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佳期会谈后,穗子内心的萌动和勇气像被激发了一样,她早有当自由职业者的愿望。
父亲生病前一年,她已经在逐步实施这个计划,一边工作一边接私活写方案,客源也算稳定。
本来那年,她是打算给自己一个美好的开始。过年前一个月,她跟母亲打电话说,今年不回家过年,已经定好去云南丽江的车票,酒店也在看,准备定下来了。
母亲心内有点失落,再三劝穗子回家过年,穗子铁了心不想回去。每年过年父亲母亲总要吵架,穗子实在心很累,那种回家过年自愈半年的日子她已经过了二十几年,如今她想过自己的日子。母亲在电话那头默默垂泪,声音哽咽着道。
“你们都大了,丰伟去年不回家过年,你今年不回家过年,这日子也是过一天少一天吧。”
穗子最不能听见母亲说这样灰暗的话,放松了语气,道。
“也不是一定不回家,订不到酒店的话就去不了了。”
母亲似是抓住一份希望,有抑制不住的开心。离过年还有二十天,那天冬阳特别温暖,穗子失眠了一夜,起的很早,正在手机上看酒店,定了几天还是没有合适的。这会儿刚好在携程上刷到一个价格还算合理的民宿酒店,穗子像是得到宝贝似的立马定下来,打电话过去预约,付了钱。
穗子仰脸迎着阳光,金色的光线圣洁又暖和,好像她已经站在丽江洱海边看那自然的神奇与壮观。8点多一点,穗子去小区门口的早餐店吃早餐,刚拐角看见早餐店,电话响起来,是一个陌生的电话。
穗子迟疑一下接通电话,一听是家里的口音,但听不出来是谁。
“可是穗子吗?你爸爸病了,你们快回来一个人。”
穗子一听一个恍惚,站在那里眼泪止不住往下流,但声音里还是强装镇定。
“我爸送医院了吗?”
电话那头声音很急道
“昏过去了,村里人给送到医院,人家不收,非得送到县医院去,你们快回来一个人。”
穗子千恩万谢后挂了电话,立马给母亲打电话,没想到母亲只是淡淡的一句
“你先别回去,我回去看一下就行了。”
穗子心内如油煎,母亲却如此冷如冰水,穗子在这一刻如入冰窖,心寒的浑身颤抖,心内升起对母亲的恨意,穗子一句话没说挂掉母亲的电话。在后来,又发生了别的事情,穗子想对母亲的恨意应该就是这一刻生根发芽的。
等穗子、母亲、丰伟开车回到县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傍晚6点多,父亲刚被推进手术室,姐姐坐在手术室前的座椅上,浑身颤抖,紧张的声音都变了。
母亲冷冷的坐在一边一句话也没说,穗子挨着姐姐,握着姐姐的手,两人都在发抖,丰伟坐在最后面,姐夫去跑各种手续刚回来。父亲在手术室里4个小时后才被推出来。手术医生跟在后面,端着一个不锈钢小盘子,里面红红白白的一滩,医生走近前,指示给我们看,解释道。
“这是病人大脑里的拥堵血液,脑溢血血管破裂吸出来的……”
姐夫回应着,穗子和姐姐听的稀里糊涂,也随口机械应着。这时候哪还有心思管这个,穗子看一眼手术床上的父亲,头部缠着绷带,双目紧闭躺着,好像睡着了一样,穗子眼泪掉下来。
父亲被推倒重症监护室,第一天晚上特别重要,穗子和姐姐一夜没睡。第二天早上6点多,父亲终于睁开了眼睛,只说不出话,迷迷糊糊又睡过去。穗子和姐姐熬夜细心照顾了三天,父亲才稳定下来,一个星期后父亲才会说出清晰的话来。
母亲一直都是态度冰冷,姐姐为此已经跟母亲吵了好几次,穗子只心里生气没搭理母亲。眼看着快要过年,穗子跟姐姐商定让母亲先回去稍微置办一点年货。母亲走后,穗子和姐姐轮流值班照顾父亲,重症监护室里,病人都是在危险中留着一口气,生老病死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自然看得最清楚,穗子看的心里更加凄凉。
有的人对病人照顾很周到,病人在垂危之中还能好受一点,有的对病人不是咒骂就是推搡,手劲儿很重,看着病人龇牙咧嘴便知道病人是多么罪上加罪,还有儿女不孝顺的,推托来推脱去,老人还没死,已经在争家产了。还有年轻气盛的因为三言两语跟别人打架斗殴,挨了一刀抢救不来去世的。一整床的鲜血,纯洁的白色渗透着刺眼的鲜红色,那种画面真的此生再也不想看第二次,会让人窒息。
每天在医院里,看不见日出日落,也不知道白天黑夜,穗子和姐姐眼看着父亲慢慢好转,觉得很是安慰。在重症监护室呆了二十五天,医生说父亲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这天母亲突然过来,把丰伟拉出去门口,说了一会儿话。中午吃饭时,母亲说让父亲出院,大过年的不兴在医院里过,姐姐争辩了两句,说母亲迂腐迷信,母亲又气的哭起来。
“每天这么花钱,怎么不死了去。”
穗子听出来,母亲心疼钱,也或许家里是真的没钱了吧。丰伟在一边也狠生气地道。
“明天出院吧。”
姐姐虽然说母亲迂腐,可大家心里清楚,她是嫁出去的姑娘,穗子虽然没有嫁出去,在乡下,家中大事是儿子说了算的,更何况丰伟是家里唯一的儿子,母亲早已把他看作家里的顶梁柱。姐姐没有再说什么,幽幽道一句。
“随你们啊,明天出院就明天出院吧。反正我也要回家了。”。
明天就是腊月二十九了,时间过得真快。
第二天早上,医生刚查过房,丰伟就跟着母亲一起去找医生说要出院。医生再三劝阻,说病人才刚刚有所好转,出院的话可能落下后半生不能动的恶劣情况,母亲铁了心要出院,医生无话可说,也就答应了。
把父亲送回家,收拾好已是晚饭时间,母亲炒了几个菜,姐夫和丰伟吃了点,穗子、姐姐、母亲都没有吃,三个人心里都有气,谁也没搭理谁。第二天天不亮姐姐就回去了。姐姐临走时嘱咐穗子要照顾好父亲,她年后初四就来。穗子眼睛酸酸的,送别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