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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距离陈旧区

卖月光的小屋 魔王第七把刀 4281 2024-07-07 17:18

  你还记得那三个孩子吗?

  刘振奎点点头,他知道贵雷妆问的是顾小白,田小山,田小淩他们,“事情已经过去了。”不管是正常、异常,每一天都在死人,也每一天都有新的生命在新生。

  他们没有再骚扰你?

  没有。刘振奎口气很冷淡,面对死人这是工作,医院里面对的更多,都要找上自己,自己这神经怎么承受得了。处理和见到死人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有的死在路上,有的死在病院,有的死在自家的床上,和年龄无关,死是一种必然。

  你也没去看望过他们?

  刘振奎瞪大了眼睛,这才明白过来贵雷妆话里话外的是有话要说。“你什么意思?我才好不容易恢复正常,脱出身来。”

  没什么,没什么,有时候去看看也好。

  “好啊,要去你陪着我去。”这就是个玩笑话,当不得真。旭日好不容易升起来,是白白的太阳,却马上就躲到云中去了,人们继续埋头练功。

  但贵雷妆真的来了,那时刘振奎正在一座拱桥的岸边看着水里的鱼儿,一种是透明的鱼,只有鱼的形状,肚子里面什么也没有,但在水里游得自由自在。一种是绳子鱼,长的短的粗的细的绳子那样的鱼,能漂着也能钻入水里,还能够直立。

  岸边的草湿湿的,能把人的脚顶起来,它们要保持原状,二人就成了草上飞。

  彼岸的花开得绚丽无比,最多的是七色花和修罗花,花丛中故意飘着白纱般的白雾,花儿看起来很精灵。

  拱桥无端地在朝外渗水,湿漉漉的,脚下却不滑。拱桥很长,两侧竖着一些兽头栏杆,每一个兽头都不一样,应该都是猛兽系列,有知道的,如龙虎彪狮子豹子。有的叫不上名字来,朱厌、狰、蛊雕、天狗、蠃鱼。

  路遗的头也在此列,“鹿杈黄衣驴蹄子,从不抬头是路遗。”美女的头,长着大大小小的鹿杈。雕刻者很内行,路遗的头还是低着的,平静地看着桥面。她是人?是兽?

  你见过这个兽?

  贵雷妆说,她可不是什么兽。刘振奎来来回回扫视着众多的兽头,摇摇头。好兽也许是人,人也可能是兽。

  走了很久,却总是无法走到桥的那一边。脚在走,经过的兽头也都不一样,但下一步还是刚刚迈到桥的中间。“不对劲啊。”

  贵雷妆说:“我们被距离距离了。”

  去高铁站的路有五里,一步一步丈量着总能走到地方。这时候空间是大当家,时间是店小二,店小二要听大当家的话,雇佣了他,他就不是可有可无。完成这个距离的还有眼睛,很容易就找出参照物来。

  记忆是分段的,一层一层一段一段记忆下来。

  人没有改变空间的可能,这时候就要借力,有三种力量天生存在,一种是重力,也叫吸引力和生活力。人的行走骏马的奔腾江河日下飞机轰鸣和庄稼生长,白云悠悠。躺着坐着都有支撑,你才能抬起胳膊来,也才能说话。

  一种是轻力,也叫斥力分力,究其实就是圆力。超脱了重力的范围,人类所能借用的力量又来了一个转折,这就是轻力的运用。力量都相对于空间,相对于距离,力量无处不在,借力而已。木架子可以在太空运行,空杯子可以装满温度适宜的水,冰得炸牙和热得吐舌头都行。

  另外一种力是愿力,也可以叫心力、灵力、念力和意识之力。这就和华夏的母亲一样,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的孩子,照顾是一方面,主要是她爱自己的孩子,如果拿掉了这个爱力,所谓的照顾不过是工作而已。

  孩子再幼小也会感觉得到,没有爱其实就是放弃。

  很多的规则和套路,从高瞻远瞩到细枝末节,就是想把这个温情固定下来,没有愿力至少还有责任。

  痛恨一个人的时候说他百死莫赎,那么前一句是什么。可能没有前一句,那是心里的话或者是一种意识,让那个人死了一次再死一次,死一百次都不解渴不解恨。这个人至少在你的心中是死了。

  简单说这三种力量分别对照着身心灵,重力愿力和轻力。

  力量可以弥补距离的不足,也可以使距离拉得更开。

  为什么受到欺骗的只能是好人,这是因为欺骗者欺骗的是善良,这中间有邪恶和善良的距离。不会上当的人其实心里面已经有了邪恶的成分,他不会使用,但是他知道,这样就没有了距离,力量的作用就小了。

  一些叫人成熟的格言警句和“大补”的鸡汤,都是在距离上添油加醋或者狗尾续貂,要么你就染得六亲不认,要么你就千里之外,在阡陌纵横的世道上冷漠,独善其身。

  距离是一个很现实的词汇,没有距离要找出距离来,有了距离才有力量的介入。有距离的,根据愿力的需要,把它拉近或者推远。

  在桥上的这个“现实”里,走不出去,一定存在着某种力量,这种力量的作用就是对另一边的拒绝。重力和轻力在这里谈不上,只能使用愿力。三种力并不是你是你的力,我是我的力,他们也有相同相容的地方,如果不是这样完全说不过去。

  说不过去的意思就是无法解释,无法覆盖,无法深入和无法使用。

  愿力在贵雷妆的心里打开,一是我要过桥,我要过桥的语言和意念。不要小看这个,这其实就是祈祷,在和周围的兽头表明态度。就算不是兽头作怪,也是和笼罩这拱桥的力量在坦白。

