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地的月光,细细碎碎的,坐在高堂的慕濂玦却看得入神。嘴角微微弯着,像是偷吃了糖的孩子。
害怕月光的照耀,却又那么渴望,偷偷的看着,换一场许久未有的好梦。
良久,那天已经渐渐亮开了,慕濂玦才挥手关门,起身回屋,在床上躺下。
另一边,望来殿。
岁安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瞪着面前的不速之客——朝枍。
”敢问上仙有何事需要小仙,还要劳烦上仙你这么早来找小婢。“
这两句话,咬牙切齿。
朝枍饶有兴趣的看着岁安不安分直起来的头发,顺手拿起桌子上的糕点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哦,你的好朋友走了。”
“你说什么?”岁安一下就清醒过来,声音不自觉的拔高,朝枍下意识的把嘴里嚼着的糕点一口吞了。
“杳砜阁的羽泈下山了,剔除仙籍,成为凡人。”
羽泈?
”羽泈!可是她身上的茄痂毒,她昨天突然就想睡觉了,朝枍,为什么?”岁安由开始的惊诧慢慢平息,甚至趋于小声。
“怎么?”
朝枍看了一眼岁安,改了口。
“那可能就是后遗症,不过这种状况一般而言就出现一次,我的医术可是非常好的。”
“朝枍,羽泈她为何要离开吗?”
“小岁安,你可是她朋友,你,羽泈是是生长在榅栖山的仙鹤,但是她却从小断骨,无法飞翔,成为榅栖山看守杳砜阁的仙子,所以我猜她可能早就想要下山了,但是仙子之位不是想不做就不做的,所以可能现在可以了。”
“那,她还会记得我吗?”
轻声地,淡淡的,像一阵静默的风。
仙成为凡人,而一个凡人,怎能保留仙人的记忆,记忆里面藏有仙人的秘密,既然是秘密,怎么能公之于众,怎么可以把它交付给一个脆弱得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凡人。
“会的,见到你,就会一见如故。”朝枍犹豫了一瞬,带着淡淡的笑意说道。岁安听着,点点头,突然之间就湿了眼眶。
“朝枍,我想去杳砜阁。”
“好。”
朝枍带着红着眼睛的岁安到杳砜阁,在大门前停下了脚步。
“你去吧,今天就不用你干活了,算你工钱。”
“好,多谢上...”岁安想屈身行礼,但话还没说完,朝枍就走了,瞬间便不见他的身影。
岁安深深吸了一口气,把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憋回去。
岁安觉得自己真是没出息,羽泈只是不做神仙了,可自己却这么的悲伤。
可能是以后着榅栖山就再也没有跟自己讲凡间话本的仙子,笑着说最近听来的趣事。
岁安走到羽泈的房前,推开门,就看见那个桌子上放着的书。
那是一本凡间的画集。
岁安坐在桌子旁,翻看着,画集上画着山山水水,那些山水并没有仙界的梦幻,有的是草地的杂乱,有的是沙漠广阔的单一。每一篇画下面都有一个名字,周家口,佗越,芙夏...。
而在一幅画下,多了几个字。
与风而行,不必挂怀。
岁安关上书,好像心中的悲伤已经化解完了,现在在风中吹拂的,只有祝福。
喜欢故事的人,爱上一个充满故事的凡间,仙界怎么能困住向往自由与故事的人呢?
岁安把书放进口袋里,走出了羽泈的房间,关上门向外走去,那长长的小道上,终究还是一个人显得落寞了些。
羽泈,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一定要好好的看这世间的山川河海,草木风月。
青枂居。
”朝枍上仙大驾光临,小仙这就告诉...“祝桡正对着面前冷若冰霜的朝枍行礼,可是话还没有说完,朝枍就已经越过他,向着大殿走去。
祝桡急忙跟在朝枍的身后,只见朝枍走到大殿的殿前便就停下了脚步,坐在了殿堂的高椅上。
朝枍懒懒散散的,一点都不客气。
祝桡看着朝枍,皱了皱眉,想要阻止,可是朝枍身上的压迫感却让他无法向前靠近半步,他很清楚自己和朝枍的实力差距。
而朝枍来得这么莫名其妙,无事不登三宝殿,除非,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祝桡暗自吸了一口气,想要压一压愈发慌张的心。心?怎么会感觉心愈发的沉重,祝桡强忍着心中传来的强烈的不适,飞快的瞟了一眼朝枍。
他竟然看见那张满是寒意的脸上在笑。
祝桡的心疼痛与恐慌感不断传来,可是,看着坐在高处的那个人,依然漫不经心,祝桡莫名觉得悲哀,朝枍杀死自己是多么的容易。
只需要手轻轻一挥,掀起的巨浪就足矣让他这条小鱼再也回不了大海。
同样是仙,可是自己却毫无还手之力。
