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三宝?王森手里捏着一张信笺努力在脑海里回忆着。
哦,想起来了。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高大魁梧,络腮胡子,一脸憨笑的形象。
这人早年随父亲学武,后来结识了绺子又借老表的关系在警察署谋了职位。
黑白两道都有涉足,信是通过大家好在石林府开设的顺德堂,由学徒兼绺子查小刀递上来的。
这是要单刀赴会拜山的,自己和绺子们在一起,安全方面应该没有问题。
王森就着油灯点燃了信笺:“小刀,你带路。过岭风,你带个兄弟把人引上来。”
山脚下的冯晨穿着新买的大氅、皮帽、棉靴。
在山坳里不住跺脚,大雪还在不停地下着。到哪儿都是齐膝深的雪,连马都跑不起来。
又要见到王森了,冯晨想起被他一枪爆头的场景。自嘲地咧了咧嘴,抬眼望了望山坡。
草木窸窣作响,三个人影顺坡来到跟前。查小刀对着过岭风点了点头,过岭风一招手。
身后的绺子说声得罪,上来就绑了冯晨的手腕,接着用黑布蒙了眼。
绺子在冯晨身上搜了一阵,没有发现武器。
便将一根树枝梢头塞到冯晨手中,闷声道:“跟着走就行了。”
冯晨点点头,这是绺子的规矩,他懂。
蒙眼上山,跋涉艰辛就不提了。冯晨虽然借用何半仙的身体,也累了个三魂出窍五魄飘荡。
真搞不懂,那些个驴友为啥喜欢走没人的野路。
大概是有信仰吧,也或者,是吃饱了撑的吧……
曲曲折折,磕磕绊绊,一路上不知道过了多少明哨暗哨。
终于在过了寨门、吊桥之后,冯晨感到不再有雪花落下。
耳边也没了北风的嚎叫,应该是进了绺子窝了。
手上的麻绳被解开,眼上的黑布被取下。室内灯火昏黄,冯晨并没有感觉到眼睛有甚不适。
一道清朗的嗓音传来:“有客,掌灯!”
随着四处墙壁上的大个儿油灯被点燃,一阵野猪油香伴随着黄亮的灯光徐徐而来。
冯晨眯着眼睛望向正前方声音的来源,一个足有一米八五的瘦高汉子抱着膀子虎着脸瞪着自己。
一双扫把眉下两颗朗星般的大眼盯在自己脸上。
青瓜皮一样的寸头衬得脑瓜溜圆脸庞清炯,高高的鼻梁下一张薄嘴唇抿得紧紧的,刮干净的八字胡留下两道青印。
冯晨在心底里暗赞一声:“这皮相,妥妥的硬派小鲜肉啊!”
心里想着,双手对着王森一拱手:“二当家的,久仰久仰!”
王森依然抱着膀子表情冷漠,歪了歪头:“听三宝说你有金脉图的消息?”
“二当家的,能不能先让在下……吃点儿东西?”
这野猪油灯的香味儿催得冯晨口水直冒,肚子咕噜作响。
这一趟山爬的,直接耗尽了早上那点儿吃食儿。
……
唏哩呼噜地扒着海碗里的玉米土豆大杂烩,冯晨觉得这是自己有生以来吃过最鲜美的一餐。
浓郁的玉米清香伴随着土豆的绵软,在酱油和辣子的牵引下,彻底唤醒了冯晨的味蕾。
吃的太急,舌头都差点儿被吞进肚里。不多时,一海碗好嚼裹就进了冯晨的肚肠。
王森平时吃的就是这些,大概也吃腻了。
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嘴里扒着饭,见冯晨满意地叹息一声放下饭碗,也就停了筷子。
“何半仙儿,现在可以说说到底是啥情况了吧?找我到底有何贵干?”
“不敢当不敢当,二当家的,在下只不过混口饭吃,实在当不起什么半仙儿的名号。”
冯晨赶紧起身作揖,要演就得演像点儿:“不过这大东山的金脉图,倒不是在下胡诌,当真有消息。”
“我父亲不久前就是被这金脉图害得生死不知,我一家也因此而败落。
至于我个人,更是遭了一场无妄之灾。何先生,你要慎言啊……”
说着话,王森精光闪闪的眼珠在冯晨身上不断扫视。
“嗯?”
冯晨的心跳迅速加快,这正是他此行迫切希望了解到的事情。
为此,他已经付出了两次“生命”。
当然,也不仅仅是为了这事儿。
但是,要想实现后期的目标,就必须接触王森,拿到第一手资料。
王森刚才所说,就不在冯晨的掌握之内。
必须保存下音视频资料,而冯晨,早就打开了录制系统。
“二当家的,你家的事儿,我在石林府早有耳闻。
实不相瞒,半年前也不知道从哪儿出来的风声,说令堂手里有半张金脉图。
这……会不会就是令堂失踪的原因?”
“确实如此”
“那么,问句不当问的……二当家的,令堂手里到底有没有金脉图?”
“没有,从没听家父说起过。”
“……这么说,这是有人专门拍你家的黑砖啊!”
王森咬牙切齿道:“何止是拍黑砖,这分明就是要赶尽杀绝。”
冯晨疑惑道:“那么……会是什么人下的黑手呢?”
“不知道”
“我有个办法,或许能钓出这条黑鱼来。只是不知二当家有没有兴趣。”
“说来听听”
“我是这样想的,既然有人对半张金脉图有兴趣。他必然有另半张,不然不可能这样捕风捉影。”
“有道理,那又会是谁栽赃我家呢?”
“有可能是另一股势力借刀杀人。”
“我王家只不过有处宅子,平时靠教授武艺,闲了走镖。杀我们,有什么意义?”
