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才回到县衙,忽然见他爹李文忠在怒摔一本信折。
“怎么了爹?”李嘉一边问,一边捡起信折看了起来,他从来没见过他爹发那么大的火,突然间他眼睛一瞪吃了一惊:“什么!抓捕北郡王遗党?”他仔细看了名册:欧阳澄,齐文,昆仑,玉唯,还有一干在朝廷任职的门生都在其中。“这不是黑白不分吗?欧阳澄是大儒,是太子的老师啊!朝廷怎么突然下这个缉捕令?这没来由啊?”
“哎!”李文忠痛心急首道:“南阳郡守赵迪赵大人告诉我说,欧阳先生在朝为官的学生劝说陛下免去对北郡百姓赋税和窑役,容百姓修养生息,被张翰曲解为替北郡王翻案,陛下龙颜大怒,命张翰彻查北郡王余孽,张翰又把欧阳澄带着弟子所著的《宸史精修》中关于北郡王戍边垦田,战功等描述说成是为北郡王著书立说,是等同谋逆的大罪啊!”
“什么?”李嘉惊呆了:“这分明是子虚乌有的事啊!书成时北郡王未出事,陛下也是看过此书并赞不绝口的啊!”
“全乱了,全乱了!”李文忠气的拍桌子,看着儿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你说,这欧阳澄和玉唯怎么抓?”
“一个耄耋之年时日无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未涉朝堂,怎么会惹下这等大事?”李嘉心慌意乱:“怎么抓?抓不得啊!”
“是啊!这是要命的事啊!”李文忠急道:“沾上谋逆两字再无生还之希望……”
“让他们跑吧?”李嘉忽然道。
“往哪里跑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啊!”李文忠叹道:“郡守说他会亲自派人来缉拿。”
“不!不行,宝儿快生了,不能在这个时候抓他……”李嘉道:“我让他出去躲躲……”说完跑了出去。
李文忠没有制止,别说与郑家的交情,就是冲这么个莫虚有的罪名,他李文忠也难下杀手。
“宝儿!宝儿!”李嘉来到郑府高喊着宝儿的名字,见到宝儿立刻问玉唯的去向。
“他去临山居了,你找他什么事?”郑宝儿挺着肚子出来了。
“糟了!”李嘉听了,赶忙折返出去,牵来快马去追玉唯。
李嘉没有说清楚就跑了出去,见他着急的样子,郑宝儿心细马上唤来夏青去衙门打听。
过会儿夏青满头大汗的跑回来了,脸色僵白:“小姐!李大人说朝廷把姑爷说成是北郡王的遗党,要抓他呢!”
“什么!”郑宝儿听了呆住了,迷茫的问道:“什么事啊?证据呢!”
说话间李文忠赶了过来,郑宝儿见状忙上前抓住李文忠的手问道:“李伯伯,这到底怎么回事?”
李文忠见她着急只得一一道出,不料,郑宝儿听完顿感天昏地暗,昏厥了过去,被夏青和煦风连忙扶起。
“小姐!小姐!”见煦风唤不醒她,夏青只得跑去请张福生夫妇。
“这都什么事啊!”郑喜龙听到丫鬟来报,急急的往宝儿房间赶,宝儿躺在床上昏睡着,只等张福生夫妇前来把了脉说是气血攻心,给她施了针,才缓缓醒来。
“玉唯,玉唯呢……他人呢?”宝儿缓缓睁开眼起身四下寻找着玉唯,只见他爹,李文忠,夏青,煦风,知芒,张福生夫妇围了两圈也没见到她的夫君玉唯。
“宝儿啊,你放心,嘉儿去追他去了,把他带回来送的远远的,不让人抓到他……”李文忠安慰道。
郑宝儿听罢稍稍宽了心,没了力气重新躺下,口中喃喃自语:“追回来好,走的远远的,走的远远的……”
“让宝儿休息吧!”玲花道。
众人退了出来,只留下知芒照看。张福生满脸担忧的对郑喜龙道:“郑伯伯,且莫再让宝儿受刺激了,不然会动胎气的!”
“是啊!她虽练武体健,可今时不同往日,怀孕期间是她最脆弱的时候,别说动粗了,就是只言片语的刺激也不行!”
“是是是……”郑喜龙连声称是,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忙叫夏芒去临山居接应玉唯。
李嘉一路快马赶往临山居,却在临山居门口看到了郡守的人马,临山居里传来了一阵哭喊声。
李嘉心思:还是来迟了!玉唯怎么这么背运,撞到刀尖上了!
