见推脱不掉,众人只得一同前往。
果然,吟月从最好的食肆喊了一桌席面宴请六人。吟月除了千恩万谢之外,还告知众人有一贵客想结识六位少侠。众人心里纳闷,问是哪里的贵客。吟月故意卖关子,说到时候就知道了。
贵客终于来了。只见来人俊美绝伦,志气轩昂。剑眉下一双细长锐利的黑眸,薄削轻抿的嘴唇。修长高大的身材,身着玄袍,宛若黑夜之鹰,盛气逼人傲视天地。
“这位公子叫莫夜,是我们牡丹阁真正的主人。”吟月姿态略显卑微地向众人介绍。
众人觉得不可思议,牡丹阁的主人居然是一个年轻俊朗的男子。
“在下莫夜,见过各位少侠。听闻少侠们诛杀妖魔无数,真令人敬佩。”莫夜似笑非笑向众人见礼。
六人各自还礼。
当莫夜听到无雪的名字,立刻目不转睛,将目光停留在无雪脸上,直接问:“你姓什么?今年几岁?何时生辰?”
莫夜表现得如此傲慢无礼,顿时惹恼了在场的天门弟子。
“尊驾,何以问一个陌生女子生辰,年岁,这样不合礼数吧。”秦云乡先发制人。
“姓氏,生辰等不就是要让人知道,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东西,为何不能问?仙门弟子,不是向来不在意虚礼。”莫夜毫不在乎。
“与尊驾素昧平生,何必纠缠,我们就此告辞。”墨霁剑眉一扬,拉着无雪就要离开。
“哈哈哈...”莫夜抬头大笑,“各位,请留步,是我唐突了。仙门弟子真是友爱团结,无雪,看来有不少人护着你。只是不知道,将来还会如此吗?”莫夜阴阳怪气一番话,让人摸不着头脑。
“各位少侠,我家主人乃是性情中人,偶尔不拘礼数,不是故意为难各位。请各位见谅。”吟月见状赶紧来打圆场,“他定是见无雪妹妹……”
“我的确见无雪,很像我小时候走失的妹妹,所以问得多了些,有所冒犯,请恕罪。”莫夜嘴里说着请求原谅的话,语气却毫无歉意。
一直没有作声的无雪突然开口:“如果你是因为,我像你妹妹而说话唐突,那我接受你的道歉。”
“无雪,谁知道是不是他编的故事。别轻信了。”季枫觉得莫夜不值得信任。
莫夜邪邪一笑:“这倒的确有可能。不过你听听我说的是真是假。你是不是姓夏,叫夏无雪,夏是不是跟你娘姓,你的生辰是不是十二月初七,今年十六岁,对吗?
六个人都惊呆了。难道无雪真的是,这个莫夜走失的妹妹?
“可是,可是,我姨姨从来没说过我有兄弟姐妹,她说我娘只生了我一个。”无雪脑子里一团混沌。
莫夜挑了挑眉,轻笑道:“傻孩子,你怎么确定你姨姨说的就是真的。万一撒谎的是她呢?”
好似一个闷雷,重重在无雪头上炸裂。其他人一时间也都没回过神来。
“你怎么证明,你是无雪的哥哥?”墨霁开口问。
“你是无雪的谁?我为什么要向你证明呢。”莫夜眼光里流露出揶揄之意。
“我是无雪的师兄,也是向她姨母承诺过会一辈子照顾她的人。”
莫夜转而一副嗤之以鼻的表情:“烦人,不会是什么青梅竹马的戏文。我看我这个妹妹情窦未开,大概还没完全懂你的意思。你只是一厢情愿罢了,真是可笑,可笑之极。”莫夜放肆地大笑起来。
“无论你是谁,我都不允许你对我师兄们不敬。”无雪厉声打断莫夜的笑声,“而且我对你是不是我哥哥,也毫无兴趣。所以告辞了。”
无雪转头微笑着对众人说:“墨霁,各位师兄,无璧师姐,我们走吧。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你和他们在一起,你会后悔的。听我一句,你和他们不是一路人。你和我,我们才是一家人。”
“我对你,对你说的话都毫无兴趣,就此告辞。希望不再见。”无雪起身就走。
“你相信宿命吗?夏无雪,谁都逃不脱宿命。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有很多疑问,如果想要答案就来牡丹阁找我。我会告诉你,你到底是谁。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走出牡丹阁,外面的天很蓝,太阳很亮,直射下来晃人眼。天气又热,热得人胸闷喘不过气来。
无雪对大家说:“我想自己走走,你们先回客栈。”
“无雪,还是一起回去吧。”秦云乡劝道。
“别相信莫夜的话。他是在离间我们。”季枫出言安慰。
无雪努力挤出笑容:“你们不要担心我。我就是想自己一个人静静。没事的。你们先回去吧。”然后转身飞奔而去。
“我会跟着她,你们先回去。”
墨霁和无雪的背影,一前一后,一会儿便消失在人群里。
莫夜从牡丹阁二楼窗户看着这一幕,转脸轻蔑地对吟月说:“凡人又蠢又麻烦。还总喜欢搞些无聊的情情爱爱。”
吟月没作声。
“只有你这个凡人聪明,愿意跟着我做事。”莫夜夸赞吟月,“不过你为什么,拜托他们去杀那只猿猴妖。”
“我到底只是一个凡人。吃人的妖总是要除掉的。否则有一天,我有可能也被妖吃了。”吟月淡淡地说,“你不是凡人,你自然不懂,也不怕。
莫夜不是凡人,他是魔界大长老之子。
牡丹阁,是魔界在不二城的情报前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