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脊峰前殿大门上贴了刺目的“喜”字,喜庆红色在离夕颜眼里如同鲜血的颜色。
十多个当值的天门弟子急奔而出,拦在大门口严阵以待,为首的是子婴。
“子婴,我离夕颜不想为难任何人,你只管去通报,速速让钱墨霁出来见我。”离夕颜简明扼要说明来意。
子婴抱拳行礼,犹豫道:“师姐,不,魔公主,魔界天门素不同道,还请自行离去,莫生事端。”
“废话少说,子婴,我是先礼后兵,你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不去通报,那我就自己进去找墨霁。如若伤及无辜,那绝非我本意。”离夕颜唤出离血剑,一副预备开打的架势。
子婴见势不妙,暗暗思量敌我实力相差悬殊。一旦动手,身边十多个师弟,根本无法招架离夕颜的进攻,赶忙道:“魔公主,请稍等,我这就去通报。”
片刻功夫,子婴出来吩咐师弟们给离夕颜让路,称奉掌门令大殿相见。
离夕颜仗剑在大殿前的广场上,独自面对着和泓,和清,无影三人。
“我今日只想找墨霁,叫他出来见我。”离夕颜先发制人。
“魔女,天门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等绝不容你在此撒野。”和泓首先开口,“墨霁是我嫡传弟子,我绝不会允许他和你这魔女沦为一丘之貉。”
“和泓,我们的恩怨以后再论。今日我只找钱墨霁,你们如果不把他交出来,我就翻遍整个天脊。”离夕颜威胁道。
“魔女,休得猖狂,天门锁妖阵就等你来。”和清早就想动手了。
离夕颜冷笑道:“看来今日喜宴是个圈套,你们早有准备,就等我来自投罗网。好,那你们就试试,像我一样死一次。”
从大殿内又跑出秦云乡,李易难两人,加上和泓,和清,无影三人,各自手持天门法器和青钢宝剑,按照金木水火土五行排列组成锁妖阵。离夕颜被天澜镜,天脊凤凰钟,天砚驱妖笛,天宇开天斧的四峰法器和五人剑阵团团围住。
天门锁妖阵精妙绝伦,相互呼应,前后夹击,攻守兼备。将妖魔死死困在阵内,待其疲惫不堪,如囊中取物般夺其性命。额外加上四峰法器,那更是如虎添翼让妖魔插翅难飞,魂飞魄散。
孤身一人对抗天门锁妖阵和四峰法器,离夕颜心中明白,今日之战只有生死,不论输赢。
“大不了今日我与你们同归于尽。”离夕颜脚踏黑色曼陀罗花,手持离血剑准备迎战。
五人围着离夕颜飞快变换方位,想诱其分散注意力露出破绽。离夕颜索性半闭上眼睛全神贯注集中在听觉和感官上,辨别五人方位。以一敌五,近身缠斗成一团,双方各有受伤见血。
剑风从背后而来,离夕颜迅速闪身躲避,同时另一剑已向她脚下袭来,离夕颜飞到半空,然后俯身直下,再转身一圈,离血剑带着隐约啸声,闪电般射出五支黑色曼陀罗花箭。五人忙于避开,乱了阵脚。
离夕颜看准手持天澜镜的秦云乡步伐少许犹疑,用剑尖挑了脚边曼陀罗毒雾,向其一挥。秦云乡果然往旁一个飞跃,露出空挡。离夕颜刚想突围而出,李易难迅速补位,高举开山斧闪耀着金光万道向她劈来。离夕颜心道不好,急忙转身,迎面无影的驱妖笛已粗如手臂,朝胸口撞来。情急之下,离夕颜唤出祭月,想用祭月至尊煞气破除天门法器的法力。
果然,驱妖笛和开山斧的法力和祭月煞气相比,一下式微。没等离夕颜喘口气,又见凤凰钟从天而降,五彩霞光里凤凰于飞,越变越大。离夕颜来不及提防,心中叫苦。正在此时,突然有人对凤凰钟施咒,钟停滞胀大,随即变小法力渐消。离夕颜死里逃生,侥幸躲过一劫。
来人闯入阵中护在离夕颜面前,离夕颜这才得以喘息,定神辨认脱口而出:“墨霁”。
“各位掌门,师兄,我绝对不允许,你们第二次诛杀无雪。”墨霁悲鸣道。
和清大怒,痛斥墨霁:“天门孽徒,是谁把你从地牢里放出来。你竟敢维护魔女,与师门为敌。好大胆子!”