“站住!你是什么人?来此何事?”守门的一胖一瘦两士兵拦住了李嘉。
“我是望陵县李文忠县令之子李嘉,奉县令之命来此查看欧阳澄是否还居于此……”李嘉撒谎道。
那瘦士兵一听拱手一礼道:“原来是李家少爷,欧阳澄是还住着,不过也住不了了。”
“这里怎么了?”李嘉忙问。
“王上有令,欧阳澄与其弟子皆为北郡王同党,今日奉旨缉拿,碰巧他的一个弟子也在,刚好一起抓了!不过……”胖士兵停下来看了看里面:“好似欧阳澄快不行了……”
“什么!”李嘉一听急忙闯入,瘦士兵没拦住想要追,被胖士兵拦住。
“由他去吧!咱们守好门,他又不是不出来了!”胖士兵道。
李嘉跑进茶室,见欧阳澄倒在玉唯怀里,口吐鲜血,气息奄奄,好似交代遗言。玉唯与青浦哭的红了眼,厨子老者也在一旁垂泪,冬厚和冬闲一旁抹泪跪坐着。李嘉没听清他说什么,只见欧阳澄给玉唯拱手一礼未成便驾鹤西去……
“先生,先生……呜呜……”青浦哭的可伤心了,摇着欧阳澄的手想把他唤醒。
“玉公子,走吧!”说话的是南阳郡守赵迪,此人与李文忠年龄相仿,身形却高大,声如洪钟有不怒自威之态。
“请大人准许我安葬恩师……”玉唯话未说完即被打断。
“还恩师?你若不与他做师徒,怕还不会摊上今日这杀头的罪名!”赵迪叹道。
“求郡守开恩!”玉唯磕头大拜。
赵迪摇头道:“朽木不可雕也!”说罢背起手欲出门去,却瞥见了进来的李嘉,李嘉中进士后李文忠带他去拜偈过自己,也为李嘉入仕的事求过自己……“贤侄?”赵迪有些吃惊问道:“你爹来了吗?”
“我爹没有来,我是从平陵城过来的,看到周围有郡兵,便过来查看一下……”
“哦,这样啊!”赵迪道:“看来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我朝大儒欧阳澄的归隐之处,为何这般?”李嘉装作不知道,对跪地哭泣的玉唯十分担心。
“回去问你爹便知,朝廷的缉捕文书他应该拿到了。”赵迪不打算多说,欲行。
“不行!你们不能带姑爷走!”玄参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伸开双臂去拦截,一见他的丑样子,赵迪吓了一跳,士兵忙拦住他。
“哪来的丑八怪!给我轰出去!”赵迪喝令道。
不料,玄参反而向屋内跑去,拉扯着跪地而拜的玉唯欲冲出门去。
“你是什么人?”赵迪见状问道。
“我是姑爷的家人!你们不能带走他!”玄参挡在失魂落魄的玉唯前面。
“左右!”赵迪道了一声,立刻涌来七八个士兵将玄参死死压住,拖到院中一通棍棒打了起来。
“他只是被郑家收养的可怜人,丑陋,心智也不全,只是护主心切,请赵伯伯免他死罪!”李嘉忙求赵迪手下留情。
“二十大板!”赵迪道。
“谢赵伯伯,李嘉还有个不情之请。”李嘉又拜道。
“何事,贤侄但说无妨。”赵迪道。
“实不相瞒,小侄与玉唯是认识的,今日他被捕上京,未与家人话别,小侄斗胆想替他家人带句绝命话……”李嘉拱手拜道。
“这趟浑水你趟它做甚?”赵迪忧心道。
“望陵城就那么大,没有不相识的,小侄虽不得欧阳先生教导,但城中百姓多与他和他的弟子有受教之恩,还请赵伯伯通融……”
赵迪思考了一下,低声道:“此处人多眼杂,你长话短说!”
“多谢赵伯伯通融!”李嘉拜着,赵迪甩袖而出。
“玉唯,你放心,欧阳先生的后事我会帮你安排妥当的……”李嘉赶忙安慰道。
“他是我的恩师,我得送他一程啊……”玉唯抓住李嘉的胳膊道:“李兄帮我跟郡守大人求个情吧!我这里谢过了!”说完要跪。
李嘉忙拦住他:“现在这个不是要紧的,我都可以帮你做!可你得想想宝儿,你有个好歹她怎么办?”