  有时候会有回应,这很少,有时候会有感觉,这很多。有时候没有半点反应和感觉,这更是常见。他们有他们的态度,你有你的态度。

  他们或者它们一定会听到你的话。即使是禁制,即使禁制已经运行了千百万年,也会听到。造桥和设禁的人会有意识留下,哪怕是他们已经作古。桥本身和禁制本身也有意识,就和山有意志,一朵花有一朵花的想法一样。

  这和万物含灵的说法不一样,主要是涉及。你不去逛山,山和你没有没有关系,也没有那份记忆,山是山你是你。而去了,山和你之间就有了某种联系,才能它作用与你,你也作用与它。

  二是把整座桥和周边的风景放到心里来,就算是搬运吧,人的内在都是有空间的,很大,整个宇宙装下也不过只是占了一个角落。要不何以吞吐宇宙和洪荒呢?

  放在哪里都可以,现在是顺手的地方,也就是置于案前。然后缩小它,而且用心丝把它左绕右缠,上捆下绑,结实了之后再放出来,又严丝合缝地和原来的桥成为一个整体。

  三是拉住了刘振奎的手。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遭际,一群人同时出现在一个广场上这是被允许的。如果不被允许,其中的某一个人根本就不会去,想去的时候也可能被耽搁。你像你没去过一个南方的城市,你不会出现在那个城市的某个广场上一样。

  拉住手就是结为一体。你的身体里有一个五,我的身体里有一个七,暂时的情况下我有你的五,你有我的七。

  然后掉身往回走,而不是过桥。

  但是却过了桥,到了另一边。刘振奎笑着问:是不是我沾了你的光?

  七把刀说:不是你让我陪你来的吗?

  谁的面子都要给,这不是那些虚假的面子,而是真正的面子。一个人给另一个人面子,或者是偷偷地给了面子,不在于你这个人而是在意你里面居住的那个人,对那个人必须尊重。外面的人可能不知道,里面的人一定知道,那个人的名字叫做生命。

  对生命尊重,和他的身价、学识、性格无关。

  对于物的珍惜,存在的有情也是如此,它们可能不知道,但你身体里的记忆者会知道,什么都被记录下来了。言行只是外在的,内里的意识活动也必不可少。

  过了桥又是另外一番景色,回回头,修罗花和七色花又在对岸开放得不亦乐乎,雾纱也跟了过去。水里的鱼儿又有了新品种,一种鱼姑且叫它支架鱼吧,它的尾巴能够分开和旋转,像一个小三角,把鱼儿支撑在水面上,歪着头似乎在打量岸边的两个人。

  一只扁头的大鱼把头露出水面能吹出很多气泡来,有大有小,摇摇晃晃地很久不破。

  前面是一条钻进密林的小路,雾霭翻涌着臃肿的身子,经常被树枝竹枝刮得支离破碎。

  在路上,刘振奎疑惑地问贵雷妆:“你来过这里?”看到贵雷妆摇头,“有三条路,为什么我们要走这一条?”

  “这和记忆有关。”

  记忆九区中排在第二位的是距离陈旧区,虽然人们内在的空间很大,时间也在这里蝌蚪一样忙得不可开交,但属于记忆的地方却不是多大,比足球小,平常喝水的杯子那么大。庞大的记忆被凝缩之后在这里保存,它们有自己的规则,和时间勾结起来肆意妄为。

  人不想忘记的不会忘记,随时可以拿到案前来检视一番,会发现很多有趣的东西,监视完了它们自动归位。记忆的方式有三种,一种是身体的记忆,一种是心的记忆,一种是灵的记忆。

  身体的记忆你会发觉一种叫做“余”的存在,用人来比喻他就是一个王,落魄和流浪的王,往昔不再,繁华尽成陈迹。脑子也不好使了,每隔一段时间就提着大斫刀出来砍杀一番,不折腾得奄奄一息就不会回到他的山洞。

  心上的某个存在叫“须”人,原先一个人孤独地走,也没发现别的。现在再次一看,真的能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了,脑袋后面还有眼睛,身后和身后的广阔背景次第呈现,那里有一只生病的鸟,而某公园的石桌石凳下面却埋着一个冤魂。

  灵的记忆和记忆之城或者也叫记忆之门有关,现在看到了“抛”或者叫“瞥”,他能远远地把某个意思隔山隔水地抛过来,眼睛也随着抛物投过来一瞥,然后就销声匿迹。

  记忆不仅仅代表过去,也有未来的成分。

  走着走着路非要想着往另一条路上走去,就是想,没法子控制。就是常说的神使鬼差,后来发生了什么,当事人知道。好的有,坏的也有,不咸不淡的更多。当初求问过为什么,有了答案不一定是答案,但有了答案就行了,绕了过去。

  或者没想出来个子丑寅卯,但生活更重要,也举着绿旗子放行了。

  想要忘记的有时候偏偏忘不掉,只能闲置或者远离,让身心灵在时间的帮助下慢慢冷却下来。

  时间如灰尘,簌簌地今天淹没昨天。

  所以知道产生距离的不光是空间还有时间,时间没事人一样和黑洞联合起来让新生的陈旧,让存在的化为乌有。心情又走上来纳头就拜,确定了活着的标准,分清了轻重缓急主次,在记忆的王国自己说了算。

  距离不会陈旧,心情可以,转面不看你的脸,是好是坏,惊艳或者庸俗与我无关。本来有下坠之势,现在又有了落井下石的帮助,记忆在哭声中渐渐憔悴。

  三天才是最现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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