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麻子心想自己是铁打的,照理不会摔坏,即便摔坏了还能修。
他双脚落在实地上,立马摔了个狗啃泥。
仰面一看,百里追风身上散发光芒,慢慢降落。原来她变出一朵降落伞,这样也不致失了分寸。
唐麻子爬起身来,心想:“头目就是头目,再小也比我有派头,以后得学着点。”
这里是一个地下室,关无敌点燃墙上的油灯,显出五个门洞来。洞口之上分别刻着金、木、水、火、土,不消说,用意和七星堡的迷宫一样。
等百里追风落了地,关无敌说:“这边走。”说着走向一个刻着“土”字的洞口。
唐麻子跟在后面问:“关先生,你这么知道走这里?”虽然他心中也隐隐觉得应该走这里,毕竟前边就出现过“土”字。
关无敌说:“很简单,因为这庙里的安全系统本就很简单,不必理会那些故弄玄虚的招数。”
唐麻子不以为然,心想:“既然这么简单,你一个人都可以搞定,何必把我们找来呢?就为给个人情?”
走进地道,不久来到一间大厅。大厅的中央摆着一个三足鼎,纹饰古拙。
走近一看,三足鼎内空空如也。
百里追风问:“资料在哪?”
关无敌指着鼎上面的纹饰,说道:“这就是资料。”
百里追风细看,果然,那纹饰居然是活动的,其中有数据流动,就像血管里流动的血。她对关无敌说:“关先生,这鼎该由你拿走,等得了钱再分吧。”
关无敌摇了摇头:“我说过是卖给你们一个人情,所以它自然归你们。”
唐麻子打量这鼎上的纹饰,心想:“这数据怎么弄下来呢?又没有外部接口。”
百里追风拱手说:“那就多谢了!”说罢,一脚踢翻三足鼎。
那三足鼎“咔喇”作响,变形成一个三只爪子的机器人。
关无敌旋即后退,将双手抱在胸前,作壁上观。
只见它满身覆盖鳞甲,獐头鼠目,拖着一根棒槌似的尾巴。也不叫唤,朝唐麻子冲了过去。
唐麻子猝然被它攻击,急忙躲避,跟着变成四腿机器人。“砰砰砰”,用机关炮朝獐头怪开火。
没想到獐头怪铁甲坚硬,连机关炮也没奈何。
獐头怪蹿到唐麻子身边,尾巴横扫,将其绊倒。然后爬在唐麻子的背上,张嘴开咬。其舌头好似钻头,“嗡嗡”的在装甲上钻起来。
唐麻子站起身来,跑来跑去,晃动身体,去甩它不脱。想要用机关炮打它,也够不着。即便如此,唐麻子依旧觉得尚有胜算。
过不了多久,獐头怪竟然在四腿机器人的装甲钻出一个洞来。然后,獐头怪的喉咙里伸出数据线,钻进破洞里,看来反要获取唐麻子的数据。
唐麻子叫嚷道:“快点帮忙,这家伙好难缠!”却不见了关无敌。
百里追风化作六腿蜘蛛机器人,对唐麻子说:“你别动,我来对付它。”
唐麻子蹲在原地不动,看百里追风的模样,心想:“老师就是老师,果然变化多端。”
蜘蛛机器人上前,用蛛丝将獐头怪缠住,从唐麻子的背上拖下来。一对獠牙咬穿獐头怪脸上没有甲片的部位,注入病毒程序。
獐头怪挣扎了一会便僵住不动。
“蜘蛛”有如吸血一般,开始下载数据。
数据尚未获取完成,忽然从地道中进来两个机器人。
那两个机器人,一个是熊猫眼,一个爆炸头。看见有人捷足先登,问道:“你们是谁?”
唐麻子记得这两个人曾出现在入侵七星堡的人群里,招呼道:“嗨,你们好,我们是一伙的。”
熊猫眼说:“谁跟你是一伙的,干嘛抢我们东西?”
唐麻子说:“莫名其妙,你们的东西?”他又问百里追风:“诶,关先生呢?”
百里追风一边下载数据,一边说:“他先走了,说是这种小怪我能对付。”
熊猫眼说:“关先生?哼,想拿关无敌吓唬我们?”