玉唯听完怔住了:他悲伤恩师,不惧生死,却忘了郑宝儿。“夭夭……”他如呓语一般,忽然惊醒:“我不能死!我要做爹了,我要陪在夭夭身边,我不能离开啊……”他可算是从失去恩师的悲痛中缓过神来了。
正说着,门外来了四个士兵把玉唯押了出去,李嘉毫无办法,只好目送他离开。
玉唯已经悲伤过度,虚脱无力被拖上了囚车。
“姑爷啊!”冬闲,冬厚在后面哭成一团。
“给欧阳先生收拾一下仪容,尽快安葬!”李嘉吩咐着冬闲,冬厚,又转身去扶被一通乱打,在地上趴着的玄参。
玄参被打的一身是伤,眼见着玉唯被带走,无能为力,一摸怀里的葫芦想请昱恒帮忙,却不知道葫芦何时丢了,气的他趴在地上一通懊恼的狂叫。
“你为什么不救姑爷!”玄参躲开李嘉不让他扶。
“你那是匹夫之勇!”李嘉不跟他置气。
说话间夏芒赶来,李嘉只得长话短说,让夏芒带话让宝儿赶紧准备银钱去南阳郡府捞人,自己转身来还是把倔强的玄参给扶起带走了。
“大人,桥毁了!”行到快湖边时,有士兵跑来秉告南阳郡守赵迪道。
“什么!来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回事?”赵迪忙问。
“回大人,下湖县押送遣返北郡的流民去郡守府汇合,路上遭到流民反抗,木桥被造反的流民毁坏了!”士兵道。
“命人抓紧时间抢修!”赵迪说完回望瘫坐在囚车里的玉唯:“钦犯玉唯暂押望陵县大牢,待桥修好即刻上京!”
“小姐!小姐!”夏芒一路策马飞奔回来报信:“姑爷被南阳郡守给带走了!李嘉公子让咱们准备银钱捞人呢!”
郑宝儿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不让自己晕厥,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如此虚弱!
“王伯,把家里的银钱都拿出来!”郑宝儿紧握着拳强打精神:“秋实准备马车!”
“小姐,让老爷他们去吧,平陵城距咱们五十多里路呢!你这身子不行啊……”知芒阻拦道。
“我必须要去!看不到夫君我如何安心!”郑宝儿说完推开知芒,却被煦风,满穗拦了。
“你们都要造反不成……”郑宝儿与三个丫鬟推挡起来。
正在这时,李嘉进来道:“我带郑伯伯去南阳郡捞人!”
王伯叫人抬出一箱银钱珠宝,郑喜龙也因宝儿昏厥受了惊吓,此时心里还是发颤。
“有贤侄在,我就放心了!”郑喜龙见到李嘉宽慰了些,又对和丫鬟纠缠的宝儿道:“你给我待在家里,哪都不准去!”说完命人把宝儿扶进房。
“爹,你不能这样!”郑宝儿哭喊着一定要去。
一团嘈杂之际,天天给自己家送菜的赵六跑了进来,结结巴巴的道:“姑爷,姑爷……被大官关,关到囚车里带,带,带进城了!”
“什么?进城了?”李嘉问道。
“是啊!全城的乡亲们都看着呢!”赵六道。
“押入望陵县大牢?”李嘉奇怪道我:“去看看。”说完转身出去。
“那就好,那就好!有李叔叔在不会为难他的……”郑宝儿刚刚想缓口气。
夏青扶着玄参走了进来,又道:“不行啊,南阳郡守赵迪跟着呢!李县令根本插不上手啊!”
“什么!”郑宝儿一听急了:“那怎么办啊?”
王伯赶忙道:“事不宜迟,老爷我们这就给赵大人多送些财帛吧!他开什么条件都行,小姐这快要生了啊!”
