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官,在做什么呢?”
背后毫无征兆地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像个坏孩子一个躲在角落里……”
就像压紧的弹簧突然松开一样,我猛地跳起来,而且敢保证,连耳机对面的尚友,也把我那声被惊吓的大叫听的清清楚楚。
“哇哦,长官在做什么呀?”她好像也被我过激的反应惊到了,一脸疑惑的看着正在从准备战斗的状态调整回正常状态下的我。
“重新规定,以后不许轻轻拍我的背!”
我戴稳耳机后,对她下达命令道。
“还有,不许吓唬我。”
“可是,芝蔓饿了嘛,回过神来的时候,长官就不见了……”
她那一脸无辜的神情表示我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严厉的话了。
“不过嘛,芝蔓帮长官收集到了全套传说级装备了哦。”
收集完了啊,不得不说,这孩子在玩游戏上可能还真的有些天赋,很多我都没打过的地图,她似乎总能想到常人想不到的方法,一举通关。
算是找个代练在家里吧,代练游戏的价值不比她每天消耗的汽水和薯片价值高。
“喂?喂?你在听吗?”我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耳机,关掉环境音后,耳机里的声音才有重新清晰起来。
“嗯嗯,我在我在。”我敷衍地回复到,然后对面前正用这请求的眼光等待我的命令的她说到:“厨房里还有最后一袋方便面,要吃的话自己做吧。”
当然,我的语气自然是无奈的。
不过她的眼睛却闪闪发亮起来,紧紧地抱住我:“长官太体贴啦!”
“行吧,松开。现在别吵我,在打电话呢。”
“欸,没注意到……”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安啦,芝蔓不打扰了。”
我看着她兴奋地蹦进厨房,不禁让我想起小时候玩的那种上了发条的机器人,扭紧发条,就会蹦蹦跳跳的向前跳。
挺像她的风格的……不过莫名觉得有点烦。
“好了,把她支走了,刚刚我说到哪里了?”
哦对了,然后,那几天在家里,我天天祈祷医院千万不要给我打电话。不知道是心不诚还是方式不对,医院不仅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医生……”我结结巴巴地说,“您直接说怎么回事吧。”
“嗯,情况有点复杂啊,我希望可以当面告诉您,先生。所以说您得做好心理准备。”
我懂了,她肯定是患了什么绝症,为了不拖延父母故意销掉自己的公民信息与医保信息,然后自己到回收站去寻短见,结果被我救下来了。我怎么这么……
“你别笑了好不好!当时我的脑子简直就是乱麻,什么可能性都思考过了。我还想会不会是那个男人故意设局让我去和他和好……”
只能说,人的脑子是中精密而神奇的机构,自己明明竭尽心力不想胡思乱想,大脑越会让思绪飙车,直到飙到车毁人亡。
到了医院,护士长直接找到了正在寻找她的病房的我,然后把我拉到办公室,里面就坐着一个穿便服的男人,椅子后面披着白大褂。估计就是刚刚给我打电话的那个,因为他面前的桌子上还摆着一部全息视讯电话。
“先生,您带一套衣服来做什么?”他奇怪的看着我手上拿着的我以前的旧衣服,问道。
我一时有些惶然。
“呃,出殡……不是,看望病人总不能穿一件破衣服吧,所以我给她带了件新的。”
他用更加奇怪的眼神盯着我,继续说到:“那您想太多了,您送来的这位病人,她没有死,相反,她只是没电了。”
“没电了?!你说的是没吃饭吧?”
“是没电了。我们在给她做透视时,发现了她体内有相当一部分的器官不是人体本身的器官,是人造的。”
“具体点是?”
“具体点的话,据医学观察,我们可以确定,她的心脏、大脑、耳蜗、眼球、某些神经回路——可能还有肝脏、肾脏,是机械设备,而且超出目前科技水平的机械设备。确实非常让我们感到不可思议……”
“这……不会吧……”
这可能是我听过最匪夷所思的事情,至少在我的所认知范围内,敢于试用人造器官的人少之又少,即使技术已经高度发达的现在,人们也不敢轻易用可靠的机械,换掉自己天生俱来的器官。
“别提啦,我有自知之明,但那是多久的事情了?再说了,那是那个男人的意志,不是我要换的。而且,你现在也看不出来我是换过器官的人吧?看得出来?少开玩笑啦!”
但谁会换掉这么多器官啊,而且,为什么要换?再说了,这些所谓“超出科技范围”的器官,又是哪里来的?
