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日看着眼前这个顽童，尿完了他以后又是一脸笑意，也不知道是小日多想还是怎么，小日就觉得这小子的笑容里带着嘲笑和挑衅。
小日见稚儿身边没有嬷嬷丫鬟，便说道：“你这混账小子，目无尊长，定是平日里大家都宠着你，把你宠坏了，我今天要教教你什么叫规矩！”小日说着就撸胳膊挽袖子。
“大爷……”莺儿轻声叫道。
“做什么？你要拦着我？”
“不是，往身上揍，别打脸，要不然太太看出来定要说你。”莺儿说完吐了一下舌头。
“这小丫头，心够黑的啊！”小日心里想道。
他把稚儿抱起来，正要打屁股，刘嬷嬷从内院跑了出来。
“大爷万福！”刘嬷嬷行了礼，便从小日手中接过了稚儿。
小日无奈的看了一眼莺儿，莺儿回了他一个再忍忍的眼神。
刘嬷嬷抱着稚儿进了正房的里间，坐在炕上哄稚儿玩。
莺儿被太太房外守着的小丫头带到偏间去歇着。
屋中就剩下小日和太太相对无言。
忽然太太看到小日胸口以下，似有水渍，便问道：“这是刚才在老太太那吃酒洒了？”
小日低头看看说道：“稚儿尿的。”
“啊？稚儿尿的？”太太觉得不可置信。
“嗯，这是刚才进太太院子时，稚儿尿的。”
闻听此言，刘嬷嬷忙从里间出来，先往小日鞋上看，见有点点印记，再往上瞧，从袍衫的下摆直到过了腰间玉带往上2寸有余皆有印痕。
“哎哟，我的乖乖，这是多大的气力呀！”刘嬷嬷叹道。
旁边服侍的小丫鬟们也都往小日身上瞧，又看看稚儿，一个个的脸上都露出了赞许之情。
稚儿又冲着小日比划了一下要尿尿的姿势，小日忙闪躲了一下。
太太和刘嬷嬷忍不住笑了起来。
“稚儿快到娘亲这里来，不许再淘气。”太太笑道。
稚儿冲小日咧嘴笑了一下，便扑到了太太怀里。
太太看着稚儿无限欢喜，照着脸蛋儿亲了半天。
小日看着他们一派母慈子孝，其乐融融的景象，觉得无趣，干笑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
太太又嘱咐了小日一些注意身体的话，小日一一答应便退了出来。
小日刚一出了太太的屋子，莺儿就跟了过来。
小日见莺儿如此，心里顿觉欣慰，他冲莺儿笑笑，一主一仆漫步在这深宅大院中。
“你刚才怎么没在那屋里歇着？”
“歇着了，不止歇着了，还吃了好些个果子点心呢。”
“那怎么我一出来，你就在外面等着了呢？”
“我守着窗户坐的，一直瞧着太太屋里的动静，见有小丫鬟出来掀帘栊，我就猜到大爷要出来了，便跑了过来。”莺儿回道。
“哈哈，这小丫头是真机灵，还不像有的女孩把聪明摆在明处，惹人讨厌。”小日心里想道，便说：“莺儿你这么聪明，定是能做学问的人。”
“爷玩笑了，我只认得几个字，还是来了府以后才学会的。哪会做什么学问呢。”
“你认得哪几个字？”
“先是认得我的名字，因为鹬儿姐姐说了，每日谁当值，做什么差事下都挂着名牌儿，让我认准了自己的名字。我便先记下了‘莺儿’，又记下了‘浆洗、打扫、收拾、净厕、杂事’这些差事，然后又记住了雀儿、燕儿、鹃儿、鹊儿这些经常和我当值的姐姐们的名字。”
“我去，这一屋子‘鸟人’啊”小日心里笑道。
“鹮儿和鹬儿还有鹇儿姑姑，她们的名字你怎么没记下呢？”
“鹮儿姐姐是在老太太屋里当值的，名牌儿不和我们放在一处。鹬儿姐姐还有鹇儿姑姑是不挂名牌儿的。她们的名字我如何认得记下呢？”
“哈哈，那我问你，我的名字你可认得？”
“我原先是不认得的，这次爷昏睡不醒，老神仙写了神贴，叫我们每天默念爷名白杍栎，看得多了，我便记住了。”
“那你写给我看看。”小日伸出手来，莺儿在他手掌上写了白杍栎三字。
小日点点头，又问道：“那我的年岁你可知道？”
