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入下风早有预料，只是未曾想到事实降临如此之快。
唐斯每一拳打击于灰影体表，自己的脸、腹、腰会几乎同时传来疼痛反应。
然后收拳，再度用力挥出，期间又会受到一至两道拳威。
一开始还能咬牙硬抗，但随时间延长、体能不断消耗，即便再强悍的肉身也会迟钝、会疲惫，就连最锋利的剑刃都需要平日里不停的打磨，何况还是活生生的人体。
拳与拳再度相接，清脆碰骨声不绝于耳。
“为什么不用替身能力呢？即使是快撑不下去。”
碰撞，僵持，然后弹开。
肉团沉闷的声音从门缝内传出。
“原因有很多方面了。譬如替身能力对战斗方面没有太多加持，用了也是白费力气。又或说现在怎么的状态让我没有多余的精力释放相应的能力，只是跟你对峙已经让我快油尽灯枯。
“不过我最认可的理由是，既然你并没有使用能力，那我也没有使用的必要。”
唐斯丰满的胸腔像大山起伏，汗珠顺着肌肉的纹路下滑，他的周围白气蒸腾，似乎替他抵御着刺骨的低温。
“即便明知不敌？”
“即便明知不敌。”
“你是SPI的人吧？”
“是。”
“怎么会出现你这种异类，在那个组织里。”
“经常会有人这么讲我们，我都习惯了。”
“习惯并不是妥协，人们总是喜欢为自己的妥协做出各种解释。”
“你在说什么？”
灰影再次近乎瞬移般的移动打断唐斯的思考。现在，光是捕捉它的移动轨迹就要耗费他几乎全部的注意力。
精神体沉重又是的一击，纤瘦的小腿自上而下，狠踢在唐斯勉强来得及高举的双臂上，下压的威力使他不得不单膝跪地以作支撑。
似乎短时间里的巨幅运动并未给它带来形体上的迟钝，毕竟它只是精神力具现的产物，与有氧活动的唐斯不同。
忽然双臂猛地轻松，像是捆绑在小臂上的负担突然被卸下，唐斯感觉现在他能一跃千里。
“你走吧，作为热身活动你已经算是出色的了，没有理由非得同我耗死在这儿。”
他也是才意识到，肉团说话不再像先前一字一顿，好像真拿自己当作热身前戏了。
他有点哭笑不得。
“凭你们的实力，要想离开fl区不是难事。你们阻止不了刘帆，尽管我也不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但绝不只是他口中首场登台表演这般简单。”
自己累死累活拼尽全力的战斗，在对方看来不过是活动筋骨的热身，说实话唐斯很受打击。
出过的任务也不算少，比起同行虽然是要少那么一点点……少太多太多，但论体术搏斗，他自认为组织里没几个是他的对手。
“我看你也不那么坏嘛，为什么非得站那边呢？”
“不然站你这边？和你一起去抓捕那些无辜的、你口中的‘野生替身使者’？这和我现在做的事情有什么不一样呢？”
“不对，我们这么做是为了预防替身对社会带来的隐秘危险、将潜在危机提前扼杀，这是在为社会做贡献。”
“所以你有权随意控制那些人的自由吗？为了口口声声的社会贡献？如果我说刘帆这么做也是为了社会贡献，利用‘箭’赋予所有人超凡脱俗的能力，便利社会，将人类彻底带入一个崭新的世界，一个替身使者的时代，那他是否是正确的呢？
“不必多说了，你不是我的对手，你心里很清楚。趁我还没改变主意前赶紧离开吧。”
拖起疲惫的身体，唐斯不知道谨慎肉搏何时转变为了双方不同理念间的碰撞。
不过换个角度思考，这也是相互对峙搏击，只是载体从肉身变为了理念这种不存于形的东西。
他没打算离开，至少还能站起来时不准备离开，这在他认为是临阵脱逃。
可对方并没给予多余的反应空间以及时间，
鼠群再次躁动，簇拥着将本就疲惫的唐斯向着外面移动，像是曾经陆运大船的工人，拉扯着要把大船送进海里。
只是这工人身上的气味、数量超出目光所能记下的最大额数。
他想反抗也只是一时，不如干脆留点体力，趁此好好恢复一下，外面等着他的说不定就是成群的蟑螂军团。
……
“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除了满地的残肢，大街上似乎再没有其他。那成群结队会飞的蟑螂也不知去向，也可能下一秒就会冲着众人要吞噬一切。
“这附近……应该还有一个安全点。”
阿三快速环顾四周，简单对比记忆中的环境地图，带头奔向一方。
“那为什么你们不从一开始就待在市中心的安全点呢？”
林凡大口喘息，他只想好好坐下休息一会儿。
“我想我已经解释过了，那不是我能决定的。”
然后头也不回，像是不理会无理取闹的小孩，阿三背着老人踏着阴影蹿进小巷。
他可不想在街上碰见其他任何东西，哪怕是幸存的人。鬼知道这种情况下他们会做出什么举动，先前询问老人其余的幸存者也只是留一道心眼。
刘鹭看废物般的眼神看着林凡，这家伙体力竟是连她都不如。在自己长时间盯梢似的盯着下，林凡不好意思的爬起来追向阿三。
画面突然定格，寒风刮起的落叶于空中停滞，路面流向排水渠的暗红液体宛若果冻凝固，
一切像是被摁下了暂停按钮。
“都一把年纪咯，还得这么拼死拼活的卖力，造孽啊造孽。”
阿三已经感受不到的后背，老人像是异格，一切静止中只有他是例外。
挣扎着离开背部，老人好像听到身体内传来难堪重负的声响，明明身上啥也没有，看来仅仅是支撑起身体站立，就已经让他吃不消了。
“我知道你在看着，也能听到，可就是动不了，嘿嘿。”
凝滞中，唯一行动的老人像是自语，又像是与看不见的某人交谈，不过是单方面发言，
“你应该庆幸你在我触及不到的地方，不然我第一个一定先干掉你！”
湛蓝的沙漏自老人体内向外浮现，附带的蓝色荧光沙砾般浮动，向着一点汇聚，沙漏里淡蓝的沙子向下滴漏，眼看就要见底，
沙漏的下半部已满是蓝沙。
一道纯蓝的身影与老人面对着面，似乎同样注视着眼前即将殆尽的沙漏。
“老朋友，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合作咯！这次之后，我们地狱里见。”
蓝芒猛然乍泄，映染整片天空。
像是有人按下快退，被定格住的一切开始不自然的后倒退逝，
落叶反重力退回树枝，看不见的风也回退返逝，刚追向阿三的林凡再度颓废、然后倒退，
一切似乎都在奔向名为“过去”的过去。
“这是我最后的［时之沙］了！”
一切都在倒退，唯有一人例外。
与先前所有被定格一样，在一切倒退间，唯有老人不受影响，时间反而在他身上加速，
本就衰老的皮肤、褶皱不堪如水土流失的表面不复曾经，像是水土彻底流于虚无，肉眼可见的萎缩，包裹着他的仅剩一张表皮。
“没用的！你死后一切仍会依照先前经历的一切，像是被排好的剧本一如既往地进行！”
冥冥空中传来人的怒吼，似乎对老人的这番举动极为愤怒，在咆哮在斥责。
“你，相信奇迹吗？”
仅存的表皮下，似乎能感受到老人的笑意，
尽管他已没有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