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铁箫和安知鱼坐在出租车里,在路上行驶。
他回头隔着车窗望了望。
安知鱼问道:“怎么,有人跟着么?”
贺兰铁箫摇头说:“没有。”他听安知鱼说有所失必有所得,给了机会让他和莫如画见面,这才上了她的车。
安知鱼本以为他不会来,却又见面了。她说:“都说了你胆子大,有女朋友还敢去见莫如画。”
贺兰铁箫认真的说:“她不是我女朋友。”
安知鱼摇了摇头说:“没关系,你即使薄情,我也会帮你。”
贺兰铁箫哭笑不得:“冤枉呀,我哪里薄情了?”
安知鱼说:“你不必解释,我给你邀请函,还有礼服。”
贺兰铁箫讶异道:“连礼服都给我准备了?”
安知鱼说:“别误会,这礼服是要还的。”
贺兰铁箫笑着说:“谢谢啊。”
安知鱼说:“我不妨明说,眼下莫如画喜欢上了一个人,你未必有机会。”
贺兰铁箫说:“是文曜?”
这回轮到安知鱼讶异,问:“你怎么知道?”
贺兰铁箫眼神中有些失落,说:“这有什么奇怪?文曜那么帅,又会讨她欢心。”心想:“她如此帮我,莫非也喜欢文曜?”
安知鱼说:“别气馁,反正你脸皮厚。”
贺兰铁箫睁大眼睛:“我脸皮厚吗?”
安知鱼说:“厚呀,薄情的人脸皮都厚。”
贺兰铁箫说:“我背不起这骂名,还是不去了。”心想:“我不能成人之美,也没必要去拆台。何况这骂名若传入莫如画的耳中,那还不如不见面的好。”
安知鱼笑着说:“开个玩笑,别介意呀。”
贺兰铁箫说:“我虽认识你不久,但看你不像个会开玩笑的人。”
安知鱼说:“那你看我像什么样的人呢?”
贺兰铁箫摇头说:“说不出来,但不简单,有城府。”
安知鱼说:“那说明你也有城府。”
贺兰铁箫学她口吻说:“哦,你这话倒蛮有哲理。”
安知鱼看着他笑:“难怪那位姑娘会爱上你,即使你不爱她。”
贺兰铁箫敛容,默然不语。
安知鱼将邀请函和礼服交给贺兰铁箫,在街边放下他。又独自跑了一程,在一个巷子口停下。
经过小巷,来到一栋老房子前,在门上输入密码。
“咔哒”,锁被打开。
刚要进门,只觉得肩头有人用手指敲了两下。她忙回头,只见身后站着一个被檐帽遮住面孔的男人。
安知鱼被唬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将门推开,紧接着抬脚踹出,踢在对方的小腹。
那男人被踹得摔倒在地上,露出脸来,却是江琥。
江琥皱着眉头,揉了揉腹部,眼盯着安知鱼脚上的高跟鞋说:“你这一脚踢中了我的阑尾。”
这当然是个笑话。
安知鱼吁了一口,冷冷的说:“怎么是你,敢跟踪我!”又稀罕其本领,心想:“此人手脚轻捷,行事竟悄无声息。”
江琥爬起来,一边拍灰尘,一边说:“我是怕你吃亏,如实相告吧,那贺兰铁箫原本有女友。”
这事安知鱼早就知道,却试探说:“你怎么知道?”
江琥说:“你不信?他那女友叫作燕妮,此人脚踏两只船,并非正人君子。”
安知鱼盯着他眼睛说:“我是问你怎么知道的?”
江琥挪开目光:“我,跟踪他了。”
安知鱼说:“所以你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江琥说:“但,我是为了你好啊。”
安知鱼说:“不必说了,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说罢,进屋,将门关上。
江琥孤独的站在巷子里,心想:“她此时肯定很难过,都怪那个败类,我好歹得教训他一番。”转念又想:“那贺兰铁箫越是卑鄙,岂不越能体现我的高尚?”
他快步离开巷子,嘴里发笑:“你是配角,我才是主角,嘿嘿!”
周日,贺兰铁箫找个理由搪塞了坚白的邀请,独自一人来到静心湖。
静心湖边有个会馆,时常举办一些音乐会、画展之类。
舞会时间将至,贺兰铁箫持邀请函进入会馆,见宾客们锦衣华服。他摸了摸身上的礼服,心想:“好在早有准备,不然相形见绌。”
“咦?”他瞧见一人坐在角落,虽西装革履,却显得古板,正是池田善信。这就怪了,按邀请函上的说法,与会者多是商界人物,怎么有学者?
贺兰铁箫也不属商界,心想:“莫非池田先生的邀请函也是别人送的?”
无人识得他,贺兰铁箫也去那角落,在池田善信身旁坐下。
这里靠近楼梯,二楼是包厢。
池田善信讶异道:“铁箫,你怎么来了?”