郑喜龙忙道:“我去请李大人从中周旋……”说罢由王伯,秋实跟着出了门。
“玄参你怎么搞成这样?”郑宝儿看到玄参头脸浑身是伤有些心疼。
“我笨,打不过那些人,姑爷被他们抓走了!”玄参被煦风扶过。
“不关你的事,煦风你找张大夫来给玄参看伤,我这出去了。”郑宝儿交代完,由知芒扶着坐了马车去了县衙。
“哈哈哈……”郦香,姬月臣由云琅带着在西山整整玩了一天才回来,一进郑府大门却发现人都不见了,寻了一圈才见煦风,满穗等丫头在后院祠堂里跪了满院。
“发生什么事了?”云琅惊问。
一众丫头,仆人都在哭。
“快说话啊!”郦香找到了煦风紧张的问道。
“我也不清楚……”煦风哭的满脸泪水:“今天李嘉公子来说朝廷说姑爷是什么叛贼,抓了去!小姐一听就晕倒了,张大夫说小姐如果太激动了会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利的……大家都急了……”
满穗接着道:“姑爷是小姐的命啊,他若出事了,小姐她,她……”没说完就哭的喘不上气了。
“玉唯现在在哪里?”云琅急问。
“在县大牢,老爷和小姐都去了……”煦风哭道。
“郦香,你照看着这里,我去看看!”云琅说罢跑了出去。
郦香也是心急如焚,却只能等着。
姬月臣马上去了书房飞鸽传书给了英王。
县衙内,李文忠引郑喜龙进了后堂见了赵迪。赵迪看了一眼郑喜龙带来的三万两银票和价值连城的珠宝,并不动声色,乃缓缓道:“放人是不行的,但这银票我不会白收,你们即刻书信说明跟钦犯玉唯已早无关系……”
“他是我的夫君,怎么会没关系呢!”郑宝儿不能接受。
赵迪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她道:“谋逆的案子是要死人的,审案也久,现在是说抓他一个,难免他日再来个满门抄斩,诛连九族,就算你们伉俪情深,是不是也该为你爹和肚子里的孩子想想?”
郑喜龙吓了一身的汗,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拍了拍女儿:“这是要命的大事,你要想清楚啊?”
“孩子不能没有爹啊!”郑宝儿依旧肯求道:“请赵大人体恤!”说完拖着不便的身子下跪求人。
“郑小姐,我与李县令是同榜进士入朝为官的,不然今日不会见你,本官话已至此,你身子不便,早点回去吧!”
李文忠轻轻摆手示意他们先回家。
“大人容我见夫君一眼吧!求您了……”郑宝儿还在央求。
李文忠一旁道:“人之常情啊……”
赵迪点了点头,郑宝儿忙抓住身边的知芒费力起身。
“哎,多好的一对弄成这样……”赵迪也宛惜这对璧人。
“夫君,夫君……”郑宝儿一阵哭喊来到狱中,一间间牢房寻找着玉唯。
“夭夭!”玉唯以为自己听错了,趴在牢门前寻声望去终于见到了郑宝儿。
“夫君!”郑宝儿终于找到了玉唯,看着他头发散乱,身着囚衣,手脚还带着镣铐,一时接受不了,惊恐的捂住自己的口,泪如泉涌,她的心上宝几时受过这个罪?一时间击溃了她所有的骄傲,她空有一身好武艺,此时却不能救他出牢笼,保护不了他。
“夭夭,你怎么来了?”玉唯趴在牢门上抓住了郑宝儿的手。
“夫君!”郑宝儿一阵痛哭,仔细打量着玉唯:“他们打你了吗?”
“没有……李叔叔对我有关照,没有人打我,而且我这种钦定要犯,没到京城之前不会对我用刑的……”玉唯安慰着郑宝儿,却更让她揪心。
“怎么就成了钦定要犯了呢?我们什么也没做啊!”郑宝儿伸出手去捧着玉唯的脸心如刀割:“你哪里能遭这个罪啊!”
“夭夭,你别难过,可能这都是命吧!”玉唯觉得这次算是插翅难逃了,已然认命。
“不,就算是倾家荡产我也要把你保下来!”郑宝儿哭道:“我们的孩子不能没有爹啊!”
“若是别的罪名也就罢了,可这个北郡王谋逆的罪,太大了!不牵连家人就算万幸了……”玉唯说着忽然眼露惊恐,忙道:“不,现在不牵连不表示以后没麻烦,我,我要写份休书和郑家撇清关系……”他说着说着又不放心:“这样还不太稳妥……你们,你们得收拾好家什逃到他处去,改名换姓,重新开始……”
“夫君,你再说什么啊?”郑宝儿看着玉唯如此惶恐心里害怕了起来,对他喊道:“我们是一家人!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不,夭夭,你不能意气用事,我们的孩子快出生了,他们得活下去!”玉唯捧着宝儿的脸:“你的安康是我最大的心愿,照我的话去做,带上岳父和王伯他们早早离开望陵城,走的越远越好……”玉唯如交代后事一般安排:“不要和孩子说我是怎么死的,我怕他们会害怕……”
“夫君,你胡说什么啊……”郑宝儿用手捂住他的口:“你要记住,你死了,我便也死了,我郑宝儿绝不独活!”