冯晨缓缓摘下了皮帽子,一着急就想抽烟,真是个毛病。
怎么办?直接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会不会再挨一枪?
王森见冯晨不吭声,急火火地追问道:“何先生想说什么直说就好!”
冯晨深深地看了王森一眼,轻轻地叹了口气:“二当家的,我是真想帮你。但是,有的话,我只能对你一个人说。”
“弟兄们,你们先回避一下。”
王森屏退身边的绺子后,一双急切的眼睛不住地在冯晨的脸上搜寻着。
这个人身上一定有秘密!
看着走到洞外的绺子们,冯晨起身合拢耳洞木门,又趴在门缝上窥视半天后转身。
把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缓缓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手机。
王森的嘴巴张得大大的,一双眼睛几乎夺框而出,脸色变得煞白。
右手食指颤抖着向手机指了指,又向冯晨指了指。
喉头上下蠕动,嗓子里咯咯作响,终于一句话从嘴里挤了出来:“你……你是?”
冯晨收起了手机,耸了耸肩,一脸坦诚:“我想,在身份上我们应该是一样的,都是位面穿行者。”
王森几乎是扑上去一把握住了冯晨的手,弄得冯晨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王森很激动,几乎语无伦次:“我猜……我就知道,肯定不会就我一个人的!……终于找到……组织了!”
冯晨用力挣出手来,迅速回头望了望木门。
拍了拍王森的肩膀示意他要控制情绪:“二当家的,我知道你不容易。
但是就算是历尽千辛万苦,也要比原先活得了无生趣要强,我说得没错吧?”
哪个位面穿行者不是对原先的生存环境心灰意冷、深感索然无味?
冯晨对这方面的心理很有研究。
“是的,在这儿我才能真切地感觉到自己活着!”
王森尽力克制着激动的情绪,看了看冯晨的脸。
又不禁奇怪道:“你为什么不穿到帅哥身上?或者有功夫的人身上?”
冯晨尴尬地咧咧嘴:“我来是有任务的,最好不要太显眼。”
“哦?什么任务?炸鬼子大营还是统一东三省?”
王森一听任务二字立马就来劲了,两只眼睛闪闪发光。
……这都什么人啊,唯恐天下不乱?成天喊打喊杀?
冯晨摇摇头,在桌边坐了下来:“我直说吧,我是来调查位面运行情况,查找蛀虫的。”
“哦哦!就是计委呗!真没想到,在这儿还能见到计委的人。我一开始还以为你和我一样,都是单纯的穿越者呢。”
冯晨一脑门黑线,嗨,爱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吧。说是计委也行,形象贴切。
“我和你的穿行其实是一个概念,只不过目的不一样,结果不一样罢了。
打个比方说,你可以就在这个世界终老一生,而我,完成任务以后还得回归交差。”
“你的意思是说,我就回不去了,对吧?”
“这个……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来的吗?”
“我是被泥头车撞了……”
冯晨有种想捂脸的冲动。
果然泥头车的频率有点儿高了,孙纬长诚不欺我:“那就回不去了,你想想,都火化好久了,怎么回去?
不过,回去有啥好的,你怪想回去啊?”
王森思索半天,释然一笑:“我才不想回去,虽然可以吹空调、玩手机、喝肥宅水,但是哪有这样真刀真枪的过瘾?
再说,我这幅皮囊,用着挺有成就感的。”
“就是嘛,这可是造化。你看我,我现在这形象,比之前可是差了十八条街。”
说完两人对视一样,哈哈大笑。
片刻后笑声止歇,冯晨抹了抹脸正色道:“咱们还是说正事儿吧,事态紧迫,得抓紧。
……咱们说到哪儿了?哦对,你家之所以被拍黑砖,还有另一种可能。”
王森连连点头:“对对,还有什么可能?你说,你有什么任务,我应该怎么做?”
“另外一种可能就是,你家的确有另外半张金脉图。可是,为什么会闹成这样,我就不清楚了。”
王森一脸的不相信:“这怎么可能?”
“我在本位面管理员口中听他提起过,目前也算一种可能,因为我无法验证。”
王森诚恳地道:“先生为了我,为了王家的事儿费心了。”
“这样,你得把你之前经历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一遍,有些情况我想再研究研究。
我的任务并不简单,可能需要在这个位面大费周章一番。所以,你的支持很重要。”
……
黄昏来临之前,下山砸了一户响窑的大关叔满载而归,刚策马进了寨门。
抬眼一看,二当家的和一个黑胖家伙站在一起迎接自己的凯旋归来。
在山下就听小绺子说了这事儿,这个何半仙儿以前有耳闻。
不过就是个在元宝镇坑蒙拐骗的假把式,他来干什么?
“这是唱的哪出?山寨重地,怎么能随意带生人出入?”
大当家的心里不快,催马来到两人身前,马鞭向何半仙儿一指:“二当家的,这位是谁?”
王森快步上前,亲自牵住马缰。
眉眼儿带笑地道:“大当家的,这位可是个能人,也是我以前的一位熟人。
名叫何斌,绰号半仙儿。今天寻到三宝送的拜山帖子,要来咱们大家好靠窑入伙儿的!”
“靠窑?他能带多少人入伙儿?能人?他有什么本事?”
大当家的跳下马来,仍然用不懈的目光审视着远远站着的黑高胖子。
王森眨了眨眼,凑到大当家的耳边:“得此一人,胜似雄兵百万……”
大当家的一听这话,眼珠子瞪得老大。
不可思议地盯着王森英挺的脸庞,心里寻思:我这兄弟今天是喝迷魂汤了还是……脑瓜子被驴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