生死之际,离夕颜的心情却如雨过天晴,惊喜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心上人。原来墨霁被天门幽闭在地牢,但他还是不顾一切前来践诺。离夕颜满心柔情蜜意直往上涌,只觉泪水盈眶,气血翻腾,按耐不住吐出一口鲜血。
墨迹见状,又急又惊:“夕颜,你还好吗?我来晚了。”
“你来了就好。墨霁,我没事。”离夕颜眼神里浓浓的爱意,都快把墨霁的心融化了。
见两人旁若无人地眉来眼去,把和泓等人气坏了。
“墨霁,为师对你实在太失望,你竟然被魔女迷惑至此。”和泓徒劳地做最后挽回爱徒的努力,“难道你真的要放弃正道,堕入歧途。”
“夕颜就是无雪,她已经死过一次了。师傅,天门就此放过她吧。无论她是人是魔,墨霁只钟情她一人。墨霁此生只愿和她择一偏僻之处,两人厮守终生平淡度日。墨霁辜负天门,请师傅宽宥。”墨霁泪流满面哀求着。
“你,你,”和泓气得说不出话来。
“天砚与魔女势如水火。她袭击天砚捣毁八卦阵抢走祭月,断无璧右手经脉,违背门规叛出师门堕入魔道,不诛如何能服众。”无影是断断不能允许离夕颜活着,让天砚峰在天下仙门前脸面尽失。
离夕颜刚被墨霁软化的心又强硬起来:“无雪被师父亲手诛杀,用命早已还了天砚师门之恩。我离夕颜恩怨分明,无璧诱我入彀,害我丧命。我只不过让她不能右手使剑,已是念在曾经同门,对她网开一面。我本魔族,死而复生,我何罪之有。”
“你还百般狡辩。无璧向师门告发你,实乃正义之举。妖魔,自然人人得而诛之。”
无影的话验证了离夕颜的猜想。无影得到的无息丸,就是在云中壑和自己同居一室的无璧窃取。
“我后悔了,后悔只断了无璧右手经脉。我应该要她的命。”离夕颜愤恨难消,“既然如此,你先来试试,也尝尝被祭月诛杀的滋味。”
离夕颜挥动祭月,恶狠狠直扑无影。墨霁根本来不及阻拦,只能帮她挡住其他人的攻势。一时间,二人对阵五人,将将打个平手。
见五人不占优势,更多天门弟子加入围剿阵。墨霁对同门不愿痛下杀手,仅仅点到为止,因此败相渐露。
无影,和泓,和清对离夕颜痛恨至深,出招凶狠,招招毙命。幸亏离夕颜手中的祭月煞气逼人,才能自保。但也已气喘吁吁,脚步虚浮。
大片厚厚的黑云低沉压境,有天门弟子惊呼:“魔军来了。”
话音刚落,离夕颜身边已经多了莫夜,黑羽将军和密姬。离夕颜心下一松,觉得喉头腥热,低头又吐出两大口血。密姬方寸大乱,赶忙扶住离夕颜:“夕颜,撑着点。快随我回宫,医治要紧。”
离夕颜放心不下墨霁,指着他说:“墨霁为我背叛天门,带他一同走。否则他会死在这儿。”
“你放心,我让莫夜马上收兵,带墨霁走。”
离夕颜这才同意和密姬先行离开。
密姬心痛难忍,想起魔医先前诊断。离夕颜被祭月诛杀,仅靠一丝魂魄逆天改命,重铸心脉,根基非常不稳。复生后,修炼过于刻苦,再加上四处征战,因此使得本就不牢固的魔根和心脉逐步受损。长此以往,身体衰弱必将日益显现。目前只能暂时用魔魂丹加固,但这也只是一时之计。如果内力继续损耗严重,可能会再次危及生命。长远之计应避免征战,安心静养。
离夕颜回到离雪宫,便再次昏迷不醒。离冰廉和密姬按魔医嘱咐,两人轮流输送了大量内力,稳定离夕颜的魔根。彻夜守在她床边。
离夕颜这次属于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根基大损。两周后才苏醒,继续服用魔魂丹,一个月后才能勉强下床。
