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在沧月的临时住所,张江反复思量今日的事,一直在纠结对错,进了死胡同转不出来,急需找个人倾诉解惑,脑海中想起的人只有春桃,他很想躺进被窝里在枕边与自己媳妇好好说道说道这件事,听说春桃以前也遭遇过同村恶霸的欺凌,只是母女两个侥幸全身而退逃了出来,说不定在这件事上春桃能给他一个打开纠结僵局的答案,可惜从唐国京都济人堂赶到沧月皇宫快马加鞭也要一月时间,要是路程不远,他真想四马齐驱连夜赶回,白日里见到的那些女人的无常神态就像一块大石头压在他的心口上,原本以为那一千四百八十三个兵匪全部都活不成,推己及人,将自己换在这些女人的立场,他一定会将欺凌过自己的人千刀万剐也不足以泄恨,可那些扔下兵器落荒而逃的女人到底是为什么,还有那十几个给了一顿不痛不痒的拳脚后牵着兵匪走出去又是为什么,他明明给了安家置业费,勤俭持家不靠男人足够将孩子拉扯到能跑能跳。
虽有许多不明,当前要务还是操持建设沧月,如法炮制唐国治理办法,遭到不小阻力,民众被前沧月官家暗中唆使阻挠新政的实施,张江不仅推平了沧月与唐国边境的防护城墙,如今皇宫也即将被改建成沧月书院,规格与济人书院相差无几,被敌国之人入主统治本就引得沧月民间大为不满,虽说有剿匪之功在前造福于民,但涉及到国家利益,目不识丁的底层也不想背负一个亡国奴的骂名,经沧月官家暗中煽动激起不少民怨,甚至有极其爱国之人绑着油瓶硝石顶着枪管炮口冲向皇宫,被击毙在几十米外,之后越演越烈,罢工,游行示威,武装反抗,只求将唐国的入境势力赶出沧月国境,只是在装备的绝对差距面前不堪一击。
不过张江也不敢杀太多人,想起了前世中国反抗帝国侵略的斗争,不正是如此吗。虽然两者在过程与性质上有所不同,他才是最先被侵略的一方,沧月大军打到了京都家门口他才开始反击,此次沧月之行也是因为沧月国内无人能平匪患求助到他头上,他才点兵亲至平了匪患,国不可一日无主,各地匪患猖獗就是前车之鉴,本以为经历了不少水深火热沧月民众会把他当救命稻草牢牢抓住,但往往事与愿违,既如此,张江也无心逗留,沧月本就是一个穷兵黩武的国家,境内的读书人不及唐国二三成,有点文化的几乎都是出自皇室宗亲,喜欢认死理,想要降服这些人只有像扎格勒布一样将他们打怕,但那样终究不是民心所归不利于未来的发展,武力统治是最容易被推翻的。
张江一点也不留念,带着手下人连夜撤出沧月国境,快马加鞭赶回唐国。这次一味地赶路,行程加快不少,只用了半月就赶到了京都,与沧月国人恩将仇报不同,唐国民众得知新主回巢从边境就一路欢送,现今的唐国在新主的治理下蒸蒸日上,再也没听说哪里有饿殍,街边的乞丐神棍有不少改邪归正务了正业。
“吁,少东家,夫人在城门口等您。”
镖师勒住缰绳,来了一个急刹车,还没等马车里的张江开口询问,镖师先说了停车的理由,掀开车帘,眺目望去果然见到一位肌肤水嫩的女人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静静地站在城楼下看着这边,春桃背着老母亲到济人堂的时候才十五岁,今年刚满十八,雨童也快两岁了,能蹦能跳,张江在家的时候,小女娃对他这个亲爹粘得不行,吃饭要抱着,睡觉要搂着,很多时候吃东西都会把母亲手里的碗抢过来递到张江手上让父亲喂,春桃每次都会细语柔声地骂一句“小白眼狼!”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却和自己不是最亲近,找谁说理去。
下了马车,告诉镖师不用等他直接带队伍入城,来到春桃母女两面前,小女娃一口一个爹爹叫得亲热,从春桃手里挣脱开来跑到张江跟前,少年弯腰将小女娃抱在怀里在其额头上蜻蜓点水,春桃挽着丈夫的手臂一家三口往济人堂走去,途中小女娃看上了一些幼玩物件,张江都买了下来本想顺带给春桃买盒胭脂,但奈何自家媳妇从来不在脸上下功夫今后也不打算擦脂抹粉扮精致。