爆炸头指着“蜘蛛”说:“不好,它在下载数据。”
熊猫眼也看到了,捉急道:“哼,抢他娘的,快动手!”
唐麻子看他们要动手,赶紧用机关炮扫射。一边移动身子,挡在百里追风前面。
爆炸头变作狮子机器人,低吼一声,朝唐麻子撞过去,将其推翻,而后缠斗在一起,如此使得百里追风无遮无挡。
熊猫眼化身眼镜蛇机器人,“嘶嘶”作响,忽然朝百里追风喷出两股液体。
百里追风被液体喷到,也恰好下载完数据,躲到一边。
只见沾到液体的獐头怪居然冒烟,连甲片都被腐蚀,消溶。而百里追风被喷到,却全然无事。
百里追风心想:“肯定是关无敌给的雨衣抵挡住腐蚀,他早知道这些人会来?”她对爆炸头说:“慢着,我不想跟你们打!”
熊猫眼看自己喷射的毒液居然奈何不了百里追风,十分诧异,说道:“哼,你把数据交出来,咱们就罢手。”
百里追风说:“可以。”
熊猫眼听她答应,对爆炸头说:“阿爆,先住手!”
百里追风也说:“麻子,暂且停手。”
双方退开,百里追风变回原样。
熊猫眼一瞧,说道:“你是百里追风?”也变回人形。
百里追风说:“不错。”
熊猫眼说:“看来是个误会。”
爆炸头说:“敢问是谁给二位的消息,来这庙里?”
百里追风说:“这已经不重要了,既然是个误会,我把数据交给你们就是。”
爆炸头说:“哼,也罢。”
唐麻子被爆炸头顶翻,很不服气,说道:“为什么要给他们?”
百里追风说:“麻子,你不听我的?”
唐麻子哪敢不从,说道:“老师,你说了算。”
百里追风张开手掌,掌心冒出一个光球,里面是个卷轴。对熊猫眼说:“数据可以给你,不过,我有个问题。”
熊猫眼说:“请说。”
百里追风说:“是谁让你们来的?”
熊猫眼说:“张大度。”
百里追风点了点头,说:“替我问张头领好。”
只见光球从她手中飘至熊猫眼的跟前。
熊猫眼握在手里,光球消失不见。他对百里追风拱手说:“多谢,百里头目,告辞!”
百里追风也拱了拱手:“告辞。”
只见“狮子”张开大嘴巴,一口将熊猫眼吞下,奔出地道。
等他们走了,唐麻子才变回原样,对百里追风说:“咱们就这么空手而归。”
百里追风说:“差点落了圈套,你应该庆幸才是。”
唐麻子一点就透,说道:“你是说关无敌给我们设了个圈套?”
百里追风说:“或者将刚才这两个人也套进来。如果我们跟张大度起冲突,对谁有利?”
唐麻子说:“当然是关无敌。”
百里追风说:“我们没有必要卷入他们之间的争斗。”
唐麻子说:“你说的对,万把块钱嘛,我还没看在眼里。”
百里追风“哼哼”一笑,说道:“可能要让你伤心了,刚才的数据我备份了,事实上有一千万。”
唐麻子张大嘴巴,说道:“也就是说我们可以得到两百万?”
百里追风说:“没错,这个鱼饵还是够分量的。”
唐麻子笑着说:“嘿嘿,我一点都不伤心。就如你所说,是个鱼饵,将它吞下才会让我伤心。”
百里追风说:“没想到你有这胸怀。”
唐麻子说:“切,小看我。”
百里追风说:“好了,咱们撤吧。”变出一颗炸弹来。
“轰”,Gameover!
唐麻子取下意识操控仪,愁眉苦脸,捶着膝盖说:“可惜呀,可惜!要是能分到一半的钱,也有一百万呀!”
