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芝……小鬼,现在有空吗?“我心事重重的走回家,打开门,正好看见她慵懒地半躺在沙发上,手里握着汽水,遥控器斜摆在手边,另一只手抓着空空的薯片袋,嘴里自然嚼的是我昨天刚买的薯片咯。
“哦,长官回来了,”她懒散地望向这边,“欢迎。”
自从上次集体施威活动后,她似乎开始从以前那个天真可爱的性格和现在这个散漫慵懒的人格之间来回切换。我不知道是什么系统故障了,明明今天早上还缠在我的腿上要我带她出门,现在就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看着无聊的电视节目。
“问你一下,你觉得现在的生活怎么样?”
“哦?芝蔓觉得除了薯片的味道没上次好,新关卡有些难打不过,该死的官方总是把活动时间设置的又短又少,还要逼迫穷困潦倒的新玩家充钱之外,其他还挺好。”
电视正在播放一个科普节目:“欢迎摩国著名教授,***先生莅临本台!”
“嗯……嘿,小鬼,你对你之前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完全没有一点想要去探究一番的期待感吗?比方说,之前做过什么,经历过什么,得,明白吗?”
她懒散地抬起眼皮用着奇怪地眼神看着我,眼睛闪着丝丝微光,耳机上的猫耳和她一样慵懒地趴在银色的头发上,应该是完全不感兴趣的意思。
“干嘛去探究那些破事?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还能改变些什么吗?长官不如想想哪个牌子的薯片更好吃。”
“可你不觉得,生活中缺少些什么?明白历史的定义,历史就是——”
电视里继续播报着主持人愚蠢至极的开场白:“……荣获过***名誉头衔,还担任过***的高级教授,……“
“缺少什么?嗯——”她打开汽水猛喝了一口,然后又把汽水放在一边,“不错,好问题。缺少干劲!干就完事了,长官把手柄的按钮修一修,好像不灵敏了。而且生活缺少什么是很正常的,毕竟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如果缺少的事情会让你感到疑惑,或者让认识你的人都感到疑惑的话……”
“那随便咯,芝蔓从不会因为这些事情疑惑,”她似乎毫不在意,接着自言自语地念叨着,“生活嘛,就是应该像现在这样,躺在沙发上,开着电视,喝着汽水,吃着薯片,然后虚无地度过原本也无意义的一下午,让这一下午的时间从没有意义变得更加没有意义。明白吗?长官,这就是你的生活——”
她把抓了一下蓬乱的头发,接着说到:
“和你们所有人的生活。”
“嘿……你是不是快没电了……”
电视里继续播报着:“大家好,今天我给大家讲解几个困扰了大家很久的小问题:洗洁精能不能喝?为什么不能用洁厕灵洗澡?砂纸擦拭身体有什么害处?为什么要注射疫苗而不是消毒液?……”
“没电?芝蔓的身体可以用三种方式供能,才不存在没电的说法。充电哪里有边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边吃着薯片这种补充能量的方式爽?”
“你不想出门走走吗?今上午你还要我带你出去。”
“这个嘛,长官为什么要出门去?烦死了,芝蔓看见人就烦,怎么会有交际这种东西……“
“因为这是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长官能明白吗?”她忽然站起来,张开双臂向我比划了一下,“芝蔓没有什么理由跟人交往啊,你看看这些愚蠢的生物天天在街上都做些什么?无非是看些低俗的广告、吃点恶心的东西、然后在这种挤的像肉夹馍似的街道上挤来挤去,碰见什么痴汉可能还会动手动脚。在哪里不是虚度年华?芝蔓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够了呗。长官,你觉得呢?”
“这个嘛……“
“实在是险恶,太危险了,“她又躺下去,懒散地说,“长官不觉得人类很危险吗?”
电视里继续播报着:“……洗洁精不能喝,是因为洗洁精就是洗洁精,不是用来喝的,……”
“啊,人们还是很和善的,但也不是每个人都……”
“这么说长官算是承认芝蔓的观点是正确的咯?”她不自然地笑笑,“这种危险的生物还是少去接触吧。芝蔓,非常失望啦……”
“嘿……”
“别‘嘿嘿嘿’地好不好,要打招呼直接打呗,总是先说个语气词干嘛?这样显得长官真的很傻诶。”
“小鬼,今天怎么了?”