贺兰铁箫原本还想问他,说道:“我是替别人来的,她今天恰好有事。”
池田善信点了点说:“哦。”
贺兰铁箫笑着说:“我没想到您也在这。”
池田善信淡然说:“我是来看女儿的。”
贺兰铁箫不知道他有女儿,但即便如此,他女儿年纪也应该不大,这就步入商界了?
不一会儿,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快步上前来,对着池田善信喊:“爸爸。”
贺兰铁箫一看,只见她穿着名贵的泡泡裙,却没戴任何首饰,圆圆脸,和池田善信倒有几分相似。
池田善信起身来,走过去,拉着女儿手说:“诶,小爱今天真漂亮。”
小爱举着爸爸手转了一个圈,说道:“待会爸爸要跟我跳舞,准备得怎么样?”
池田善信笑着说:“爸爸的舞跳得不好,只能尽量配合你。”
这时,一双男女走过来。
女的招呼池田善信:“池田君。”
池田善信看着她,颔首回应:“嗨,雅子。”
雅子身旁的男人对池田善信微微鞠躬说:“池田先生您好,别来无恙。”
池田善信还礼说:“郑先生好。”
雅子对小爱说:“小爱,你在这里陪爸爸,妈妈去见几个朋友。”
小爱说:“好的,妈妈。”
雅子与郑先生携手离开。
贺兰铁箫看得一愣一愣的,原来池田善信早已离婚,前妻嫁作他人妇,连女儿也带了去。
池田善信从内边口袋掏出一个扁扁的礼盒,交给小爱说:“小爱,这是爸爸给你的礼物。”
小爱问:“里面是什么?”
池田善信说:“你打开看看。”
小爱打开礼盒,里面是件银吊坠,羽毛状的坠子上嵌着颗粉色珍珠。她惊喜道:“哇,谢谢爸爸!”在池田善信脸上亲了一口。
池田善信说:“爸爸给你戴上。”说着,给女儿戴上吊坠。
贺兰铁箫暗暗叹了口气。
舞会开始,音乐声响起。
池田善信回头对贺兰铁箫说:“铁箫,我去跳舞了。”
贺兰铁箫起身说:“您请便。”
池田善信牵着女儿的手,走进舞池。
贺兰铁箫四处观瞧,并未见到莫如画。心想:“莫非,她不会来?”
池田善信果然不会跳舞,笨拙的舞步与音乐相去太远。小爱倒是挺高兴,看着爸爸的舞姿直笑。
贺兰铁箫也觉得有趣,看了许久。
“这位先生,能否陪我跳一支舞?”
贺兰铁箫转头一看,正是莫如画。
她定是从楼梯下来,踩在地毯上,又有音乐声遮掩,所以贺兰铁箫没有留意。
贺兰铁箫见她打扮素雅,不同以往。一袭浅色的连衣裙,裙摆上绣着芙蕖。披着长发,戴着珍珠耳环。
他只觉得脸上发热,傻笑着说:“好啊。”
两人牵手走进舞池。
论跳舞,贺兰铁箫也只是泛泛之辈。好在莫如画水平了得,带着他起舞。
看着她眼眸,闻见幽香,贺兰铁箫只觉得心脏“砰砰”直跳。似乎舞池之中别无他人,只剩他们俩。
时间很快过去,曲子结束,莫如画松开贺兰铁箫的手,颔首说:“谢谢。”
贺兰铁箫咽了一下口水,竟没说出话来。看莫如画转身,他这才离开舞池,回到刚才的座位。
一屁股坐下,靠着椅背长吁了一口气。
忽然一个人在他旁边坐下,身手矫捷。
贺兰铁箫下意识的侧脸一看,乃是江琥。奇怪,江琥的相貌他是认得的,但刚才从舞池走回来却全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贺兰铁箫问道:“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江琥不答他话,却笑道:“怎么,和莫如画跳舞跳得入神,忘乎所以?”
贺兰铁箫看他是来找茬的,问道:“这与你有什么相干?”
江琥说:“哼,你真是情场老手啊,脚踏两只船还嫌不足。”
贺兰铁箫瞪大眼睛:“你含血喷人,故意来找我茬!”
江琥毫无惧色,正视他的目光:“没错,我就是来找茬的。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既然移情别恋,就不该再缠着安知鱼。”
贺兰铁箫算是明白他的来意,嗤之以鼻:“我没缠着安知鱼,是你缠着她,明白不?”
江琥看他还敢嘲弄自己,气不打一处来,歪着头问:“你要脸不?你是不是有女朋友?”
贺兰铁箫摇头说:“我没女朋友。”
江琥伸出左手打了个响指,只见其水晶戒指上射出光芒,显出全息投影,正是贺兰铁箫和燕妮在一起打球的录像。他问贺兰铁箫:“你还有什么话说?”
贺兰铁箫说:“这能说明什么,我不能和同事打球?”
江琥又打了个响指,出现下车告别时,燕妮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的录像。
燕妮亲吻他不过是情之所至,贺兰铁箫并没有当回事,不禁恼火说:“你敢偷拍我,这是犯法的,你知道吗?”
江琥反而更加开心:“嘿嘿,急了!知道错了吗?”
