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南涔回到竹南苑已经是寅时了,天空慢慢泛白,雾气渐薄。
“嘶嘶嘶”
疲惫的身体浸在浴池中,池边还盘着一条不断在吐着蛇信子的白蛇。
说起来,这四时浴室还是叶席铮特地为她所建,知晓她性子清冷喜静,这浴池用天然瑜石、碔砆砌成,活水引入,四周干竹木犀隔之,竹子混着桂花的清香。
“小姐,这是江神医送来的药膏。”
竹桥拿着放满药膏的托盘进来。
“让他别白费心思了。”
“可是...”
竹桥看着她白皙的手臂后背上数十条狰狞的伤疤,每次瞧见了都心疼得忍不住红了眼眶。
这些年,她和竹椿虽然跟着叶南涔去了皇家别院,但是实际上叶南涔做了什么事她们一点都不清楚,只知道每次叶南涔出去,回来都会带着一身伤痕。
这些伤痕,旧伤添新伤,新伤又发炎,久而久之即便是名满天下的江神医用尽名贵药材都没有办法去除这些疤痕。
“竹桥你先下去吧。”
“是。”
待竹桥出去后,叶南涔朝空中一个方向射出石子,屏风后出现一个身着黑色麒麟袍服的影卫,气势森森地单膝跪地,但哪怕是跪地,也是身体笔直,浑身上下散发出骇人的气场。
“影泾,将那些东西给他们挨个送去。”
影卫接到命令后便消失不见,连四周的竹叶都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似乎那里从未出现过人。
“九月儿,通知下去,好戏要开场了。”
叶南涔不知为何又说了这么一句无头无尾的话,但细看,却能发现,她是在对不远处盘在一只墨中泛绿的玉笛上的白蛇说话。
“嘶嘶嘶。”
*
——练兵场——
满是沙尘的练兵场,一拢红衣,玄纹云袖骑在黑马上,鲜衣怒马少年显得十分瞩目,俊美的脸庞满漫不经心地盯着刚招的新兵。
“二哥!”
红衣男子正是将军府的二公子,叶南涔的二哥叶珝秋。
原本无聊到想睡觉的叶珝秋一看是自家美人妹妹顿时眉开眼笑。
昨夜送客太晚没去,被大哥捷足先登了,今早又被叶席铮拉来监军,别提多郁闷了。
叶珝秋的性格不像叶钰愔那般沉静温柔,倘若说叶钰愔似水,那叶珝秋就是火,她这二哥素有风流之名。
“可惜二哥现在有要事在身,不然,就能带南南去吃好吃的了。”
突然叶珝秋像一只战败的公鸡般蔫了,心里边已经把自己老爹吐槽了个遍。
“无碍,南涔已经向父亲请示过了,来这就是来问二哥可否带南涔去郊外游玩。”
“哎呀,果然南南是最喜欢二哥的。”
叶珝秋已经撒丫子去让人准备马车了,走到一半似是想起什么又折了回来。
“南南你先去门口等二哥,这里沙尘大。”
说罢才放心离开,明明才是及冠的年纪了,在叶南涔面前倒是个老父亲般。
腰间红绳串珠中间还系着一颗被雕成醒狮的墨玉,墨玉阴阳分明十分罕见,赤色流苏随风而动。
当年初入将军府,叶南涔给每个人都带了见面礼,这腰佩就是其一。
叶珝秋带着她坐着马车来到郊外,一处供人赏景的凉亭。
两人都没有带随从,但叶珝秋细心的给装了一盒糕点和一壶热茶。
“这里的景色倒是宜人,二哥,听说你最几年都在军营,鲜少回家。”
其实他们兄妹四人的相处时间十只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当年她跟着叶席铮从蜀关回来,也不过在将军府待了几天便进宫。
进宫那两年她也只有在宫宴上说上几句话,再后来她去了别院也就只有信件往来。
叶珝秋本就是风流的性子,主动进军营一是因为和叶席铮冷战,二是为了立功将她从别院带回来。
“你二哥不是个蠢的,我知道你,父亲还有皇上之间定是有些什么,外边也在传是因为皇上忌惮我们叶家,把你扣住,但这之间的利益关系我还是捋得清的。”
虽然一开始他真的有怨过父亲,明明父亲和皇上感情深厚,但为什么要推小妹出去,这么多年都不关心一句,也不允许他们去看望。
“那二哥就不怕,皇上真的是在忌惮叶家?”
“谣言并不是空穴来风,但,真正忌惮叶家的不一定是皇上。”
叶珝秋虽然风流,但其实片叶不沾身,而且功夫和谋略在众多官家子弟之中都算是出类拔萃的,不表现出来也只是不想管事罢了。
“二哥可有想过如今将军府在朝中的局势?”
虽然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叶南涔要问他这些,可叶珝秋还是回答她的问题。
“如今父亲年事已高,大哥身子骨不好,我京城混子一个,舒玚还小,那些个躲在暗处的人,觉得最可能继承父亲衣钵的就是舒玚,
所以就想耗着叶家,等舒玚真的当家,只要在暗中稍稍动点歪心思,叶家就算是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听着叶珝秋的分析,叶南涔双眸望向远处,不知想些什么。
“谁!”
突然,叶珝秋高声一喝,飞身过去与一个黑袍人打了起来,两人都没有武器,赤手空拳几个回合下来叶珝秋明显被压制住了。
意识到这点,叶珝秋正想出声让叶南涔快些离开。
“住手。”
轻轻的两个字,竟真的让黑衣人停了下来,而这人身着的黑袍上也绣着金丝麒麟。
“南南,这是?”
这下叶珝秋显得有点手足无措,他刚刚是和小妹的人打起来了吗?小妹不会怪他吧?这人应该没有受伤吧?不过他好像有点打不过。
“先下去吧。”
让暗卫离开后,叶南涔倒了杯茶给叶珝秋。
“这是我的暗卫,今日让二哥出来,并不仅仅是为了游玩。”
“还为了试探我?”
叶珝秋有些怒气,但不是因为被试探,而是如果她想知道,完全可以直接问他,并不需要绕这么大个弯,他方才差点就以为自己护不住叶南涔了。
“不,南涔早已知晓二哥的武功是上乘,但南涔需要知道这上乘,到底是几分。”
要是叶珝秋只是比武将堪堪高上几分,叶南涔就需要换个计划走,她不能让叶珝秋陷入危险。
“可是我竟然连你的暗卫都没打过。”
多少还是有些沮丧的,他从小天赋就很好,加上叶席铮还有几位久经沙场的叔伯亲自教导,他还挺为自己这身功夫骄傲的,现在看来多少是有些自负了。
“二哥不必与他计较,放眼整个南祁想找到打得过他的估计也得费点心思。”
叶珝秋还想问些什么,被叶南涔打断,“我们还是先回去再说吧,父亲还在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