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中黑暗处有一双眼睛却是将这一切窥探,心中的思量数变,眸中有些狠厉与决绝。
曲长歌在姜潮耳边轻声道:“二师兄,悬崖之处的那便是月妖猫与诺无双了,而意孤行似乎与留香派的掌门打斗了起来。瞧来意孤行的修为似乎精进不少,能接下楚徐乐的落花剑术。我们此刻是要去先杀了意孤行?又或者杀了月妖猫?”
姜潮沉默不语,只是盯着悬崖边的月妖猫,还有那一颗白玉朦胧的菩提子,暗自发神。
清冷的月光与幽若的蓝光交相辉映,让这天地之间顿添光彩,有一种说不出的神秘之感。
他们从未见过这般壮阔的蓝光,一点两点,百点千点,似乎便是一片辽阔无垠的海洋。这些蓝色的幽光从何而来,不得而知。
游萤遍布在这天地之间,它们无所不在,可常人并不得见,唯有地魂可视。
那如今,这便又当如何来解释?也许天地之间的有些事本就玄妙,唯有触及真理的那一瞬,才会完全了然于胸。
如此,悬而未决之事便留在了人族的猜测之中,成为了一个个美丽的传说。
赵姜本是飞掠而去,却又轻轻地落在离月妖猫十丈之外,仿佛之间有些愣神,瞧得竟有些震撼。
这件事可真如意孤行所言?他在替无双师妹引魂?而意孤行并非单相思,他们是两情相悦?
可赵姜也听得往生派的传言,道是意孤行以往生派邪恶的禁术将诺无双的魂魄封禁,制成了没有感情的尸魁,让她永世不得超生,而与意孤行终生相伴。
真真假假,一念思量。赵姜的眸子瞧着月妖猫的一举一动,轻轻地迈着脚步向着月妖猫走去。
似乎是施展术法过于专注,月妖猫也没有发觉赵姜一步一步的靠近,就是整个身子也未曾动弹半分。
朦胧的月光还在由九天之上的玉盘倾泻而下,取之不尽,用之不完。幽蓝的光芒飘荡如鬼火,由深渊之下缓缓升起,向着诺无双的身体涌去。
月妖猫的身子不住地颤抖了一下,脚步向着后方一退,不过却又稳住了。
此刻也到了月妖猫施法的关键时刻,它的呼吸都显得有些沉重,可嘴角的一丝笑容却是令赵姜不寒而栗。
赵姜也是无意间瞧见,只觉得背后一阵冷汗,却不知这月妖猫是何时发现了她,而它依旧装作不知。
意孤行与楚徐乐的交战已经是胜负已定,不过是欠缺一点时间。意孤行的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深深浅浅,惨不忍睹。他的嘴唇有些干燥,还有些发白,微微咳嗽间疼痛难忍。
赵姜起身飞掠,越空数十丈,似乎将皓月都遮挡,一剑霜华凌冽,直刺着月妖猫的身子。
背后,还有着意孤行声嘶力竭的呼喊:“不要!”楚徐乐一剑刺入意孤行的身子,却没想到竟被意孤行以手死死抓住剑身,以强力夺去剑而扔飞出去。
楚徐乐还在震惊之中,意孤行已经踏身而出,向着悬崖边而去。殷红的血液滴滴答答地落下,打在花草树叶上,将一切染红。
可这又岂是意孤行一句话便能解决的事情?赵姜的一剑既然出了,那便是这落花剑术之中最为凶狠的一剑——落花无情。
谁道花落为泥护平生?剑光闪闪,将月华凌乱,令月妖猫竟有些瞧不清晰招式。但月妖猫毕竟修行了千载,在剑离咫尺之间以爪为器,紧紧地抓住了剑,与赵姜两相对峙。
意孤行黯淡的眸光中生出一点明亮,身下的脚步却是速度不减,向着赵姜而去。
可此刻,似乎众人都未曾瞧见在黑暗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他一剑有如滑溜的蛇,令人猝不及防,向着诺无双而去。
柳子渊本是瞧见了这一幕,身影数动,凭空之间留下道道残影,想要阻止姜潮这一剑。
可却有人比他的速度更快,人未至,剑先到。一道紫光横在柳子渊身前,让他倒退数步,却再也没有机会阻止姜潮。