“这个时候哦就别闹了,把孩子养大,就是对我最好的慰藉!”玉唯叮嘱道。
“我不!我绝不让任何人伤害你,就是当今王上也不能!”郑宝儿情绪激动,刚一说完,人就痛的捂着肚子蹲了下来……
知芒在给狱卒发银钱,请他们对玉唯多加照料,一听玉唯大喊,忙跑过来扶起郑宝儿,狱卒也过来帮忙。
“狱中阴湿,别再让小姐过来了,快把她带走!”玉唯喊道。
知芒哭着点头,和狱卒一起抬走郑宝儿。
“照顾好她……”玉唯绝望不甘的声音回荡在牢房里,让人唏嘘不已。
得了银钱的狱卒送来被子给玉唯披上,摇头叹息着离开了。“多好的人啊!施粥救难,菩萨心肠,这就摊上要命的事了!”一个年龄大些的狱卒道。
“可不是吗?”另一个道:“怕是郑家也要倒大霉呢……”
玉唯听着他们谈论忙喊道:“狱卒大哥帮帮忙,请给我拿些笔墨纸砚来,我要写家书……”
“郑家姑爷稍等,我去给你取……”有狱卒答言。
夭夭,我知道你见不得休书二字,可为了能保全郑家,我只能再让你恼一回了,如若无此祸事,我们定是天下最幸福的那一对,可如今……为夫先去了,愿你余生安康,早些忘了我……玉唯想来心头悲痛不已,还是提笔写下了休书两份,打算一封给郑宝儿,一封给李文忠。
郑宝儿被抬回了郑府,她没了力气,虚弱的很,郦香和姬月臣来看她,她也没有力气说话,只能拉着姬月臣的手哭着。
“放心,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定会有办法的!”姬月臣安慰道。
郑宝儿哭累了,渐渐睡了过去。姬月臣来到院中有些焦急的盯着屋顶上看。
云琅打探了一番,那赵迪没有收钱放人的意思,这也在意料之中,这是钦犯,和普通人可不同,折腾到后半夜,郑府的人才囫囵着休息了。
清晨,郑府的大门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开,门丁一看是个黑衣黑袍的黑衣人,他去下头顶的斗篷帽子,居然是云千忆!
江陵距京城远,他的钦犯缉捕文书到的比较晚,他一看到玉唯的名字心中暗叫不好!立刻星夜兼程的赶了过来,一路上在官驿换过了三匹快马。
“你家姑爷呢!”云千忆进门问道。
“下大狱了!”门丁说着就想哭。
“小姐呢?”云千忆又问。
“小姐在房里,已经昏过去几次了……”门丁回道。
“还是来晚了……”云千忆自语着径直去了东院,门丁赶忙去叫夏青他们。
“宝儿!”云千忆快步来到郑宝儿房前推开门,惊醒了看护郑宝儿的知芒。
“云大人?你怎么来了?”知芒一脸震惊忙起身问道。
“我饿了,你去给我煮碗面!”云千忆支开知芒。
知芒愣了一下,被云千忆催着去:“我说我饿了,你没听清楚吗?”
知芒又惊又怕,赶忙去了厨房。
“宝儿!”云千忆拉过郑宝儿的手在唇边心疼的吻着,郑宝儿头发散乱,泪痕还挂在眼角,脸色苍白,猜也猜的到她有多伤心。
“夫君,别走,别走……”郑宝儿呓语了起来,额头开始出汗,像是做了恶梦。
“我在,我在……”云千忆一边答着,一边拍着她的胸口安抚着,郑宝儿慢慢的又睡熟了……
怎么会这样?云千忆也想不到玉唯遭此横祸,怕是这个事情不会那么轻易平息,他不想郑宝儿受牵连遭罪,得想办法破解才是!昨夜奔袭了一夜,又冷又饿,困乏的很,看到郑宝儿如此又焦心无奈,只把云千忆折腾的双眼布满血丝,口唇青白……
知芒端来面,看到云千忆拉着郑宝儿的手满脸心疼深情的样子突然全明白了,瞬间惊呆了,缓了缓神请云千忆到桌边吃面。
“云大人,面好了,您趁热吃吧!小姐还得过会才能醒呢!”知芒道。
“嗯……”云千忆放开手,来到中堂吃饭。知芒赶忙出去叫来满穗,两人交替守着郑宝儿。
云千忆察觉却不动声色,吃完面依旧来到宝儿房间。
“云大人,这有我们就好了,您看着就没睡好,还是去客房休息吧!”知芒一边拦着,一边客气的道。
“你很聪明,也很忠心。”云千忆道:“但你家小姐醒来看到我会更开心……”说完绕过知芒来到郑宝儿床边继续守着她。
满穗惊掉了下巴,看着云千忆旁若无人一般,守在郑宝儿床边闭目养神。
姬月臣一大早就出了门,街上已经议论开了,昨天玉唯入囚车进城的样子被许多人看到了,不禁感慨世事无常。按照昨晚与马伯林约好的时间和地方,姬月臣来到城西的一处荒宅,里面马家三兄弟都在。
“这是掉脑袋的事,没想到各位还真来了!”姬月臣拱手一礼拜谢:“我替宝儿小姐谢谢你们了!”
