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了,星官对玄武说,要不你就再给他上一课?
星官说的上课绝不是把人“教训”一顿的那种,不存在善意,是真正的上课,他的课已经上完,就开始鼓动起玄武来了。
玄武皱了皱眉,我怕会适得其反,不能一口吃个大胖子,路还得一步一步走。看看他的后来你就会明白,他的事情不用我们太过操心。叹了一口气接着说,有些苦是一定要吃的,少一口都不行。
那就随你吧。星官似乎也恍然明白过来。
玄武心里想,上课是不必了,但给少年吃点苦头,让他知难而退还是可以的。身入红尘心是罪,拔罪救苦敢言悔?心似大炉焚天尽,一灵不昧如如身。
人的一生真的很苦,为罪的苦,为心的苦。
苦的是心,一颗鲜活的心,活也是为心而活,万物唯心说的就是一颗心。身体是什么,身体是一些物质,这些物质来自于尘土。尘是小土,土指的是物质的世界,也就是说身体的物质成分在物质世界中都可以得到。
因为是在人间,是人,就必须得利用身处的物质世界,撮合一些有用的成分,化成人身。人一旦死了就会分解,尘归尘土归土,借来的终归是要还的。不管借了多久都是要还的,生死簿也叫毛簿,那上面早就记着账呢。
毛簿的意思说的是生死簿的形状,那不是几个小鬼差役搬来的厚厚的一大摞簿子,旷古以来都只是一本书,简简单单的一本书。并不是谁能够看和看见的,谁都能看得懂的,甚至打也打不开。
只有三页,一皮一底中间夹着一张毛纸。
纸是用水夜草做的,世上已经没有这种草,天上地下也不会有,这种草只出现一次。那时还没有人类出现,但水是一个永恒的存在,水就是灵,灵就是水。接着有了光,也就是有了夜和昼,接着有了空气,有了天和地,接着又有了植物。
日月星辰还没有出现,最早出现的一片草就是水夜草。日月一出这些草就化了,没有了,化成了别的。那些别的都带有了一些水夜草的性质,但已经不是水夜草。
当时的灵,也就是人,因为他具备人的一切特征,把这些草收集了起来,其中的用途之一就是做成了毛簿,这样的毛簿有四本。
水不能湿火不能燃,雷霆不能击之,时间空间都不能将之毁坏。但也只有懂得了时间和空间之法的存在才能把它打开,因为它的时间和空间容量太大了,也包含着情感。
如果一个人站在案前,执“法”者看看这个人再看看毛簿,毛簿就会显示出字迹来。人不同字迹也会不一样,里面记载着人的一生。
看完了,它又是毫不起眼的毛簿。
其中一项内容就记载着人要归还“身体”的时间,这个时间不是铁定的,但迟早都要归还却是铁定的。只有从归还的时间之日往前看才有了阎王要人三更死谁能留人到五更的说法,因为存在着一个错觉,以为身体就是人的全部。
身体并不苦,是人的心让身体受苦,身体的苦反应到人的心上,是人心在受苦。心对于苦乐特别敏感,如果不敏感了,那就是有意的遮挡,降低了敏感度。
心分为三种,当然心还可以有更多的分法,这是一个逐步深入、渐入佳境的过程。一是本心,也就是光如日月的那颗心,光明而纯洁,没有受到一点污染,一辈子要保持的是这颗心。二是人心,人世之心,也叫应用之心,人的生存面对诸多的难题,都不想生存得不好,好了还要锦上添花,不会有个满足,学着贪得无厌。
应用之心是对本心的扭曲,从生命的角度上是愈少拥有愈好。少受外界外物的熏染,在本心那里留恋和观光,求得一窍通和多窍通,观瞻生命的真意。
三是执心,也叫魔心或者死心,死心塌地的心。然而不能不说这颗执着之心,有好的执着也有不好的执着,叫魔心可以不能叫圣心。只是一段历程,半路夫妻走到一起,而结局并不好,是一定要分开的,条件到了或者想回头了就会离开。
向好或者向坏,好有好的自觉,坏有坏的觉悟,一是执迷不悟一是执迷“硬”悟。已经入世很深,心里的血河泪河腾起千重巨浪,把自己打在深深的沟壑中。执迷不悟倒还罢了,作恶也就作恶到底了,已经在巨大的惯性下难以回头。
想要自救的,回到轻松之心和纯洁本心的就得采取非常手段,这时候才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说。然而不是真的成佛而是有了佛心,有了一点佛心未必是佛,要想走回头的路就得经过那些曾经的孽路,也就是冤家之路。
也就是活得更不像是个人,忍受唾沫忍受殴打,饱受轻蔑和屈辱,一点一点地还账。憋不住的时候,就痛向自己下手,自己折磨自己。能折磨自己什么呢,无非是身心而已,吃苦吃亏成了一种幸福。
人们说他真的想改过自新。
这就是苦修的意义。
心已经千疮百孔,得一点一点地修复。总是宽恕和原谅,总是和善和面对更多的突如其来和节外生枝。你原谅别人,别人未必原谅你,甚至想要你命的人都有,就算不引颈就戮但也再不会打击报复,要把过去捋直了。