离夕颜心里惦记着墨霁,醒过来先问墨霁在哪里。密姬告知墨霁住在莫府,一切安好后,离夕颜才肯安心养伤。
莫夜其间来探病,离夕颜对他一改爱理不理的样子,认真盘问起墨霁的伤势和饮食起居,还话里话外威胁如果墨霁有事她定不罢休,几次三番把莫夜气得半死。
离夕颜不以为然道:“我知道你只是遵从莫大长老之令前来提亲。我们非情投意合,我自然不愿嫁你。你也非心甘情愿,又何必勉强。”
莫夜再三否认,强调自己出于真心。却只换来离夕颜的沉默和冷笑,认为莫夜就是口是心非,为成为魔尊女婿而不择手段。
事实上,离夕颜冤枉了莫夜。
莫夜爱上了离夕颜。他自己也说不清是哪个时间点对离夕颜动了心。
在不二城牡丹阁故意和离夕颜初遇,自然是为图谋大计,将魔尊女儿掌控在手。那时,他没把离夕颜放在眼里,只是诧异从未见过如离夕颜这般纯真的女子。
莫夜自视甚高,对魔族女子向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闭口不谈姻缘。人界牡丹阁头牌吟月亦倾心于他,明知爱得无望,却心甘情愿效忠于他。因此在男女情事方面,莫夜从来都是充满自信。
当离夕颜第一次在离雪宫亮相,与以往完全判若两人。莫夜在惊艳同时,又震撼于离夕颜杀伐决断时的冷酷。两种对立的性格汇聚到同一个女子身上,形成一种摄人心魄的魅力。莫夜这颗浪子心被深深吸引,继而无法自拔。
莫夜深知离夕颜对他没有什么好感,日思夜想如何改善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但离夕颜根本不给任何机会。莫夜曾上书魔尊,请求和公主一起出征攻打天狼妖族,却被离夕颜拒绝,说这是私人恩怨,无需他人插手。
莫夜通过阿冷,得知离夕颜喜好人界饮食,所以安排了阿冷推荐的人去人界学习厨艺。本想着可以因此获得离夕颜欢心。没想到画虎反类犬,自己被阿冷的复仇计划所利用,差点毒杀离夕颜。
种种方法没有奏效,莫夜生怕夜长梦多,索性直接跟父亲建议,与其谋权篡位不如直接联姻,这样更安全也更有效。莫大长对横空出世,武力超强的曼陀罗毒公主也有几分忌惮。再三考虑后,同意了莫夜的提议。因此才有了提亲举动。
因此,在离夕颜看来所谓草率的政治联姻,莫夜其实已费尽心思。
然而离夕颜当场拒绝提亲不说,还打上天脊峰上门讨要心上人,这让莫夜妒火中烧。
在莫夜看来,区区一个凡人怎能和他魔界翩翩贵公子相提并论。墨霁唯一胜出的,不过就是和离夕颜在天门,日久生情罢了。在爱情的角逐场上,莫夜只是吃了晚到的亏。
“如果给我更多时间,我就不信赢不了你。”莫夜看着暂时安顿在莫府的墨霁,如眼中钉肉中刺。正好趁离夕颜养病无法出宫,他有意在墨霁面前多次提起和离夕颜的婚约。莫夜的计谋奏效了,墨霁一心一意为爱堕入魔道,对魔界莫离两家联姻之事全然无知。看着墨霁错愕的表情,莫夜心中快活之极。他期盼墨霁就此知难而退,自行离去。
哪知墨霁面色沉重了几日后,又恢复常态,只说了句“我相信夕颜”。这让莫夜内心重燃起熊熊妒火和战火。
两个月后,刚刚大病初愈的离夕颜从黑羽将军处得知,墨霁被莫夜下了迷魂药已秘密押送去幽冥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