月妖猫已然分身无力,那一剑刺在菩提子上,便是动了它的根基,让它口中啐出一口鲜血。它将赵姜的剑折飞,一把夺过横飞出去的菩提子,整只猫都向着深渊落了下去。
深渊便像一只巨大的凶兽,不止吞噬了月妖猫这为祸人间的妖怪,还吞噬了意孤行眸中的最后一点光辉。
天地之间的幽蓝之光褪去,也便只是那一刹那的事情。诺无双在月光下也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就像身旁那半截枯树,再也没有活下来的希望。
姜潮的猜测果真无错,月妖猫凭借着菩提子修炼,自身与菩提子早已经是融为了一体。若是菩提子受损,那么月妖猫也必然受到重创。可还未来得及高兴,便是一股黑气向着自己窜过来,仓促之下,姜潮以剑格挡,一柄佩剑却是“咔擦”碎掉,自己也横飞出去,扑倒在地。
意孤行的修为如何突然之间这般高深?姜潮如何也想不明白。意孤行浑身散发着黑气,有百鬼在啼哭,且阴风卷起衣衫。可惜他的眸中已经没了光彩,一步一步都好似丧失了魂魄,就如同一个行尸走肉。
此刻,他的眼中也唯有一人,那便是低垂着头,身子一倾,将要倒在地上的诺无双。
意孤行腿脚似乎没了力气,一下跪倒在诺无双身旁,将她揽在怀中。他沾满鲜血的手抚摸着诺无双的长发,由上至下,轻轻地,轻轻地。
当一个人奋斗,当一个人努力,当他以为自己将要见到光明,却又在恍惚之间,那一点光亮也不复存在了。
他可会痛哭?他可会声嘶力竭地呐喊?意孤行的身子在微微颤抖,可是他的口中却是喊不出一个字,天地都那般安静。
意孤行在往生派曾听闻,若是一个人不入轮回了,那么她的尸身也会在这天地之间消失,化作尘土,随风飘散。
诺无双的身子忽而闪烁着淡淡的光芒,是月华的清光,还是微弱的金光,消失,消散。
意孤行想要去抓住这一切,可惜他抓不住,怎么也抓不住。就是最终留在他怀抱中的那个诺无双,如今也没有了,没有了……
心灰意冷?可还有魂魄在身?意孤行咳嗽了起来,嘴角的胡茬也动了起来,他在笑?他在哭?
柳子渊的身前站着李弦月,一身男儿装,手中执着紫弦剑,面色冷清的李弦月。
而悬崖边,则是颓废在地的意孤行,他浑身都散发着黑气,那是阴煞掌的气息。
柳子渊曾经听得他的师傅说过,阴煞掌的修炼,若是一个九阴之人修炼,那么待这功法大成,他的浑身都会散发着黑气。
柳子渊不知晓意孤行的生辰,作为朋友,他只关心现在,不论将来过去。
“我本正道人,奈何入魔途;我本心无恶,何苦众相迫。我有的,你们已经全然拿去;如今,我便一无所有。我是否,也应当伸手,取回一些东西?”
意孤行并未用手支撑着地,可身子恍惚间站直了,一双眸子漆黑。它们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让这些人不禁如坠寒窟,浑身冰冷。
天上,有一只巨大的凶禽在盘旋,却没有声音。可那只凶禽的双眼却绽放着得意,似在瞧着身下的一群人笑着。
姜潮被曲长歌搀扶着站起了身子,面色苍白,胸口如今都该剧痛。而意孤行缓缓落在他身上的双眸,更是让他体会到了寒意,就像躺在棺材里的阴寒。
姜潮大声道:“意孤行!你这奉天教的恶徒,还不束手就擒!如今我们这般多的正派人世在此,你休想逃走。”
逃走?意孤行此刻并未想过要逃走,他只是想带着一两个人去与诺无双陪葬,也免得无双在黄泉路上寂寞。
意孤行身子一动,黑气在空中划过一道长影,片刻之间便来到了姜潮身旁。而姜潮与曲长歌却还未反应过来,只是睁着大大的眼睛,咽了咽口水。
曲长歌吞吞吐吐道:“意师兄,此刻回头,为时未晚!切勿入了魔道,背负千百年的骂名。”
魔,何为魔?逆众人心意则为魔?当初姜潮带着曲长歌追杀意孤行的那些日子,可未曾听闻过他们劝自己回头是岸。可今日,为何曲长歌这般仁慈?