”不知是朝枍上仙来临,濂玦有失远迎,招待不周,还望朝枍上仙见谅。“慕濂玦走到祝桡身边,施法解开了祝桡身上的法术。
”慕濂玦,你青枂居的确招待不周,我来了这么久,也不见茶水伺候。“
慕濂玦微微一笑,对着祝桡吩咐到:“去给朝枍上仙沏茶。”
“可......”祝桡的话到嘴边,看着慕濂玦的眼神便止住了话语。
如若真的有事,恐怕自己也会是一个累赘。
“是。”祝桡低下头,咬咬牙,拖着还没有缓过来的身体,向外走去。
等到祝桡走路的声音完全消失了,朝枍才慢悠悠的抬起眼,看着站在下面的慕濂玦。
慕濂玦抬头,对上朝枍的目光,朝着朝枍露出了一个温润的微笑。
朝枍直接无视,眼神中的杀意倒是平添了更多。
”不知朝枍上仙来我寒舍,是有何贵干?“
“呵,慕上仙真是文雅风骨,可惜了,就是喜欢多管闲事。”朝枍漫不经心的翻开手上的折扇,说这话时,眼神倒是一点都没往慕濂玦身上放,倒是自顾自的看着折扇上的字。
要不是那语气实在是太过于冰冷狠毒,那副悠哉悠哉的样子,的确过于无害。
“上仙这话,着实让鄙人不解。”
“哦,不解吗?”话里面的杀意已经溢出来了。
“请上仙明示。”慕濂玦依旧带着那温文尔雅的笑容,甚至那语气听着算得上是谦卑了。
“呵。”朝枍玩弄着手上的扇子,给了慕濂玦一个轻蔑的笑。
朝枍收了扇子,血红的雾气弥漫在手上,刹那间,雾气变成一柄柄血红的利剑,朝着慕濂玦刺去。
慕濂玦马上回神,后退几步,衣袖飞舞,凝聚成长鞭,打落刺过来的利剑,可那血红的利剑被鞭子打落,就马上凝结,变成更多更细密的针。
慕濂玦看到那些四面八方而来的针,不在动鞭,用法术聚成一道护盾,血红的针在碰到护盾的那一刻,慕濂玦才又用手捻出朵朵白色的花,花穿过护盾,针与花一碰,便全部消失在空中。
慕濂玦抬眼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朝枍,那椅子上的男人依旧是一副懒散的样子,悠哉得好像刚刚下杀手的不是他。慕濂玦看朝枍的眼神没有了刚才的温和,眼中浮现出一丝愠色。
知道朝枍不是好人,可是这人竟然胆子大到在仙界就动起手来,而且还偷偷动手。
小人!
“朝枍上仙这是何意?”话语中是藏不住的不满。
这一句话打破了暗中涌动的杀意。
杀意破壳而出,回答慕濂玦的是更为狠毒的法术袭来,血色的雾气在朝枍的指尖不断涌出,化成各种各样的武器对着慕濂玦进攻。
慕濂玦眉头皱得更深了,朝枍在下死手,仙界有规矩,仙道之人不得对自己的同伴用杀招,切磋也必须点到为止。
慕濂玦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朝枍当然下死手了。
因为朝枍不仅是个小人,还是个疯子。
“慕上仙,既然你不知道就让我来告诉你吧。”朝枍变换了法术,那些武器瞬间变成了一根根长满尖刺的藤蔓,不顾一切的生长起来,层层围绕着慕濂玦,不断的缠绕着慕濂玦的保护圈,虽然碰着保护圈的藤蔓就马上化成了白色的雾气,但那藤蔓依旧前赴后继,毫不畏惧。
朝枍看着下面只能防守,被藤蔓围绕着的慕濂玦,好心情的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渗着狠辣的微笑。
”慕上仙用一个仙子的自由做交易,呵,你想知道点什么呢?不如就让我趁此机会都告诉你吧。不过,希望慕上仙有命听了。”
慕濂玦倒是没有过多的诧异,事实上,他的神色是波澜不惊的。
上次见羽泈的时候就发现朝枍给羽泈下了追踪术,他替羽泈解法术的时候就留下了自己的痕迹。
慕濂玦捻了手诀,无数的白色雪花从保护圈中飘出来,落在那些肆意生长的藤蔓上,雪花所到之处,一片雪白,红色渐渐消散,慢慢退去。
像是一场大雪淹没了所有的颜色。
那保护的光圈也慢慢消散,慕濂玦站在那里,遗世而独立。
可那席卷如破竹的白雪到阶梯之下就再也上前不了一步。
这一次,慕濂玦眼中多了一丝诧异。
他根本就看不透朝枍的实力,朝枍轻轻松松的一击,自己就已经要花些力气来解决了,可朝枍就那么轻易地阻止了自己的进攻。
那势不可挡的白雪之下,根本就没有淹没那血红的藤蔓,那红随时随地都可以爬出来,像潜伏在暗处伺机而动等待时机的怪物。
慕濂玦眼中的诧异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疑惑和不解。
朝枍的实力真的是一个五界的上仙该拥有的吗?自己的实力已经是可以悟到六界神识的人,只是自己并不想成为神。
那么朝枍了?
他为何也留在了五界,况且,既然在五界之中,那仙力法术永远不可能突破五界,朝枍怎么可能破界而生!
一个神,怎么可能在仙界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