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座死城
这一行人浩浩荡荡又走了十日,终于来到中鲁城内。
行至城楼下,看着紧闭的城门,公主凤驾也没人迎接,一切都透露着一丝诡异。
“钟将军,你去把这城门给本宫砸开~”
霜染从马车里幽幽飘出一句话来,这随行领兵的正是当年的常胜将军钟翼。公主既然吩咐下来,这钟将军自然带着一帮人砸开了城门。
但没想到的是,城门砸开后,遥遥望去里面居然是一座空城。别说一个人了,连一只狗一只鸟都没有!
这中鲁城,果然蹊跷!
是了,怀风在最初看到中鲁城紧闭的城门就体察到一丝异样。但为了不让身边这金枝玉叶的小公主担心,他只是缄口不言。
“回公主,这……”
钟将军年少得志,纵横沙场,如今虽已甲子之暮,也依旧带着杀伐之人的果断。
不等他开口告诉霜染公主这城内仿似有异为了安全还是驻扎城外,马车里的小公主已然开了口,
“既是空无一人,那这十万多人还填不满中鲁城么?!”车帘被一双玉手掀开,牡丹般倾城的容貌现了出来,不等跪在地上的人反驳,又听她淡淡说道。
“钟将军不必害怕,本宫自会护佑你们平安无事~”
底下的人闻言,老脸一红。一帮大老爷们何谈让一个女人保护,更何况这还是皇室血脉,公主殿下!
最终,大家还是进了中鲁城。
不得不说这钟老将军,虽然今年六十多岁垂垂老矣白发白须的样子,但办起事来还是雷厉风行。入城之后,他先是派人上城楼探看一遍,后又派兵守好城楼。入城后分了一拨人去收拾打扫积灰多时的城主正殿,这些人都是军中干活利索的,不出一刻钟就来通报公主。
“禀报公主,正殿及其内室已收拾妥当,请公主移驾。”
闻言霜染才徐徐下了马车,待挪至正殿内室坐下歇息,才细看了这中鲁城城主正殿。
原先蛛网蒙尘看不清格局装饰,如今打扫干净连地面的大理石都透亮起来,显得整个正殿宽敞大气。
“雕梁画栋,移步换景,想来多年前这中鲁城城主也是极尽荣耀的!”
怀风不禁感叹。
“你倒是眼力不错!”,钟老将军闻言侧目赞道,“这中鲁城荣极一时,也是繁华过的。只是后来……”
“后来如何?”,没听见下文,怀风追问。
“后来……后……嗯……”,转头才看见钟老将军一脸痛苦的样子。
怀风刚要问候,就听见背后传来少女轻飘飘的声音,
“将军暮年辛苦,送霜染出嫁劳碌奔波,且下去休息罢。”
“多谢公主,老臣告退。”
钟老将军拱手行礼,也不扭捏拘礼,转身离开正殿,步履似乎因头痛十分凌乱。
霜染踱步至廊下,遥遥的看着原本因种满葡萄藤的架子,映着淡蓝无云的天,沉默不语。
“怀风……”
闻言,男人抬头向她走去,看着她的背影和枯萎的葡萄藤架重影,朦胧间觉得这女孩好像很难过。
如果,
如果怀风可以抹去你的难过。
你本该开心幸福,守在家人身边撒泼耍赖做个被宠着的小公主。
霜染听见他的脚步在自己身后停下,没有回头,依旧遥遥望着那耷拉着再风中偶尔晃两下的枯藤。男人的体温就在背后,一步之遥而已。
过去这么多年,思念比银河还长,而他们之间却少了个拥抱的理由。
没关系,
怀风,我们来日方长!
“怀风?!”
面前的小姑娘突然回头,莞尔一笑的样子十分俏皮。
“嗯?”
