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无人认领,也没有人报案人口失踪。
我将尸体清理干净,装入尸袋中,李知来到仵作房,问我:“乔仵作细查尸体之后,还有其它发现吗?”
我摇摇头,“没有。”
这时老余匆匆进来走到李知面前说:“李大人,我们查到三星观一个姓方的道士与死者特征吻合,年龄三十五岁,方脸,左腿有骨折旧伤,他左手手背有一颗黑色的大痦子,他是半月前离开的三星观。”
李知微微蹙眉,“三星观?观主因修炼邪术,害了五名女子性命,后被大理寺查获,因拒捕被就地处决,你说的是那个三星观?”
老余点头道:“是,就是那个三星观。观主死后,观里的道士大多四散离开,另寻出路,只有几个老弱病残之人无处可去,勉强留在观中靠挖食道观附近的野菜度日。我查到这个方道士是半月前离开的三星观,他的师兄弟以为他也是同其他人一样,去了别处,故并没有在意。我将目前还留在三星观的那几个道士,还有那个方道士留在观中的物品都带回来了……”他递了一个布包裹给我,“这里面有方道士的手稿,你看看有用没用?”
我上前接了包裹,放在书桌上,我向铜皿中加水烧开,戴上油绢手套,拿出一张方道士的手稿,把纸在水汽上快速拂过,当确定纸已略微潮湿时,我取出半勺炭粉,均匀的撒在纸上,我轻轻抖掉多余的粉末,纸上立刻显出多枚纹线清晰的指印。我仔细看了一会儿,找到一枚完整的指印后,用刀沿着指印边缘将纸裁下,我又打开格录“指印”一页,也剪下一枚。随后,我拿着两枚指印,走到蜡烛前,将两枚指印叠加在一起,在烛光的照射下,这两枚指印的纹线完全重合在一起。
我说:“指印重合,死者就是这个方道士。”
老余说:“大人,我这就去审讯那些道士。”
李知点了一下头,老余匆匆离开。
衙差小王回来禀告说:“大人,我们在山的阳面发现了乔仵作画的那种野草,而且我们还在周围发现了一些血迹和擦痕。”
李知大步出门,头也不回,说:“乔仵作,跟我走一趟。”
我叹了口气,只得脱了手套,跑步跟上他,见他在县衙大门口翻身上马,我迷茫的左右观望,“我的马车呢……啊……”我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李知一只手拎到他的马背上,他道:“乔仵作,委曲你和我同骑吧。”说着话他的白马已飞奔向城门口,我只能听见耳边的风声和我心脏“怦怦”乱跳的声音。
我长这么大就只骑过驴啊,还得老余牵着驴慢慢走,我才敢骑的。骑马狂奔,开什么玩笑,是想吓死我吗?的确吓到我了,吓得我只得紧闭双目,紧紧抓着马鞍的前鞍桥,心里默默念着:“老余啊,早知道会这样,刚才应该告诉你去道观里帮我求个长命百岁符了。”
到了地方,李知抱我下了马,我也顾不了许多,一把推开他,跑到一旁呕了好一阵。
听到两个衙差在后面窃窃私语,“乔仵作看到特别恶心的尸体都不会吐,她竟然会晕马。”
“真是太好笑了。”
我抬袖粗鲁的擦擦唇角,回眸瞪了他们一眼,他们立即噤声。
李知看着我,皱眉道:“乔仵作,你还好吗?现在可以走吗?”
我说不好,不可以,你就能放过我了?我在心里冷哼哼两声,这些上官净爱说一些虚头巴脑的话,整这些没用的形式主义。
我虚弱的笑一笑,“我还好,我可以。”
我不由得仰头望一眼山顶朝阳的地方,心想:“老余在就好了,还能让他背我上去,可现在……”看到李知与衙差开始往山上走,我只好默默跟上。
走了约半个时辰,走到衙差们发现血迹和擦痕的地方,我定神向左右看去,观察现场情形,衙差小王手指一侧,说道:“乔仵作,在那里有血迹。”我走过去,果然在树下的地面以及周围的草叶上都发现了血迹,而且那草就是死者头发中夹带的那种草。
我说:“血迹呈喷射状,周围没有挣扎的痕迹,说明死者遇害当时已经没有意识。”我看到旁边草叶上的血迹,说:“这个应该是从凶器上滴落下来的,这血滴溅的极开,呈现的是星芒状,说明这滴血是直接从空中落下的,那么凶手所用的凶器应当是又直又长的,因为只有这样血液滑落时速度才会更快,而短刃之类的是不会留下这种形状的血迹。”
我在周围寻了一圈,在树下的软土上发现了一鞋印,我用尺测量鞋痕宽窄,又拿出一些绢帛在鞋痕上轻轻印下痕迹后说道:“这不是死者的鞋印,应是凶手留下的,树下阴凉,地面湿润,才留下了痕迹,我根据鞋印推测,凶手身高应在六尺左右。从鞋印的花纹来看,应是手工编织的草鞋。”
李知问衙差小王,“这个地方距离发现尸体的地方有多远?”
小王估计了一下,说:“至少也得有五里吧。”
李知沉吟道:“死者身材高大,体重至少也得有一百三十斤,而这山上又不能行车,凶手只能将尸体从这里背到山阴面再抛尸,五里的路程,凶手得是个有很强体力的人,身高六尺左右,而且凶手有一把又直又长的凶器,很可能是个习武之人,但他生活穷困,所以常穿草鞋。”李知告诉衙差小王,“快速将这个情况通知余捕头,让他查找方道士所认识的人中符合这些条件的人。”
我这么一听,彻底绝望了。
老余是不能来了,我还得自己走下山!
天啊,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啊,这一天就上山下山上山下山了!
到了山下,李知牵马走到我跟前,说道:“乔仵作,你骑马,我来牵马。”
他的白马朝我打了个鼻响,我吓了一跳,不由往后退了退,直摇头,“我不骑马!”
李知看着我,很有耐心,又说道:“那我们走回去吧。”
我皱皱鼻子,很想说,开什么玩笑,我也不想走回去。
这时马夫肖叔赶着马车过来,停在我面前,他笑道:“乔仵作,余捕头看到马车没跟着过来,让我赶紧驾马车来接你。”
我闻言,眼泪都要下来了,老余啊,亲人呐!
李知望了眼马车,开口淡淡道:“余捕头很细心啊。”
马夫肖叔又笑道:“余捕头说了,乔仵作懒,多一步都不会愿意走的。”
竟然在我背后编排我坏话,算了,看在马车的面子上我就不与他老余计较了,我手脚并用快速爬上马车,躺在马车里,我长长舒了口气,这下舒服了!
待我起身掀开车窗的布帘,李知已骑上他的白马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