“看不出来吗?芝蔓很烦诶!”她撇撇嘴,随即又把目光转向电视机,“长官一让芝蔓回想以前的事情就觉得烦,什么也想不起来,但是又非要让人家使劲想。芝蔓可不是什么时间机器,可以穿梭回以前。”
“好吧,以后我……”我一时有些无语,听着电视里继续播报着愚不可及的节目:“……砂纸擦拭身体容易引起不适,这就是为什么人们洗澡的时候不用砂纸擦拭身体……”
“不用以后,长官应该去买点薯片和饭团回家来,家里没什么吃的了。而且汽水也快没有了……唉,没有汽水和薯片,人类是怎么生存下来的?芝蔓建议家里摆一个自动售货机,里面只放饭团,薯片还有汽水,每天摆不同的口味,长官觉得怎么样?”
“想得美……”
“诶——,”她耷下眼皮,嘟着嘴,一脸不屑的样子,“长官真没有幽默感。”
“你怎么把幻想叫做幽默……那你呢?你哪里都不去?”
“芝蔓哪里都不想去,躺在沙发上多好。如果有空的话,能不能帮芝蔓把没有打通关的那一关帮忙打过啊?还有几个道具没有收集到,做不出传说级武器,芝蔓把收集地点标在电脑上了,长官留意一下呗。”
“你最近是不是有点……”
“最近?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忘了,她出什么问题都叫不了医生,而现在这个事情,把她送去维修站和等同于撞在风口浪尖上。
呃,说实话吧,其实我挺喜欢她现在这个状态的,一边废物一般的躺着,一边高谈阔论着人生百态,像极了喝醉的我。不过我也只有喝醉时才是那个样子,平时的我,还是努力装作一个思维正常的人。
“长官,先别说芝蔓什么什么,长官自己最近失神的时候也挺多的嘛。没听见手机铃声响了吗?”她边喝着汽水,边指了指我的手机,提醒我又有人手机给我打电话来,虽然给我打电话的就那么几个人。
“别问我是谁,问了你也不知道,”刚接通电话,那头赶紧急促地打断我的问候,“三天后到夏橘家来,我们商量一个计划。”
“尚友,我只能说,即使你用初霜的电话打给我,再把声音压地再低,我也听的出来你是谁。”
“行吧,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电话那头的声音一下子回到我熟悉的那个声音,略微有点失望,“我们准备借用一下木子学校的实验室做一个彻底检查。”
“给谁?”
“你觉得是给谁?”
“长官!有人敲门!当真听不见吗?”
“这下热闹起来了……”
我拿着电话,火速赶到门口,门外的人依然在焦急地敲门,无论是那边似乎都是十万火急的事情。
“喂,文浚!你在听吗?”
“家里有人吗?文浚,我知道你在家,别装了。开下门,很紧急的事情!”
要是以后的生活都这么忙,那日子可真是充实……
我深呼吸一口气,打开了房门,木子正着急地站在门口,看样子一定又有安让她坐立不安的事情发生了。
“我们进屋说!”她一把拉住我的手就往屋里拽,似乎并没有考虑到门有没有关上的事情。
“可能有情况了,”木子一坐在沙发上就急匆匆地说到,“我应该怎么说呢?总之不像是什么好事。哈——哈——”
她的体力不怎么行,到现在都还在大喘气,似乎没有从刚刚跑步上楼的状态恢复过来。她双手撑着膝盖,坐在沙发上两边的短发低垂下来几乎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不过我猜,应该是很焦急了。
“什么情况?前辈,你慢慢说,不要慌。”
“我也想听听,哦,是木子吗?抱歉,我只是想听听什么情况……没有冒犯的意思……”电话那头传来尚友的声音后,随即发出了一阵杂音,就像是什么争夺声,然后初霜焦急的声音便传了出来,“什么情况啊?木子学姐!现在情况是什么样子的?你还好吗?来得及吗?不要告诉我芝蔓已经在被通缉了。”
“啊,别急别急,我慢慢说。”
“是啊,先辈慢慢说呗,有什么急的?”她还是躺在沙发上不紧不慢地说着,看上去就像是个胸有成竹的长者一样,把手上的薯片袋换成古书、汽水换成毛笔效果更好。
“刚刚有人联系我,问我参加上次施威活动了吗?我说没有,然后他就问我,知不知道一个银发的女孩子……”
“有趣,银发的女孩子又不是只有芝蔓一个……”她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上无聊地不能更无聊的节目,“唉,芝蔓有那么显眼吗?芝蔓这么可爱,为什么不喜欢芝蔓呢?”