男人本来以为她年纪轻轻离家应是很难过伤心,刚准备安慰两句,又见这小丫头这样,顿时失语。
“怀风~”,又是甜甜腻腻撒娇的声音。
“我想吃葡萄了~”
怀风尬住,一脸不自然,
“那……那我去周边林子里寻一寻……”
这贴身侍卫当的,还负责觅食,怀风瞬间有一种又当爹又当妈的错觉……
中鲁城,
城楼处。
钟老将军虽然头痛不已,但仍旧强撑着听底下人汇报城内信息。
“将军,我等已探查过,城内并无百姓,只在许多地方搜集到了刀剑和段落的箭脊。”
呈上来的刀剑,刀刃处好像刻着什么奇怪的图腾。而箭脊,拿起一看上面也是同样刻着什么图案……
城外,
密林中。
寻了半天,怀风可算是找到了,大片的葡萄藤密密的排着。低头看去,地上黑压压一片,想来是这葡萄无人采摘,日积月累都落在地上,才堆积起来这厚厚的黑紫色。
忽然一阵风吹过来,天上本来万里无云,晴空当头,却在此时突然多了几片乌云,还挡住了太阳。
“好强的阴气!”怀风喃喃道,自觉不好想要捏诀定神。
忽又听得一阵杀伐声从葡萄藤下传出。
“杀!杀!杀!”
“城在我在,城亡我亡!”
“杀!杀了狗贼!”
“……”
随声而涌出的是许多个锋利的阴气,直逼怀风而来。但当无限靠近之时,突然又被什么蓝色的光芒弹开,葡萄藤下又恢复了安静。
抬头,天上的太阳又重新显现出来,乌云已然走远。
怀风捏了捏腰间的乾坤袋,是袋子里的蓝光刚刚逼退了这凌厉的阴气。男人突然想起,这乾坤袋中收了那日星辰阁的一个灵。想来袋中一日若一年,过去这么久,这灵也静思己过通晓正道了。
想到这里,怀风打开了乾坤袋。只见一个蓝色的光闪了一下,幻化成一个俊俏的少年对着地蹦哒了两下,又笑嘻嘻的冲着怀风道,“主人~”
怀风打了个冷颤,复问到,
“你……叫我什么?”
“洹桑见过主人~”
那少年生的一双丹凤眼,笑起来极其妩媚就像个小狐狸。
怀风看着他谄媚的样子,只觉得明明已是夏日为何这身上更冷了,定了定神才道,
“我不是你主人,在下怀风,不过一修行之人。”
还未说完,就看见这少年已坐在地上抱住了自己主人的一条腿,怀风又接着说。
“刚刚那阴气为你所退,可否告知在下是何缘由?”
怀风低头看去,只觉得这少年说起话来娇声娇气,表情与霜染那小丫头竟然有几分相似。
少年皱了一下眉毛,可惜的叹道,“主人~这地里都是当年中鲁城内的将士和百姓,他们在五十年多前的守城战中无辜惨死,化作冤魂厉鬼不愿离去,这才阴气锋利的~”
怀风闻言了然,转头去看那绵延数十里的葡萄藤,想到地下尸横遍野,心中悲凉。正欲上前念起往生咒超度亡魂,却发现自己脚步沉重,低头一看……还是那个少年挂在一只腿上……
“主人~洹桑想你~”
少年这一撒娇,更像此时坐在城主正殿中的少女了。
“我不是你主人……我……哎!”怀风叹气摇头,“你放开我!我还要去超度亡魂,你别……”
不等怀风说完,这少年化作一缕蓝色的光飘向葡萄藤上方,慢慢的向下拂去地上的灰尘。蓝色的光突然带了一丝金光,只听见绵延不绝的往生咒萦绕在这片土地上。
渐渐的,葡萄藤和地下的阴气慢慢散去,天上的太阳再次被乌云遮住,远远的黑白无常从地底出现,正是来接这几万魂魄。
而那些魂魄在离开之时,怀风看见他们回头停留了一会儿,好像又说了些什么,他却没有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