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大郎与李家二小姐的第一次相遇,要算到两三年之前,那时张李两家正为了田地大打官司,闹得不可开交。
就在官府出人调节,栽种杨树划分地界时,两个人偶然相遇,在人群中多看了对方一眼。
微妙的情愫就此诞生,在几个月后变得更加微妙,张大郎没有控制住情绪,偷偷摸了李小姐的手,结果被李家人狠狠打了一顿。
等大郎鼻青脸肿的回到家,立刻就被张员外禁了足,从此茶饭不思、夜不能寐,人也愈发的消瘦。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几个月,直到张夫人实在不忍心,为自己的儿子带来了一封书信。
就在那印着杨桃叶的红笺上,不仅写着李小姐真挚的情话,还有几颗小小的红豆,红彤彤的,就像两个年轻人躁动的心。
谁也不能阻止他们了,两个人从此开始了约会。
等李家人反应过来时,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无可奈何下,只能派人来到张家,想以一场婚姻作为结束。
但事情并没有水到渠成,因为张员外的极力反对,两家相互僵持了几年,一直都没有结果。
就这样过去了两年,大郎没有去相过一次亲,李小姐也拒绝了无数的媒婆。
时间再来到现在,腊月大雪之后,应该是两人约定好的时间,张家大郎在初七的夜晚偷偷跑出了家,一路来到了李府。
初八早上,张家派人来寻,却发现李氏一家已全部遇害,大少爷也无影无踪。
听完张员外的叙述,闵白马皱眉道:“既如此,只怕令郎已经遇害,待我们寻到尸体,再来通告......”
闵白马的话还没有说完,却听一声哀嚎,张夫人突然从厢房冲了出来,扑倒在丈夫的身上又捶又打。
“我早让你同意这桩婚事,你却不听,早早同意了,又哪来的这种祸事!”
张员外的脸涨得通红:“你懂个什么,大郎本就糊涂,再娶了那李家的婆娘,随了他家的规矩,好让老子气死是不是?”
张夫人大哭:“你要那点钱有什么用,只可怜我的儿......”
“钱有什么用?哼!这遭天谴的李家,全死了我也要再告你们一状!”
男人又咒又骂,妇人又哭又闹,他们沉浸在悲伤和愤怒之中,现在只想着发泄和埋怨,已然忘了堂下的宾客,忘了自己的形象。
看着眼前这一切,闵白马叹了口气,身旁,孟小春久久无言,似乎正在心里思索着什么。
“小春?”
孟小春回神:“大人?”
闵白马站起了身:“我们走吧。”
走出大门,将喧嚣抛在脑后,两人纵身上马,沿着原路向李家返回。
张家和李家是这附近的大户,拥有着很多的田地,有了这么的田地,仅仅靠他们自家人是种不过来的,还需要雇佣很多很多的农民。
不一样的是,张家雇佣的多是佃农,李家雇佣的多是永佃农。
就在李家这些永佃农的协助下,南镇众人在府宅外展开了仔细的搜索,终于在不远处的一片树林间,深深的积雪层下,又找到了一具尸体。
经过仔细的辨认,这正是张家大郎。
只是有一点非常奇怪,张家大郎的尸体非常干瘪,似乎卞淳在行凶之后,故意放出了他全身的血液,但尸体周围并没有大片的血迹。
闵白马以尸体为中心,向四周画了一个大圆,然后又让南镇众人带上工具,清理圆圈中的积雪。一直挖到土地的表面。
“尸体可能被移动过,你们清理时注意一下,看看有没有拖拽的痕迹。”
只是等积雪清理干净,闵白马仔细观察了一圈,还是没发现明显的血迹。
孟小春也很是疑惑:“大人,这可真是奇怪,那么多的血,还能被卞淳带走了不成?他要这东西干嘛?”
闵白马皱眉不语,一时也没有想通,这张家大郎一个成年男子,身上的血液少说也有一二十斤,现在却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难道是卞淳杀死张家大郎后,用容器接住了所有的血液,然后再找个地方处理干净?
这几乎不太可能,但凡他的脑子正常一点,都不会在逃亡的路上,去干这种费时费力、又毫无意义的怪事。
那么只能如孟小春所说,这些血液对卞淳有特殊的用处,现在都被他带在了身上。
除了一具干尸,林间再无其他发现,将永佃农悉数遣散,众人把尸体运回了府中。
老秦正在休息,上前上下看了看,一阵皱眉:“他这是被放血了,现场可有什么痕迹?”
闵白马摇头:“没有大片的血迹,可能是被卞淳处理或者带走了。”
老秦也非常的不解:“带走了?真是怪了,他要这么多血干嘛?”
没人能回答他,老秦戴上布条,搓了搓手,又从箱子里取出两把小刀,准备确定他的死亡时间。
一般的情况下,人死后血液停止流动,不同时间段会形成不同模样的尸斑,以此可以判断出大概的死亡时间。
除了这之外,也可以通过尸僵的状态来确定,只不过这样会有较大的偏差。
但张家大郎已经成了干尸,体内根本就没有血液,自然也看不到什么尸斑,而现在又是寒冬腊月,放多久都是硬邦邦的,尸僵的状态也无法辨别。
饶是老秦经验丰富,此时也感到有些棘手。
只能用那个办法了,老秦抬起头,望了望几人:“几位,回避一下吧。”
先前解剖时,他并没有避开众人,现在说出这种话,看来是准备动用一些特殊的手段。
南镇的人似乎都见识过,听了这话脸色纷纷一变,拉着闵白马两人就跑出了大堂。
孟小春在经历过昨天的不适后,已经对尸检有了些免疫力,本来想留下看看,但见到南镇众人心有余悸的样子,还是把好奇憋进了肚子里。
来到大堂外,天色昏昏沉沉的,好像又有了下雪的迹象,而寒风还是那么猛烈,吹得人脸上发疼。
在老秦一夜的努力下,李家三十二具尸体已经解剖完毕,没有缝合,又重新搬到了前院,南镇的人点了点数目,随口聊些着什么。
“也不知辽东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这么大的雪,应该都退走了。”
“说的也是,至少也能过个安稳年......”
他们在谈论关外的敌情,自大雪之后,一切都回归了安定,这两天还没有新消息传来。
孟小春沉默半晌,往旁边靠了靠,将声音压低:“大人,一直没消息,也不知他们回来了没有。”
“会回来的。”闵白马缓缓的点头,像是回答孟小春,也像在回答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