是夜,把孩子哄睡着后,共枕而眠的小两口谈心说起了悄悄话,张江把沧月小林山剿匪一事前前后后说了个通透,特别是那一群被欺凌过的女人最后做出的选择着重描绘,生在这个时代,又遭遇过同村恶霸欺凌且是被母亲独自养大的春桃说了自己的感想,一一给丈夫解惑,“女人怀孕独自拉扯孩子本就不是一件易事,生活说起来简单,可真沾上了柴米油盐酱醋才能体会其中的艰辛,以前我母亲独自抚养我时,遇到一些女人干不动的重活是很难借到男人的,人家都说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那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养女又有几个不是捏轻怕重,那群女人被强抢上山霸凌最后大着肚子出来,说明她们并没有赴死的勇气还想着多活几年,这类女人的性子是很软弱的,而且肚子里的孩子安全,也从侧面说明那群兵匪人性未灭,在旁人看来该千刀万剐,可在那些女人看来这些男人毕竟与她们有过肌肤之亲,肚子里的孩子也是这些人的血脉,不管心中恨意有多重,真到了要打杀的时候总会有那么一两分情面顾虑,一旦心里的那股气泄了,恩怨也就了了,那群兵匪最后不也被杀了一百多个吗。”两人聊起来不知时辰,到了大半夜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家人团团圆圆围桌吃饭,张雨童还是习惯坐在父亲身边让张江帮她夹菜,不知是小女娃长得可爱还是看开了,老东家破天荒的给这个以前不受他待见的孙女喂食,和春莲也走得更近了些,但离谈婚论嫁还差着不少机缘,老东家一直有意无意的撮合门房和春莲,门房对春莲的喜欢虽藏得严实很少表露,但偶尔那么一两次偷瞄春莲的神态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也想尽办法给两人创造独处的机会,只是门房与他相交几十年,这人的性子实在令人着急,太过于木讷,春莲说两句他都搭不上一句,自从济人堂的生意在张江手里回到正轨赚得盆满钵满,他也向门房提过花钱给他说一门亲事,老夫少妻日子过得也滋润,在此事上门房就没搭理过老东家,如果自己有意何须他来张罗,娶个细嫩媳妇自己力不从心怕苦了人家,更怕红杏出墙丢尽颜面恼羞成怒闹得鸡犬不宁,一直想寻个与自己年纪相仿又看得顺眼好相处的,僧多粥少,寡妇也难找,而经过这两年的“静观其变”他发现春莲各个方面全都符合自己的心意,只是春莲对他颇为冷淡怕是没想过与他携手余生,对老东家倒是挺上心处处顺从,但老东家却没有续弦的打算,他不敢捅破那层窗户纸,免得以后相见不如不见陷入尴尬境地。
昨晚春桃在张江耳边说了她看见的三个老辈的心思,张江只是说最好顺其自然,老东家和门房都是死要面子的人,春桃娘也很要强,三人膝下就张江和春桃,撮合的心思处理不当只会弄巧成拙坏了现在的祥和。
吃了饭,叫来马车去了中央军校,好久不进中央军校,张江踏进门栏时看着那些由自己一手挑选出来的少年郎感到恍惚,看着一张张逐渐长开变得成熟的脸颊,不知不觉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三年了,老婆孩子热炕头,军校书院一国之主,感情事业两手抓,自己上辈子做梦也就是做一做小马哥的亲兄弟,鞍前马后年薪百万,不愁温饱买全了游戏里的皮肤,都不敢往更高处想,没想到这辈子阴差阳错进了一个悬医世家,虽没想过悬壶济世浪迹天涯,只是想多产点新药治病救人,也让自己的衣兜鼓起来做一方土财主安稳度过余生,可惜生逢乱世难以独善其身,现在回头想想,贤武国的分裂虽然是因他而起,但他所做的只不过是一个导火索,国内积弊日久,中央辖力渐弱,各大郡王拥兵自重割据一方是大势所趋,幸好那时就有了制造枪炮反抗朝廷欺压的打算,否则郡王割据后沧月铁骑长枪直入,现在的京都恐已是人摧城破哀鸿遍野,而春桃这副羞花容貌不知会便宜了哪个沧月士兵,这就是去沧月剿匪时他认为那一千四百八十三个兵匪都该死的原因,当时他想到了春桃被小林山兵匪掳走后大着肚子披头散发出现在他面前的场景,就算连夜赶工生产炮弹,他也会把小林山炸平不给任何一个兵匪求饶的机会!
虽说张江对这些孩子不熟,但这些人原本都是无家可归流落野外的孤儿,好些个被张江派人接走时还干着沿街行乞或偷鸡摸狗的营生,很多孩子的身上都有不少淤青,有逃跑时自己摔的,也有被正主追上拳打脚踢留下的,进了军校知道是张江救他们于水火,崇拜之情油然而生,每次张江进校都会引得一片注目,这次也不例外,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脸皮不够厚的张江背着手气定神闲地走进了演武场,所有的实操训练都在这里,共设有一百个靶位,一个时辰内就可以让这一万个孩子百人一组轮流射击一次,拉响警铃通知各位教官召集孩子们到演武场集合,今日他是来选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