原来,他刚才故作大度,只因为事情难以挽回。然而回想起来,实在感到心疼。
“一百万?”唐麻子背后忽然出现声音。
他被唬了一跳,转头来看,是百里秋。如恍如惚,他拍拍自己的胸口说:“百里兄,怎么是你?吓了我一跳。”
百里秋抱歉的说:“对不起呀,吓到你了。”
唐麻子笑着说:“还好,三魂七魄还在。”
百里秋说:“刚才看你做任务,挺有意思。”
唐麻子看他表情,全然没有“意思”,反而好奇,问道:“我以为你对魂界没什么兴趣,之前还说‘心里踏实’。”
百里秋不自然的笑了笑,说道:“咱们楼上说话吧。”
唐麻子看了一下时间,已经过了九点半,低声说:“怎么,竺甜在?”
百里秋点了点头。
唐麻子起身,跟着百里秋走出工作室。见竺甜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听歌,却侧着眼睛看向他们。
唐麻子咽了咽口水,不知为何对竺甜心生一丝惧意,心想:“竺甜大概知道百里秋在做些什么,却假作不知。”
百里秋对唐麻子说:“走吧,走吧,上楼休息。”
两人上楼,进了唐麻子的房间。
百里秋将门关上,说道:“我倒不是怕竺甜,只是她老跟着我,挺不自在的。”
唐麻子点头说:“我理解你的感受。”
百里秋摇头说:“你不理解。”
唐麻子挠了挠腮,说道:“对,我对你们之间的事情其实雾里看花。”
百里秋叹气说:“哎,我确实挺矛盾的。我说不入魂界是为了心里踏实,今天你也应该能够理解。”
唐麻子莫名其妙,摇头说:“我不理解。”
百里秋说:“没人告诉你么?你刚才或许被对方的安全程序获取到数据。”
唐麻子想起獐头怪的数据线伸入四腿机器人体内,问道:“那又如何呢?我不是很理解,有什么数据值得对方偷?”
百里秋说:“当然需要知道你是谁,你的同伙是谁?最好的办法就是获取你的意识纹。”
唐麻子皱眉说:“意识纹?”
百里秋说:“意识的表象是脑波,而脑波的波谱每个人都不同,就像指纹一样,所以在魂界被称为意识纹。魂界是虚拟的,人类不可能留下指纹,但通过意识纹可以找到现实中的对象。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唐麻子醒悟过来,点头说:“我明白了,可是要找到我也没那么容易吧?”
百里秋说:“对你而言确实不容易,因为你尚且没有身份。没有消费记录,没有银行账户,没有社会保险,连家人的住址都没有,警方都很难找到你。但对于其他的玩家就不同了,他们在现实世界中毕竟是少数,有大把的机会留下意识纹。比如说我,我第一次知道自己会意识操控,是在学校的实验室使用机器人,这也导致我后来选择的专业为脑科学。再者,别忘了,魂界是民间运营的。如果地下钱庄背后的势力庞大,它总能找到你。”
所有的事情果然都是矛盾体,唐麻子总算找到没有身份的好处。
经过七星堡的任务,他原本以为巴图所说的什么“龙潭虎穴”不过是夸大其词,又得知张大度为了避免手下人的信息被安全系统获取,而主动消灭它们。现在听了百里秋的解释,才知道其中的风险。如果通过意识纹能够找到现实中的玩家,那么被偷了资料的地下钱庄也就可以报复黄耗子。
唐麻子说:“没想到你是学脑科学的。”
百里秋自嘲说:“学得很粗浅,我还把它用在魔术上,蒙蒙小孩。”
唐麻子说:“你谦虚了,能自得其乐也好。”
百里秋说:“然而不入魂界,我也没什么生财之道,这就是矛盾之处。”
唐麻子心想:“你的目的就是想赚钱,好与何家小姐双宿双栖,也难怪竺甜不喜欢你这样的行为。”
他对百里秋说:“那么,你现在下定决心了?”
百里秋笑苦笑着说:“时不我待,得赌一赌运气。”
唐麻子说:“我不明白,你非得靠竺甜么?我看她并没有帮你的意思。”
百里秋说:“我知道她不想帮我,也不是说非得靠她,只是有她帮忙话赢面更大。她有技术,而且能掌握很多信息,这些都是成功的关键。”
唐麻子叹气说:“哎,恕我直言,你就不能和竺甜在一起么?我觉得你俩很般配。”
百里秋看着别处说:“人心太复杂,难以解释。有时候就像是只寄居蟹,总在寻找栖身的海螺,一旦入了眼,即便大小不合适也甘愿背着。又或者海螺被别的寄居蟹占着,那么抢也要抢回来。”说出自己的感悟,不禁摇头而笑,但这次他眼中所流露的忧郁终于被唐麻子看得清楚。
唐麻子心想:“这不是在说我么?我眼下就是一只寄居蟹,但我不挑,能栖身就行。”
没有别的事,百里秋告辞唐麻子,回房休息。
次日,唐麻子还在为那一百万感到可惜,以致连吃饭都不香,呆呆傻傻。
竺甜问他:“唐先生,你怎么了,有什么心事么?”