“姬姑娘就别客气了,承蒙郑府与李大人的大义,我等流民有饭吃,有屋住,又有大夫看病,郑府积德行善不该遭此横祸,我们兄弟愿为玉公子拼上性命!”马伯林道。
“是啊,我们躲到西山,郑大小姐还差人送米粮和家禽助我们自立,我们真是无以回报!昨天如果不是来感谢郑家小姐,姑爷,碰巧看到了囚车,还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马仲林叹道。
“姬姑娘,你就吩咐吧!”三弟马季林道。
“如果不是官兵太多,我无法将玉唯安全带出,真不敢劳烦各位!”姬月臣又拱手一礼道:“那就拜托各位了!”
“我们来计较一下,确保周全!”当过兵的马伯林道。于是四人计划了起来……
“姬姑娘放心,我们议定了我再联系其他兄弟,这件事不成功便成人!”马伯林道。
“关键是要做的不留痕迹……”姬月臣叮嘱道。
“得令!”马伯林拱手一礼,三兄弟告退。
姬月臣目光流转又撇向院墙上的屋顶,心思:如果英王不出手,只能做此打算了……
“大哥!”夏青得知云千忆来了,马上通知了云琅,云琅走进郑宝儿房间看到云千忆守着郑宝儿吃了一惊:“夏青告诉我你来了我还不信,没想到你真来了!”
“我们出去说,别吵醒她,她睡的不踏实……”云千忆起身道。
“夫君……夫君……”郑宝儿一声惊叫立刻醒了。她看了看周围居然是云千忆,云琅和满穗,惊问:“你怎么在这?是我在做梦吗?”
云千忆没有回她,而是吩咐满穗:“伺候你家小姐梳洗,让她清醒点。”
“哦……”满穗有些怕他,赶忙去扶郑宝儿起床。
云千忆来到门外,云琅急的问道:“你什么时候跑到人家房里的?”
“清晨。”云千忆道。
“你这不合规矩!”云琅急道:“男女……”
“授受不清吗?你少说两句吧!我和她之间说的清吗……”云千忆心里此时只有奋不顾身的思念和担心。
“你,你,你……”云琅气的用手指直点他:“你要不是我哥,我真想打你一顿!”
“郑家这个事很要命,你带郦香去江陵郡,顺便秘密调府兵来。”云千忆吩咐道。
“你打算做什么?”云琅警惕的问道。
“我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云千忆眉头紧皱,云琅从没见过,一时有些害怕。“非常不好……”他看向云琅,一手拍在他肩上:“送郦香走,带府兵来,快去!”
云琅见此状,心里再有疑问也只得去办。
“云大人,小姐请你进去。”满穗出来道。
“小姐吃饭了吗?”云千忆问道。
“知芒姐姐去厨房了,马上就来。”满穗道。
说话间知芒端着饭食来了。“给我吧!”云千忆从知芒手中接过托盘道:“你们退下吧!”
哪知两个丫头听了纷纷摇头。云千忆淡而一笑也不理会,推门进了房间。知芒,满穗忙跟了进去。
郑宝儿端坐在桌子边,双目无神,见云千忆进门忙起身看着他。
“你们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郑宝儿对知芒和满穗道。
“可是……”知芒看看云千忆,心里一百个不放心。
“去吧,没事的。”郑宝儿轻声说着,缓缓坐下。
云千忆坐到郑宝儿面前,把粥,包子,勺子,筷子,一样样的给她摆好。
知芒和满穗只好退出,守在门外。
“趁热吃吧!吃完了再说。”云千忆的舀了粥,勺子送到了郑宝儿的跟前。
四目相望,云千忆眼中那笃定的霸气让郑宝儿心虚,只好张口吃了。
“还有一个包子,吃了它。”过了会云千忆又道。
“我吃不下了……”郑宝儿看着他,低声道。
“乖,你不吃完这些,一会没有力气发脾气。”云千忆道。
郑宝儿一听,只得吃了。
“宝儿,不过两日,你竟然憔悴成这样?你太让我心痛了……”云千忆紧紧握着拳道。
郑宝儿没有说话,忽然起身拉着他出了门。
“小姐!”知芒喊着。
“你们别跟着……”郑宝儿说着拉着云千忆走过游廊,花园,来到后院一个看起来很古旧的房子前,郑宝儿从袖中取出来一把钥匙,打开了门,拉着云千忆进去,这里摆了很多账簿,地契,古玩。她又推开一个屏风进了密室,一步步走下地库。
云千忆一路上看着她:焦虑,恐慌,如受惊的小鹿,心中的疼爱无法收拾……直到莫名其妙的被她带到这个不起眼的房子里,看到郑家的家业,可这只是表面,下了地库,云千忆惊呆了:很多箱子,字画,古玩,金银器……这里原来是郑家的藏宝地!