“然后呢,他现在正在调查什么什么,需要的取证什么什么……如果不管我的事情,就可以挂断电话了……”
“听起来不像是小事情……会不会是军事院的人……”电话那头传来初霜惊讶地的声音。
“而且,他们还说,他不是一个人……”
“那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是军事院的人打电话来,最近注意你们所有人的手机会不会有个3开头的电话号码打过……”手机里传来尚友的声音,不过他离话筒太远,我也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所以,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实在是混乱的没边了……
一边是急切想要解开她的身世的朋友们,一边是自称正在调查她的一个团伙。
“我想了想,有这么几个可能性:单纯的骚扰电话;一个媒体打下恐吓电话想套一点信息;真的是一个民间团伙想挖掘点信息……还有一个可能性……“
“是什么?”电话那头急切地问道。
“她上次的表现已经引起了政院的注意,正在调查她周围的人,我觉得很有可能……”
……
关于后面说了些什么,我有些记不清了,总之,就像在开远距会议一般,我们四个商讨为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制定一个又一个的方案,但又不停地推翻。谁都没有说出一个完美又可以避免争端的办法,除了把她藏起来。而她自己,什么话也没有说,似乎相当顺从我们对她的安排。
最后,大家都想不出来什么好的方法,只有叮嘱我最近最好不要随便见什么人,也不带她再出门。不过她嘛,也没有要出门的意思,就像养猫一样,好吃好喝招待着,就乖乖在家里呆着。
但他们还是希望可以找个时间彻底弄清楚,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本来说的是去木子的学校——也就是南安京理工学院的实验室,不过又感觉太容易暴露,最后只得先不了了之来日再做决定。
“出门?出什么门?很值得吗?”她对我们讨论关于她的事情似乎毫不在意,整个讨论期间,她似乎都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并没有对她的未来做什么评论。
我隐隐约约觉得,之后的日子可能要小心谨慎一些了……
……
之后那些天天大家都很谨慎,没有再给我打电话来,不仅如此,我甚至都没有再怎么见到他们,似乎是有意地躲着我。
我当然知道为什么,甚至觉得这是好事情:如果有什么新的情况他们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我的;没有找我的话,只能说明这件事情的风声快过去了?
事情的风声过去了,可总有人不会这么轻易地把这件事情抛之脑后。我以为除了我,这个世界上找不到第二个再会在乎她的人了;尚友却觉得,有的是人在乎她。
果然,尚友没错,我错了,只是他们在乎的点可能和我的不一样。
路旁渐渐变得开阔起来,眼前一大片绿茵茵的草坪,总是让我想起在草地上嬉戏打闹的小朋友,还有被排斥到一边去的我。
不怪他们,怪当时又自大又自卑的我,显得实在是格格不入。如果当时没有尚友的话,我不敢肯定自己会变得像现在一样是一个遵纪守法的人。
对,我遵纪守法,我并不想与什么人对抗。我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我也承认她的到来为我的生活增添了不少味道,可如果这些味道会慢慢变成致命的迷药的话,我想我还是趁早倒掉吧。
不过这也很可以说明一点:她不是个普通人,也不是个普通的生物,更不是个普通的物体。
我现在在想什么呢?庆幸?窃喜?后悔?犹豫?
也许都有一点吧。
就像刚刚走上这条小路一样,以为自己很快就可以到家了,回到自己唯一的避风港。
结果呢?就像是在走一条永无止境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