百里秋当然知道他的心情,夹了一大块红烧肉给唐麻子,说道:“老弟,来,吃块肥肉补补脑。”
唐麻子露出笑脸,不过这笑脸比哭还难看,说道:“哎哟,谢谢,百里兄真是善解人意。”
竺甜看两人表情奇怪,说道:“你们有事瞒着我?”
唐麻子心想:“可不能让她往别处想。”主动解释说:“我昨天做任务出了岔子,没赚到钱,百里兄在安慰我呢。”
竺甜说:“哦,原来是这样。”
唐麻子说:“百里兄也想入魂界玩玩。”
百里秋“咳咳”两声,示意唐麻子别提了。
竺甜看向百里秋,说道:“百里,你压力很大么?”
百里秋笑着说:“还好,还好。”
竺甜说:“哼,我就知道。”
唐麻子很好奇,心想:“知道什么呀?说来听听。”
可惜竺甜没继续说,百里秋也当没事一样,弄得唐麻子心痒痒。不是他八卦,实在是这两人老是在打“闷战”,他这个电灯泡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实在难受。
吃完饭,竺甜进了工作室。
唐麻子和百里秋在客厅坐着,等吉力上茶。
百里秋摸着下巴,眼睛盯着牡丹。
唐麻子说:“嘿,这牡丹的颜色变了。”
百里秋说:“是么?”
唐麻子说:“原本竺甜说是‘王红’,如今竟然开出一朵粉色的来。”
百里秋也看见那朵粉色的花,说道:“有意思。”
唐麻子说:“花都会变,何况是人呢?”
百里秋点头说:“有道理。”又给唐麻子使了使眼色,示意他去当说客。
唐麻子起身来,恰巧碰见吉力。
吉力用盘子端着两杯茶,对唐麻子说:“唐先生,你的茶。”
唐麻子连盘子也接过来,对吉力说声“谢谢”,往工作室去。
吉力说:“唐先生,其中有一杯是百里先生的。”
唐麻子说:“哦,你再给他泡一杯吧。”
打开工作室的门,唐麻子走进去,“咳咳”两声。
竺甜抬头一看,说道:“是你?”
唐麻子放下茶,说道:“喝杯茶吧。”
竺甜停下手里的活,问答:“这般殷勤,是有什么事想跟我说吧?”
唐麻子笑容可掬,搓着手说:“呵呵,竺美人真是冰雪聪明。”
不让他称呼“小甜甜”,也要捡一个奉承的外号才好。
唐麻子在对面坐下来,对竺甜说:“你觉得百里秋跟那个什么何家小姐有希望么?”
竺甜用毫不质疑的口吻说:“没有。”
唐麻子说:“那他终究会死心。”
竺甜说:“哼,他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唐麻子说:“能不能让他尽快死了这颗心?”
竺甜若有所思,说道:“你是在替他说好话,让我帮他吧?”
唐麻子赶紧摇着双手,说道:“我可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们俩才是天作之合,怎么着也要成人之美。”
竺甜笑着说:“我早说过了,你应该去做导购的。”
唐麻子说:“哪里哪里。我只是吃了红烧肉,嘴短。”
竺甜说:“我也很矛盾,不想帮他,又怕他不理我。”
唐麻子乘机说:“对呀,他要是赚不到钱,还是会去街头卖艺,说不定会离开这里。”
竺甜若有所思,说道:“我得考虑考虑。”
唐麻子端起茶杯说:“我先出去了。”离开工作室。
客厅之中,百里秋低声问:“怎么样?”
唐麻子说:“她需要时间考虑考虑。”
百里秋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