郑宝儿费劲的打开一个个箱子露出金银来,云千忆不禁震撼了:富可敌国啊!
“云千忆,你帮我救夫君出来,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郑宝儿把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了。
云千忆的心彻底凉了,她居然用富可敌国的财力换玉唯一命,顿时忌妒和愤怒让他恨死了玉唯,不禁对郑宝儿哄道:“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些!”
“可我只有这些啊……”郑宝儿被他吓的一哆嗦,怯怯的道:“有了银钱你什么都买的到啊!”
“可我要的是你啊!”云千忆恨恨的道:“你把我当什么了?和你要这些,不如让玉唯去死更简单些!”
“不要!你不能伤他!”郑宝儿慌了神:“你把他带回来,我什么都答应你!”说着抓住云千忆的衣袖:“我要他活着!我要他活着!”
“私放钦犯,罪同钦犯,是要抄家的!”云千忆两难的道:“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救你和郑家……”
“你是刺史,比赵迪官大,你让他放人啊!”郑宝儿求他道。
“我是江陵的刺史,不是南阳郡的,我管不了他,也管不了小小的望陵县!”云千忆解释着。
“那玉唯不是死定了?”郑宝儿忽然松开手。
“怕无生还可能!”云千忆道。
郑宝儿一听,双腿一软,身子一沉,倒了下去。
“对不起宝儿,我吓到你了……”云千忆忙扶住她:“你嫁给我,我就能带郑家脱困,玉唯的事着实难办啊!”
“我,我……”郑宝儿忽然脸色大变:“我肚子疼……”
“宝儿!你怎么了?是不是要生了!”云千忆忙问道。
郑宝儿忍着痛道:“你把玉唯带回来,我什么都答应你……”说完痛的难以言语。
云千忆赶忙抱起来回到房里,喊人去叫大夫。
“我要见玉唯……我要见他!”郑宝儿大喊一声晕了过去。
云千忆没法只得去了衙门大牢。
“云大人?”玉唯看到云千忆吃了一惊。
“你的罪名会连累郑家的!”云千忆开口就道。
“我知道”玉唯道:“我苦思许久,只有撇清和郑家的关系才行,我已经写过两封休书交给了李嘉,请他交给李县令和我岳父,要是给夭夭看到了,她一定会撕的……”
没想到玉唯已经做此打算,云千忆心中佩服也放下了担心。
结果玉唯又道:“云兄此时来正好,我再写一封给你……”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夭夭和郑家只有你能护他们周全,以后就全仰仗你了……”说完喊来狱卒又送来笔墨,写了第三封休书。
“你……”云千忆欲言又止,忍不住问道:“你知道我喜欢宝儿?”
“不奇怪,很多人都喜欢她,可偏偏你是最让我忌惮的那个……”玉唯看着云千忆。
四目相望,原本各不相让的目光却以玉唯的撤离而了断。
“我会照顾好她的!”云千忆拿了休书欲走。
忽然夏青跑了进来,扑通一下就跪下了:“姑爷啊!小姐难产了……张大夫他们问你是保大还是保小啊!”
“什么!”两个人大吃一惊,云千忆忙问:“到日子了吗?”
“还有半个月呢!”玉唯答着又问:“夭夭身体康健怎会如此?”
夏青哭道:“您一出事,小姐就慌了,一天昏个几回,吃不下,睡不踏实,动了胎气,身子又弱……”
“都怪我!都怪我!”玉唯大哭自责:“夭夭,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保大还是保小啊!”夏青跪着喊道:“小姐说要给玉家留条根,你不在了,她不苟活啊……”
“岳父呢?”玉唯忙问。
“老爷早晕过去了……”夏青哭道。
云千忆转身离开,他不能就这么失去郑宝儿。
玉唯在他身后喊道:“保夭夭,一定要保住她!”说完让夏青快些带话回去。
夏青领命奔出,与云千忆先后离开大牢。
“皇天后土,请保佑吾妻郑宝儿平安,玉唯愿减寿十年!”说着他又反口:“我这将死之人哪里还有十年?”乃道:“我愿以命相抵,换妻儿平安!”说完对着牢房里巴掌大的牢窗叩拜道。
“玲花……你帮我……帮我把孩子,孩子一定……一定要,要生下来!”郑宝儿不听众人的劝说一定要生下孩子。“玉唯将死,我,我不能独活……”
“你得听玉唯的!”玲花命令道:“你是他的妻子!”
