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吃的很缓慢,穗子不知道该怎么去说英子,缺爱的女孩子,本能地寻找爱,依赖爱,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她控制不了别人,只能克制自己。
英子也许比她更缺爱,或者说,穗子也许没那么缺爱。
穗子回家的路上,这么一遍一遍反复想着。
一个星期后,英子打来电话说,她把孩子流掉了。
一个生命,就这样,来去无知无觉,穗子对这孩子,庆幸又心疼。
英子打电话说,想跟穗子住一起,穗子拒绝了。
“你可以来我这住一段时间,等心情好了,再回去住。”穗子声音理智且温和。
“嗯,也好。谢谢穗子姐!”英子电话里激动地回道。
当天晚上,英子就拎了几件衣服,带着化妆品住到穗子家里。
“穗子姐,你这还是我走之前的样子,一点都没变。”英子拍着化妆水在脸上。
“嗯,我一个人,能有什么变化。”穗子笑着回应道。
穗子躺在床上翻着一本《广告人手记》,英子把脸上收拾好也躺在床上,翻着手机。
“穗子姐,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永远这样淡淡的,往前走,不像我,总是情感失败。”
“我没有情感,上班下班,折腾不出什么花来。”穗子翻起一页书。
“那你为什么不谈恋爱啊?你这样的人,应该有很多人追。”英子握着她的手机,抬眼看穗子。
“我这样的人才没有人追,我一个人惯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跟男生相处。跟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我话多,跟异性相处的时候,我话少又无趣。”穗子看了一眼英子,她又在聊微信。
“你跟你老公已经办了离婚手续了?”穗子试探着问道。
“当初结婚的时候没有办结婚证,用不着离婚手续,反正就这样说开了,就算离婚了。”英子无所谓的口吻。
“英子,你傻吗?结婚不办结婚证?”穗子没想到,英子结婚竟然不办结婚证。
“我当初结婚的时候,是我自己不愿意办结婚证的,反正我也没想跟他过一辈子。现在想想,幸亏没有办结婚证。”
“英子,我有时候挺羡慕你对待情感和婚姻的态度的。”
这一刻,她清醒无比,英子跟她不是一路人,她们对待爱情和婚姻,永远没有共识。
穗子把情感看得美好且神圣,把婚姻看成两人一辈子的契约和承诺,不仅是对两个人负责,更是对孩子的负责。
可是这些在英子看来,都是无足轻重,她没有负责任的心态。情感也好,婚姻也罢,永远把自己的索取当成第一位的。
穗子白天上班,晚上又回来的很晚,所以英子刚来住的时候,穗子虽然心里有些不自在,但没有说什么。可是过了半个月,英子还没有离开的打算,而穗子已经耐心告罄。
英子依然没变,每天聊微信到凌晨,期初穗子以为是英子的朋友和工作同事,后来注意几次才发现,原来是周旋于各种男人之间。
这是穗子的逆鳞大忌,穗子内心里又升起对英子的反感来。
周六晚上,穗子请英子去那家火锅店吃饭。
一样的菜谱,一样的环境,一样的暖灯,一样的烟气缭绕。
唯一不同的,是穗子的心境。
“英子,我看你最近心情好多了,要不你搬回去住吧。我不是赶你,我只是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人空间。我最近情绪比较低落,想一个人静静。等我这段时间过去了,你想来住几天也可以来住。”
“穗子姐,你咋啦?我看你最近也有不对劲,是不是家里又出什么事情了?”
“没,就是工作上事情比较多,一忙起来,很累,就容易情绪低落。我一个人静静,调节下情绪,就好了。”
说话的这段时间,英子的手机微信一直不停地有消息传来。
英子快速翻了手机,回了信息。
“穗子姐,我刚想跟你说,我要搬出去住了。我新谈了个男朋友,他一直想我过去找他。”英子满脸是热恋期女孩子的幸福笑。
“你有新男朋友了?什么时候的事?”穗子很意外,甚至是完全震惊。
“就搬来你家前几天,一个朋友介绍的。在微信上聊了聊,出去吃了几次饭,就成了朋友。”
穗子想起来,这一多月来,英子是有几次很晚才回来,且每次回来都捧了一大束玫瑰花,还有各种零食,有两次还带着新包和衣服。
“嗯,挺好。祝福你。”穗子礼貌且笑着祝福道。
“穗子姐,你也赶紧找个人谈恋爱吧!”英子语气里止不住的笑意。
有时候她可真羡慕英子这种女孩子,仿佛是呼吸空气似的那么自然那么容易的进入一段恋情。
而她自己,就像是万年铁树,内心里无比渴望也有那么一段爱情来滋润温暖她,可终究是没有遇见,她一个人,像一棵树,永远开不出花来。
“嗯,我会的。”穗子低头吃菜,内心里,彻底把英子与自己撇开。
英子搬走了,穗子又恢复到一个人的状态。每天上班下班。
母亲每周都要打三四个电话,穗子有时候忙起来接不到,母亲就会一连打来五六个电话来。
等到穗子有时间,给母亲回过去,母亲说,没什么事情,就是问问。穗子总是虚惊一场。
父亲百天祭日,丰伟和穗子因为工作,没有回家。姐姐一个人回去的。当天晚上,穗子给母亲发去微信视频,母亲眼睛有些红红的。
“妈,又咋住了?”
“你姐,上午给你爸烧纸,不让她扎东西,她非得扎,一下子扎好几百块钱,还跟我吵一架。”母亲在那头抱怨道。
“这百天不是要扎东西吗?扎个摇钱树,钱箱子,院子啥的。”
“我知道可以扎,但是不用扎那么多,等到三年的时候再扎多一点,院子,车子,摇钱树,啥都可以。”母亲反驳道。
“我姐愿意花钱扎就扎吧,你管那么多干啥?”
“我不是心疼钱吗?丰伟还没有结婚,你也没有结婚,家里到处都需要钱,你姐一点都不体谅别人。”
“她花她自己的钱,你心疼啥?!”
“她每次来,都得花我不少钱啊!买这买那,光知道买,不知道这人有钱没钱!”
“妈,你少说两句吧。她一年来不了几次,再说俺姐给咱家花钱够多了。”
母亲说着说着又开始叹气,红着眼眶,抹眼泪。
“我知道啊,谁让你爸没本事,留下这一摊子事给我!”
怨着的,恨着的,总在那里,像一根刺深深扎在穗子的心尖,母亲每一次的无意识抱怨,都让这次刺得更深,更痛。
安抚了母亲的情绪,穗子像变成了一滩水,一张皮,摊在沙发上,无力又无助。
可那又怎么样呢,她的母亲从父亲去世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衰老了,她成了她母亲的依靠之一。即便再累,也要笔直的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