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特抬起头,看见一个落叶子身形的老头子,拿着一支老旧的银色不锈钢手电筒,照着自己。
“我----我是来找人的。”
“啊?”
大爷也叫文森特吓得、差点犯了心脏病。
他仔细看看文森特的样子和他手边的礼物,确定他是个人,不是孤魂野鬼,就叫他赶紧从地上起来:
“大晚上的,跑这里,找什么人?”
文森特就把郑主任给他的定位,给老人看。
“我---之前听说这里有一处卖得很好、但是很多人举报的房子?”
老头眯着眼睛,又看了看文森特的手机,然后他把手机还给了公子,并帮助文森特拍了拍落在身上的柏树叶渣子,对他说:
“行了,这人逗着你玩的。别理他了,回家吧?”
老人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知道了文森特说的那地址在哪里。他在这附近、照看烈士陵园,自然对当初那桩轰动了整个省、侵占山陵盖房子的事情,记得很清楚。
那里的地址,跟这个定位完全不在山的同一个面上。
如果说是外地人发错了,他会相信;但是说住那几栋楼的人发错了,怕是需要想想、对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了。
文森特看看周围,一脸彷徨,只好跟着老人先下了山。
等第二天,他睡醒了,才想起姚明明来。
他赶紧打了的士去找姚明明。
按着姚明明给的定位,出租车司机哞足了油门,才爬上通往二轻厅宿舍门口的大上坡。
这上坡连接着大马路、和那栋办公楼改的旅馆,长小200米、倾斜度超过60度,司机看着都头晕。
“唉吆,你们可真会找旅馆!真是找的什么地方啊!”
文森特当听不见。可是他心里也很赞同。这旅馆也太破了。
于是他也不下车,也不叫师傅停了跑表,直接泊在大院门口的小卖部跟前。他电话吆喝姚明明:
“喂,什么鬼地方啊!快下来,等着你走呢。”
姚明明才奔出旅馆,就看见一群呵吃连天的男女,迎面过来,看样子是刚下夜班,回来睡觉的。
其中,男的,就一个,大概三十几岁,好像个领队模样;女的,七八个,都二十来岁,一个个身形苗条,穿的是跟季节很不合拍的爆(肉)款。
女子们跟在男人身后,从大门口进来。
她们路过文森特打的出租车,看看这位少爷,又笑吟吟的往旅馆里回。
司机大哥对这两个没见识的外地人,哼哼了一句:
“知道下次旅馆不能乱找了吧?!”
文森特又朝旅馆、那明显是旧单位办公楼的墙体看了一遍,然后又看看大门口立着的众多白色的、老式样机关单位牌子。每个都是两米高、一寸多厚的木头大长条。
“XX第二轻工业厅”、“XX 美术研究所”、“XX五金装潢研究所”等等都还矗在那里。
然后,他看见了大门上一张已经脱了色、随时要被大风吹走的“清算告示”,叹了一口气。
“这大概就是‘旧时王谢堂前燕’吧?”
姚明明也不理这种时代感伤,只是很煞风景的问学霸:
“你叫我来的时候,说好了帮我写作业的呀。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啊?”
原来,姚明明是个妥妥的学渣,特别怕写学期大论文。所以参加这次远征的时候,她特别缠着文森特帮她写一篇作业,当报酬的。
文森特很嫌弃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对出租车司机说:“师傅,麻烦帮我们在这附近找一个网吧吧?”
可是,他不知道自己昨晚的霉运还没有结束。
出租车师傅照例兜了一小段路,把俩人卸在一条别扭的小街上、一排彩钢房的门头前面。
一家大门口顶着一大堆的牌子和LED霓虹灯,门口有两个小哥在吞云吐雾。
LED灯泡拼着“网吧”俩大字。
文森特一脸晦气的付了出租车钱,带着姚明明进去。里面人并不多,但是却有一股人馊了和烟糊在身上很久没有洗的味道。空气很差,就连空调吹出来的风都让文森特恶心头晕。
他也管不了这么多,找了部电脑,拔了张纸巾擦擦键盘,就开始为姚明明杜撰作业。
毕竟学的跟姚明明不同,文森特得先查查资料。就在他快要把头都插进电脑屏幕里的时候,电话忽然响了。这是一个本地的座机号码,文森特以为是刘栋打过来的,开口就问:
“刘栋先生?”
姚明明赶紧在一边给他打手势:她昨天已经找到刘先生,拿到东西了。
文森特高兴的露出了两颗虎牙,对电话那头也放松了警惕性:“您是?”
“翔翔,我是你郑叔叔啊?”
神隐了一个晚上的郑主任又现身了。
文森特接着就皱起了眉头:“郑主任啊,您找我?”
“昨晚,我和你阿姨等了你一晚上,也没有看见你!你阿姨还炒了一桌的好菜!今天来家里吃饺子吧?”
文森特想起自己昨晚在烈士陵园的惨状,瘪了一下嘴,努力装出一副知书达理的口吻:
“郑主任,不麻烦您了。我们已经找着人了。”
然后,他捂着话筒,故意做出一个有人叫他的声音,然后撒开话筒,装作回答:
“得了,我这就过来。”
他其实是在如法炮制、郑主任昨天忽然有人找的那出戏。
然后,文森特对郑主任说:“郑主任,不好意思,我临时有急事,下次再联系。”
说着,他就挂了电话,对姚明明做出一副深恶痛绝的表情,继续替她捉刀写作业。
等忙活到下午、太阳落山前,总算把姚明明的作业基本写好了,只是再需要改改文法错误。而姚明明却很不懂事的在一边打游戏,吃零食。
两个人之间的椅子上,突兀的摆着将近一个坐着的人那么高的大塑料袋,里面是各种“垃圾”食品。
文森特瞥都不瞥她一眼:
“像你这样的,怎么上的大学?怎么能毕业?”
“吱吱----”姚明明深知自己的分量,目前眼看学霸正在替自己收尾,她当然不敢回嘴。
“该不是平时都是保险女替你写作业吧?”
“当然不会了。她要是知道你替我写作业,非拿锅打死我不可!”
“该打!打轻了。”学霸继续教训学渣。
姚明明鼓着嘴,拨拉着文森特那支被人打劫又夺回来的手机。忽然,她很惊讶的对文森特说:“唉,你什么时候换了个新号码啊?”
文森特刚给姚明明写完最后一行。他把作业保存在自己的云盘里,扭头看着姚明明,以为她在说胡话。
“你看?”
姚明明把本机号码从文森特的手机上挑出来,给他看。
文森特的眼睛都直了,足足有五分钟没有说话。然后他夺下手机,叫姚明明去柜台付钱。
“干嘛你不给?叫女生给?”
“少废话!”
少爷看都不看姚明明,就把手机强行关机。
姚明明嘟嘟囔囔的付了钱,觉得自己就要变成红字赤贫,就被少爷拉出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