郑宝儿没了力气,云千忆和夏青赶到,云千忆隔着门喊道:“保大人!”
“凭,凭什么听你的……”郑宝儿忍着痛道。
“是姑爷的意思!”夏青道:“我见着姑爷了,他说的!”
“玲花,快动手吧!宝儿撑不了多久的!”张福生在门外喊道:“宝儿要是没了力气就危险了!”
玲花正要动手,郑宝儿哭求着:“玲花妹妹,求你,求你给夫君留个后……”说完晕了过去。
一见她晕了过去玲花慌了神。
“这事还得我来!”突然,昱恒出现在房里,王伯一路跌跌撞撞的跑来,老命都不顾了,一路喊着:“道长到了吗?道长呢……”
“定!”昱恒使了个定身术将玲花和两个丫鬟定住,来到宝儿床前,一阵施咒,然后解了定身咒对玲花道:“快接生吧!这会子安生了……”
玲花吃了一惊,回了回神赶忙接生。
“哇……”一声啼哭,打破了焦急等着的众人的担心。
“是个小少爷!”知芒在房内喊道。少倾“哇……”又是一声啼哭,知芒哭着出来:“是个小姐,母子平安!”说完又笑了。
“感谢上苍!”云千忆双手合十祈福着。
“应该感谢我!”昱恒幽幽的道:“这些事都是上面搞出来的,你还谢他?”
云千忆奇怪:这个道长什么时候来的?即没见进去,也没见出来……
“道长辛苦了,我家老爷还晕着,这里就拜托您了!”王伯拱手拜了又拜。
“玉唯和玄参哪里去了?”昱恒问道。
“姑爷吃了官司在大牢,玄参被打了,还趴在床上养伤……”王伯又求道:“请神仙救我们姑爷一命!”
“我去看看玄参,你家姑爷不会死的,放心!”昱恒只顾说着走了。
云千忆刚想追问,却被开门出来的知芒打断了:“按规矩得长的最好看的人来看孩子第一眼,可姑爷不在……”知芒满院看着,有玉唯在那摆着,看谁都是平庸俗气。
“我来抱抱……”云千忆竟自顾说着上前去抱了孩子。
家仆一片失声,面面相视,都觉不妥,早晨他独闯郑宝儿的房间已经让人心生怀疑了,此时做实了他对郑宝儿图谋不轨的心。
郑喜龙醒来看到女儿母子平安,终于松了口气,想请昱恒给取个名字镇镇灾祸。
“玉骄龙,玉玲珑……”宝儿虚弱的道。
“什么?姓玉?”郑喜龙一听急了:“入赘我郑家,孩儿得姓郑才是!怎么姓玉呢?”
“我不管……就,就叫这两个名字,除非夫君不喜欢……不然,谁……都别想改这个名字……”郑宝儿被昱恒医过后,虽然力气不行,但好歹性命无虞。
“放心,就是叫烧饼也是大富大贵的命!”昱恒说着走了过来,他身后的玄参已经似完全好了一般。
“让我看看宝宝……”玄参想看孩子,被知芒拦住了。
“你离远些,婴儿可娇贵了,不经吓的……”知芒说着挡在了抱着孩子的煦风面前。
玄参看了看昱恒,昱恒也没有帮他,而是又掏出个葫芦给他。“且莫再丢了……”
“是你捡到了?”玄参惊奇的道。
“是别人捡到的,我施了:主人咒。只要被人捡到,就会回到我手里。”昱恒道。
“那太好了!不怕丢了!”玄参道。
“你开什么玩笑?如果没人捡到,不过一月这葫芦就废了。”昱恒道:“你小心些,我练化个法器不容易。”
玄参连连称是。
郑宝儿求昱恒救玉唯,他却以天命不可为再次拒绝。
云千忆很奇怪这个人的来历乃向夏青打听,夏青所知不多,也说不什么,只道他很厉害,是个能起死回生的仙人。
“这么厉害都不去救玉唯?”云千忆实在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