那就逃跑和离开,这并不丢人,你已经不是你,逃城就这样形象化的存在。
树上钉钉子的故事说的是时间,逃跑之后的时间,拔出了钉子还得等着那伤口慢慢愈合,人也在愈合着自己,回到水天一色的地方。
就算是不用那么魔,总是被牵引着离开本心的时候,也得对自己残酷才行。管不住自己的含义就是冷眼看着自己一步步迈向死亡而无能为力。
人活的就是心,受到心的支配。这时候的岔路人们大部分都知道,是人支配心还是心支配人,究竟是这样还是那样,能不能刚柔相济,兼收并蓄。
在方法上是必须的,就是病和药的关系。一直的支配心,这也是病,那么偶然的被支配,放纵一下自己就是药,纵情山水或者读书不辍。已经习惯于被支配,有时候也要知点足,收收步,回回头,喂自己一副良药,尝尝苦涩的滋味。
心都是情,是情的作用,心情往往不分,不是心的情而是心和情。
人一旦香消玉殒,这个心这个情也没有了依据,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这时候注定留下的只有灵,而且是残缺不全的灵。
这个灵终将不是自己的,它也会舍人而去,它只是带走了自己的全部记忆。
灵魂很轻,灵魂很小,却极有能量,人一生的过往,悲欢离合山川秀树熙熙攘攘纠纠缠缠,爱恨交织低眉俯首披荆斩棘吃穿用度嘶喊和沉默,能不是能量吗?其意识足够大,大到是一个时空,情感如此海洋,顶得上一个星球,其中的时间和空间又洋洋洒洒,排到了月亮之上,那不仅仅是一个姓名和囊括所有的在姓名之下。
灵才是应该被瞩目的焦点,可从来不能深说,因为这是一个脑子有问题的嫌疑,而且也不受欢迎。默默的来默默的去,山花开了月亮红了,经过了湖岸和山林,看足了天光和云光,从城市及乡村经过。
忽然有一事要问他,想起他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人影,据说他去了远方。
首先说身体就是泥土化合而成,只有有了灵,身体才是身体,可以跑可以跳,可以听到音乐可以发出歌声,才可以用手打出、写出字来,闻到香味,得以品尝滋味。若是能够把灵拿走,那么人就是一个“死”人,假死人,眼耳鼻舌身意的所有功能将统统失效。
“看”着自己腐烂而无知无觉。气不呼吸,血不运行。
其次灵更是心的“心头肉”,否则就没有七情六欲,无法指使自己,也将不会表达和交流,头重脚轻不能行动。人的一切活动和情感意识都是灵的作用,分析下来有两个说明。
一是一个原理。在物质上来说,身体是依据,在意识上来说,心也是一个依据,不管本心被歪曲篡改和遮藏得何等厉害,它一直在起作用,这也是人的无可奈何。但人们非常不要脸地把它据为己有了,以为那就是自己。
原理就是:人表达了自己的诉求,我要去我的亲人那里看看,是自己的父母或者兄弟姐妹,念头刚起行动就开始了。这中间不用时间,或者说时间是一个很委屈的角色,是时间被超前过滤了,念头就是时间,念头本来在时间的头上悬着,随时赴命。
身体力行,不会给人造成延迟的感觉,即便是人们也无法查知。人们对于时间的效应很粗浅,只在于听话和不听话。也不会有别的延伸,听话了归结为我很健康,至少脑子还没有毛病。不听话,那不是迟延而是想不起来,把自己沤成粪肥。
错乱的毛病都很存在,我们自己的消化才是正统。
遗忘是一个不受重视的开始。
这中间有一个过程,我想的就是我想的,我达到的就是我达到的,我说要去我就去了,现在这被表现为一种孝敬。抛下一句,还有不来的人呢?
但其实你的达到是你被允许的达到,不是你自己的达到。
二是不分好坏,去杀一个人可以杀得了,去救一个人也可能能够及时的救助了,你的命令就是无上的神祗,不是自己说了算而是被允许说了算。
我从来不会消磨你的意思,我不愿意违拗你的指令,好就是好、坏就是坏,好的结果是你承担,坏的结果也是你自己消化,我爱你,我是你的服从,即便我认为你的好就是不好,不好就是好,我也只有执行。
和我无关,我是你检视之下命令的执行者。
否则你就不再是你。
灵无关,那和什么有关呢?最终是灵替你消化下了一切。你依然在说,那就是我,真的是你吗?你想想,真的是你吗?
就不能不说到灵的另一个灵用,不关乎身心,是灵的由来已久的作为和目的。
玄武似乎不忍心似的,告别了星官也告别了自己。
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和这个少年打交道。
然而,他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