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安公主并没有任何对两个孩子不好的迹象的,两个孩子就住在她的院子里,她经常亲自哄睡或者逗孩子们玩,而且一视同仁,丝毫没有更偏心小皇孙的样子。
转眼便到了满月,因为这是皇太子的第一胎,而且是养在太子妃膝下,太子便向皇帝请封了。
皇帝将小郡主册封为咏骊郡主,小皇孙册封为清河郡王。
太安公主在满月之后亲自带了两个孩子进宫谢恩。
皇后逗弄完孩子便让乳母抱下去喂奶,她伸着手,任由宫女拿帕子给她净手,似乎随口道:“你比本宫做的好。”
这话是说太安公主的,太安公主恭敬地道:“儿臣不敢跟母后相比,母后既要管教后宫,又要教导子嗣,儿臣望尘莫及。”
皇后摇了摇手道:“你不必谦虚,本宫像你这个年纪时远远没你看的开,那时候本宫还想着生下自己的亲子,做的不如你好。”
皇后是在宇文极五六岁后才养的宇文极。
太安公主没有接这个,她含笑道:“母后,儿臣也想生下自己的孩子的,不为了任何,就是为了听孩子亲口喊一声娘。”
皇家是没有‘娘’这个称呼的,她们可以喊母亲,母妃,母后,但是唯独喊不了‘娘’,太安公主说出这句话,显得无比纯粹。
皇后抬头看着她,伸手挥退了身边的侍女。
室外冬日的阳光透过纱帘照在房间里,在地毯上铺满,窗边挂的孔雀羽毛在地上反射出一点绚丽的光。
殿内美丽的像是梦一样,皇后的声音清澈温和:“太安,你到底怎么想的呢?”
太安公主对上她的视线,微笑道:“母后,儿臣想活着,活的好好的,活到母后您做太后,做太皇太后,还想在有生之年能再见我娘韩淑妃一面。”
皇后盯了她一会,最后视线落在那些绚丽的雀羽上,她道:“本宫也怀过孕,两个孩子都没有活下来,后来本宫大一些了就知道了,本宫不能生孩子,本宫是天下人的母亲,不再是秦家的女儿,也不单单是宇文家的儿媳。”
太安公主面露凄色,她像是在仰望着皇后一样道:“母后,至少您活的好好儿的,您没有再得到什么,但是也没有再失去什么。”
皇后没有失去秦家,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秦家,为了保命。
皇后没有说什么,她的手搭在椅子扶手上,像是发愣一样。
太安公主见她不说话,起身磕了个头退了出去。
申屠婵正在殿外等着她,太安公主的神态不是特别好,申屠婵没说什么,扶着她退了出去。
她们带着孩子出了宫,申屠婵才道:“皇后娘娘应该不想真的跟宇文极为敌吧?”
太安公主点了点头道:“现在是一个十分平衡的状态,皇帝,皇后,宇文极,一旦有一个人动了,这个平衡就会被打破,”
申屠婵微微掀起车帘看着外面繁华的东都景象,她微笑道:“娘娘,我理解皇后娘娘的心思,宇文濯太小了,秦家根本不可能愿意将宝押在这么小的孩子身上,而且现在朝局稳固,宇文极和皇后之间也还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没有人愿意先下手,留下这个短板。”
太安公主沉思了片刻道:“那就需要我们先动手。”
申屠婵摇了摇头道:“娘娘,等等,宇文极在等,秦家在等,咱们也得再等等,起码等上个一年半载,保证宇文濯是健康的,还有就是,咱们必须亲自让皇帝开口,让你给宇文极生个孩子。”
她们等不了三年了,三年太长了,变数太大。
但是太安公主却有些紧张道:“太后丧期眼看一年,纵然有什么意外,皇帝开口,可是我很担心宇文极会不会借着我生孩子的名头除掉我。”
她担心的十分有道理。
申屠婵放下车帘看向太安公主,眼神狠戾,轻声道:“那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你生孩子前除掉他。”
申屠婵太能想了,那么在那之前宇文极一定已经称帝,当今皇帝也已经驾崩。
申屠婵见太安公主吃惊的样子,神色丝毫不变:“娘娘,事到如今,咱们还有的选吗?要么就背水一战将他们全部除掉,要么就只能功亏一篑,葬身此处。”
太安公主身在局中,自是知道的,她严肃的看着申屠婵道:“我只有一个问题,秦家凭什么帮咱们,他们未必愿意背上权臣的名头,也未必愿意掺和这些。”
申屠婵看着太安公主,她伸手摸了摸太安公主华贵的发髻道:“公主,两条路,选一条,其中一条我已经说了,另一条这就要看您的本事了。”
皇帝越来越沉迷于求仙问道,整日里跟玉笛真人腻在一处,甚至还时不时去城郊的道观一趟。
眼看皇帝越来越荒淫无度,朝臣们只好指望宇文极,于是政事全堆在了宇文极那里。
宇文极原本日日都要看看两个孩子,这些政事一多,他只能两三天看一次。
太安公主日子过的舒坦极了,逗逗孩子们,时不时带申屠婵出去散散心。
已经深冬,陆陆续续下了几场大雪,太安公主带着申屠婵去城郊踏雪。
所谓城郊踏雪,也就是他们在茫茫雪野里欣赏雪落山林的美景。
她没带孩子,而是把两个孩子送进宫去了。
太安公主今天一副未嫁女的打扮,她骑着马,披着狐裘,笑着对申屠婵道:“我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大晋似的,那时候冬日的时候,太子皇兄和五哥会带着我和宝庆去郊野射狐狸。”
那是她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候,她就是在那个时候遇到郑柘的,茫茫白雪,少年金冠银甲从枯林里追着狐狸纵马而来,见到她之后道:“未见过这位小姐,请问是哪家的千金?”
她想起来,笑容未减的说了,又道:“不知他死了没。”
申屠婵穿着雀金裘,看上去比太安公主还要华贵几分,笑道:娘娘,明国公府藏不了凤凰罢了。”
她们说着便纵马往深林里去了,寇五娘带着她的两个徒弟和几个侍从跟在后面。
太安公主跟申屠婵跑在前面,她们渐渐将后面的人抛下了,一路欢声笑语的顺着丛林里的道路而去,白雪皑皑,鲜衣怒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