意孤行忽而一笑,一巴掌将曲长歌扇倒在地,将他的牙齿都扇掉了一两颗。
曲长歌的左脸一霎间肿胀了起来,满嘴都是鲜血,眼睛里全是恨意。以前的一个老实,随和的大师兄,如今便成了这般模样。
姜潮知晓,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而意孤行最为怨恨的也便是他。而姜潮此刻的面容虽是苍白,可却带着笑意,笑中透露着得意,道:“意孤行,我为正派,必不退却!你既为魔,不得好死!”
意孤行满脸冷漠,一手探出,向着他的脖颈之处,眸中透着冷冽。可手到了姜潮的脖颈不远处,却被一直墨笔挡住,不进分毫。
一个白衣男子凌空踏来,向着意孤行探手而出,而意孤行则以阴煞掌抵挡,与鹿不羁相互对峙。
鹿不羁取回夺命笔,手腕几转,直取意孤行的咽喉,想要一击致命。奈何意孤行身上的黑气暴增,竟形成了一股无形的气墙,将夺命笔给抵挡住了。鹿不羁眼睛忽而一睁,竟没想到这人这般厉害。
而姜潮也在两人纠缠之力向着后方退去,也拉起了地上的曲长歌,躲避到了安全之地。
柳子渊一双眸子直视着李弦月,见李弦月眼睛向着意孤行的方向瞧去,道:“李弦月,你还想去取意孤行的性命?”
李弦月没有说话,只是脚下的步子迈着,向着两人打斗的方向而去。
楚徐乐与赵姜也欺身上前,助鹿不羁一臂之力,三人围攻着意孤行,将他打得步步后退。而此刻,李弦月依旧向着他们而去,却不管不顾身后的柳子渊。
柳子渊叹了一口气,也迈着步子向着悬崖而去。
没想到,诺无双的身消玉陨令意孤行真正地踏入了魔道,而没有了回头的机会。纵然意孤行给自己机会,恐怕这世间的三宗六派也不会相信他。
自古以来,至阴至邪的功法都是被世人摒弃的,练了这样功法的人都是不折不扣的坏人。没人会将自己的信任给他们,除非他们嫌自己的命大。
阴煞掌本就是一位魔道中人始创,那人自乱葬岗而生,也不知沾染了多少阴邪的气息。
意孤行以阴煞七式硬捍着三位正派人士,口中溢出鲜血,而身上的伤口似乎也更加深,血流不止。
李弦月旋身腾空,向着意孤行刺去,而柳子渊也随着飞了出去,带着一声叹息。
忽而,天空中传来一声阴笑,令众人不得不抬头一瞧,不瞧则罢了,可抬头之间便是一只双翼舒展的怪兽落下。
可意孤行却是一眼便已经认出,那人便是他曾经救过的奉天教三长老——屠生。屠生一掌自天空打出,黑气成了一道利刃,将鹿不羁三人硬生生逼开,而意孤行也被屠生抓在了手中。
“竟没想到,三宗六派的人也会围攻一个受了伤的人,真是可笑至极。他日若有机会,我便会带着意孤行来诸位家中一一拜访,以血今日之耻。”
说罢,屠生便向着半空飞去,渐行渐远。
今日放走了意孤行,以后只恐后患无穷了。
柳子渊也不知自己应当是喜还是忧愁,只是望着意孤行,暗自叹息。方才意孤行眼中的痛苦,他一览无余。
或许,今后再也不能与他喝酒了。就是邛长老不介怀,其他的人也会介怀,柳子渊可不想给自己的师傅,还有青莲宗带来麻烦。
楚徐乐有点失望道:“没想到屠生竟然在此,瞧来意孤行那畜牲还真是奉天教的人。可,”
她望向了诺无双消失的那一片地方,眼眸中有点伤心,自己的徒儿便落了这般一个下场。
几人向着白鹿城回去,一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