“先生?您在听吗?”一旁的医生在身边轻轻拍了拍我的肩提醒我。
“哦,在,在,你说吧。”
“我们发现,她昏迷不醒的原因就是,大脑没有电了。但有趣的是,心脏却还在正常运作,说明她的身体可能由多种能源供电,不过我们也不是科学家,研究不了这些。建议您可以把她送去科研机构做更详细的观察。”
“然后呢?你们怎么充电的呢?”
“啊,这个嘛……”他忽然脸色有些泛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们在她……臀部上面的那个位置——也就是脊椎尾骨的那个地方,发现有一条具有伸缩功能的充电线,样子很像北泽猫(注:摩国本土猫种,未驯化,尾巴很长很软,是一种以尾巴的位置与高低表示心情的猫)的尾巴,然后直接接上充电就可以了。当然,别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这么方便?!不会吧?住了这么久的院你就告诉我她只是没电了?!
“不过为了避免一些风险,我们作为为人类看病的医生,她身体里的这些机械部件我们也无能为力。要不,您把她先带去机械维修站去看看,检查一下?也许那里比较适合她。”最后,他补充道,然后摆了摆手,“您可以去接走他了,住院费与治疗费将会扣除在您的预支医疗费用报销系统里。”
“大概……多少钱?”
我颤抖着问道这句话。
“我们医院很人性化的只算您电费与住院费的话,两千块。”
得,这就是医院,住两天就能让一个普通大学生的一个月生活费就这样灰飞烟灭,比扔进水里的石头还难寻踪迹,毕竟水面接触到石头的撞击还会激起一点波澜,而扔给医院的钱,鬼知道他们用在哪里的。
护士长让我去病房接她时,我拿着曾经我的旧衣服。哎,能穿就行,总不能穿得破破烂烂像个乞丐一样跟我走在一起吧。搞不好,别人还会以为我在虐待她呢……
“然后啊,你别急啊,听我慢慢说。反正很魔幻,她整个人跟失忆了没有什么区别,那种烂电视剧烂小说的桥段知道吧?女主完全失忆,男主一步步帮他找回记忆。去他的,我这又不是小说,帮她找回个什么记忆啊?我每天都要忙死了。再说了,在哪里去找,怎么找,我也不知道啊,当时被她紧紧抱住的时候,还以为她想勒死我,结果她的身高最多达到我的胸前,呃……感觉还挺不错的?”
之后,我让她换上我的旧衣服——我买衣服的情况很少,倒不如说我从不自己买衣服,都是木子和夏橘两个帮我买的。当然,我的审美观就这样和她们两个慢慢重合起来,虽然有时候还是有分歧。于是我给她的这件衣服,似乎还挺合身的。不过总感觉很怪,太松垮了,像面口袋套在身上一样。
然后,我带她去了,一路上,她都是紧紧抓着我的衣角。机械维修站的机械师检查了她的身体中的那些“非人体器官”的机械部件后,遗憾地摇摇头,摆了摆手,表示完全束手无策,因为这些部件不属于这个时代,属于几十年后的世界,所以无从维修与保养。况且……
“况且什么?”我追问到。
“况且这些部件和她的身体几乎融为一体,构成一整个完整的系统,任何一个部件停摆,她都会受到不可逆的损伤。很有趣,我可以说她绝非机器人,但是,我也不敢说她是普通人。可能是介于人类和机器人之间的一种形态……这让我想起了一部老电影,男主被换上了众多的机械器官,可是仍然具有人性,用在这个女孩子身上就很符合了。”
“那……谢谢师傅您了……”
要是对一个热衷于解密或者探案的人来说,捡到这么一个女孩子可真是比捡了能中一个亿块钱的彩票还值得。可我宁愿捡到一张能中一百的彩票,也不想给自己再添加一个负担。
“我才不是贪财!说了啦,我养不起她,而且,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能力支撑两个人的生活。”
在她住在这里的一周间,我一直在思考这些问题:“我有能力养活两个人吗?我能很好地对她负责吗?”
恐怕,不好说。但没有任何公民信息档案与身份证明的她,进不了福利院,也去不了孤儿院,更不会被任何一家慈善机构收留。除了我以及和我有联系的这几个人愿意提供一个相对安全且平稳的居住地,没有别的人再会帮助她。
“故事听完了,你满意了吧?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她目前就住我这里,搞不懂她为什么还要吃饭,充电不好吗?说的也是,电费也贵啊……”
我每次看到她,都在想把她送走,尤其是每天早上七点钟比铯原子钟还精准地趴在我的胸前大叫着让我起床时,我就很想把她送去木子家,送去夏橘家,送去尚友家,反正别留在我这里就对了。
但是当她兴奋地告诉我打通了游戏关卡时,我觉得留在这里也不是不行。
世间万物有失必有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