贺兰铁箫说:“错了啥,要不要我报警?”
江琥一听,立即收住笑容,梗着脖子说:“是你有错在先,只要你离开安知鱼,我立马向你赔礼道歉。”
贺兰铁箫说:“好了,好了,你们的事我不管了,算我怕了你!往后,你也别来打搅我。”
江琥达到目的,又露出笑脸:“这可是你说的,君子一言,呸,你也算不得君子。总之,你得说话算数!”
贺兰铁箫点了点头。
江琥拿手指摸了摸胡须,对贺兰铁箫说:“快看,莫如画正和心上人跳舞。”
贺兰铁箫跟他一番争执,倒把莫如画给忘了。听了他的话,忙望向舞池,哪有什么“心上人”,不过是和池田善信跳舞。
贺兰铁箫回过头来,只见旁边的座位空空如也。他起身四处观瞧,江琥已不知所踪。他心想:“这人神出鬼没,当个贼倒是合适。”
莫如画一连跟池田善信跳了两支舞。
池田善信虽觉得莫如画人美、舞也美,只怪自己舞姿拙劣,紧张得连汗都出来了,还踩了她一脚。无福消受,说道:“莫小姐,我跳不动,实在抱歉。”
莫如画笑着说:“那我们歇一会。”
从舞池出来,莫如画瞥了贺兰铁箫一眼,挽着池田善信往楼梯去:“二楼有沙发,坐着舒服一点。”
池田善信说:“沙发倒是不必,我有点口渴。”
莫如画说:“楼上恰有果汁,走吧。”
两人往二楼去。
贺兰铁箫看在眼里,张口结舌,心想:“不对呀,池田先生怎么可能是莫小姐的心上人。”说文曜与莫如画相好,他信,也自认为难以与之竞争。但池田善信除了学识,不论年纪、长相都不及文曜。且他曾经离过婚,怎么就入了莫如画的法眼呢?
他眼下无所事事,正想离开会所,电话响起。
接通电话,那边是安知鱼。
安知鱼问:“怎么样,见着莫如画了么?”
贺兰铁箫说:“见着了。”
安知鱼说:“那就好。”
贺兰铁箫说:“我要回去了。”
安知鱼问:“这么快就要走?听你的语气,似乎不大顺利。”
贺兰铁箫将所见所闻告诉安知鱼。
安知鱼说:“哦,竟有这事?看来是你不够主动呀。”
贺兰铁箫说:“我都没有机会主动。哎,算了,莫小姐眼中并没有我。”连他的名字都记不住,可不是没有么?
安知鱼说:“你不如上楼去听听他们说什么,或许不是你想的那样。”
贺兰铁箫望了望二楼,说道:“这不大好吧?”
安知鱼说:“你的胆量哪去了?”
贺兰铁箫心想:“我的胆量并非用来听墙根的。”嘴上却说:“那好吧,我上二楼瞧瞧。”
安知鱼说:“那待会再聊。”说罢,挂断电话。
贺兰铁箫昂首挺胸走上二楼,遇见侍者,颔首致意。贴着墙根走,竖起耳朵听。
来到一个门口,似乎听见池田善信的声音:“莫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莫如画的声音则小得多了,根本听不清楚。
贺兰铁箫回头看侍者,正背对自己。他走到隔壁门口,没听见动静,试着拧门把手,居然可以打开。
开门瞄了一眼,没人,侧身走进房间。“咳咳”两声,依旧没回应,这才转身将门锁上。
他将耳朵贴在墙上,想听隔壁的声音,却听不见,看来这墙太厚了。走到窗边,伸出头去看,见窗台下边是一楼的屋顶,屋顶上盖着琉璃瓦。踩在屋顶上,隔着窗户,或许能听得见。
他翻到窗外,小心翼翼的踩在琉璃瓦上。挪步到隔壁窗户,就猫下身来仔细听。
莫如画说:“先生难道看不出来么,我对您仰慕已久。”
池田善信说:“我都跟你说了,我离过婚的,还有个女儿。”
莫如画说:“不要紧,我并不在乎,只要你对我是真心的。”
贺兰铁箫一听,大感意外。
池田善信说:“我是喜欢你,但这也太快了吧?”
莫如画说:“不要紧,咱们慢慢相处。来,吃颗荔枝。”
池田善信说:“呃,谢谢。”
莫如画说:“赶明儿,有空,我去你家坐坐。就不知道你会不会做菜?”
池田善信说:“我会做烤鸭,欢迎你来尝尝。”
莫如画笑着说:“好呀。我最近脚有点酸痛,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你能帮我瞧瞧么?”
池田善信说:“我并非医生,想来是站久了的原因。”
莫如画说:“帮我瞧瞧嘛。”
池田善信说:“呃,这,好吧。”
贺兰铁箫有些恶心,实在听不下去了。起身,蹑手蹑脚的走回去,翻进房间。开门,出去,下楼,走出会所。空气清爽,只觉得这外面干净多了。
他看了一眼水波澜澜静心湖,头也不回的往来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