“那神贴上也有，爷是丁巳年生人，如今已十九岁了。”
“爷青回啊”小日心里美滋滋，又问道：“你可知道这府中除了我以外，还有几位少爷小姐？”
“这怎会不知，大爷一母同胞有四人，自大爷往上有一姐姐，已嫁入庆王府，前些日子刚封了夫人。大爷还有两个兄弟，二爷杍栩，小爷稚儿。爷还有一个不同母的姐姐，早先嫁入太子府现在已经做了才人。前些日子咱这还住了大老爷家的小姐，如今已经回去了。”
“这么多人呢……什么同母不同母，还有大老爷家小姐，真是够乱的，不过竟然还和王室沾亲带故……果真是富贵乡，神仙姐姐诚不欺我。”小日心里盘算道。
“二爷杍栩我怎么没见着？”
“爷忘了，二爷随着舅老爷出门办事已经走了大半年了。”
“到是我忘了……那我再问你，咱家做何营生，你可知道？”
“咱家做的是天大的生意。”莺儿一脸得意地说道。
小日笑道：“是怎样天大的生意？贩盐还是船运？”
“爷怎么净拿话哄我呢。那些个生意怎么比得了咱家的生意。鹮儿姐姐说了，就连那金銮殿上的皇帝老爷也要找咱家买东西呢。”
“原来是做皇商的。”小日心里想道，继而又逗莺儿，“皇帝老爷这话可不能挂在嘴边上说，不然是要杀头的。”
“这是自然，这些个话我都记在心里，从不曾对旁人说过。”小日不信的笑了一下，心想这些小丫鬟没事不就只剩嚼舌根了，又逗她道：“你不说，你那鹮儿姐姐也少不得对旁人说，到时候再把你牵扯出来。”
“鹮儿姐姐定然也不会对旁人说！”莺儿急着辩道。
“她能对你说，自然就能对旁人说！”小日继续逗她。
“鹮儿姐姐对我说，是因为我刚来府时，日夜思念爹娘，晚上做梦都能哭醒。姐姐告诉我这些个话，是让我安心在府中好好做事。以后进了老太太的屋好好伺候老太太。老太太高兴了就能给好些个赏儿。我把月钱还有老太太给的赏儿给了爹娘，他们就能过好日子。再若不然，我好好伺候老太太，老太太喜欢我，把我的爹娘兄弟都接来同住也是有过这样的先例的。到时候，我拿钱给我兄弟在这天子脚下做个小本买卖。总好过我们一家子看天吃饭，过那穷苦日子强。”莺儿怕小日还是不信，便撩起袖子，露出雪白的臂膀，对小日说道：“爷看这东西可还在？”
小日看莺儿的臂膀上有一小粒红痣，起初以为是古时妇女的守宫砂，刚想说给他看这个有什么用，再一细看，原来是一个花朵的图案。小日凑近一看，却是还魂草紫菀。
莺儿放下袖子，说道：“当初进府，刻这东西时，我便起了誓，若把在府中听到看到的事与旁人乱说，这东西就能钻进我的心里，搅烂我的心，让我不得好死！现在这东西还在，就证明我没对旁人说过，鹮儿姐姐的我也见过，也在她的手臂上，就证明她也没乱说过！”
小日心里想道，还是小孩子好骗，即使她没对别人说过。可那鹮儿和她说不就相当于是对旁人说了，现在不也什么事都没有嘛，她还信这些。
“那你对我说，是因为我不是旁人了？”小日笑道。
莺儿低了头，红了脸，呢喃道：“爷自然不是旁人。”
小日又逗她，“那二爷呢？小爷呢？这府中的小姐呢？是旁人吗？”
莺儿抿着嘴说：“虽不是旁人，但是主子，我也不会和主子去嚼舌根，乱说这些个话。”
“那你对我说，我就既不是旁人，也不是主子了？那我是什么呢？”小日笑道。
莺儿低头抿嘴不语，良久说道：“爷若不喜我和爷多说话，那我以后不说便是了。”
“我怎会不喜呢！你待我与旁人不同我自是无尽欢喜啊！”小日笑道。
莺儿闻听，又眉开眼笑，露出了两个小虎牙。
小日看她这样，心想：真是小孩子心性啊，继而说道：“我昏睡了数日，对这府中各处都有些生疏了，你陪我到处看看可好？”
“今儿我随爷出来的太久了，虽然老太太院里的姐姐们倒不会为难我，但总是不好的，改天我再陪爷到处去看吧。”莺儿回道。
小日点点头，又想起李信来，便说道：“李信平时在哪当值呢？”
“这些小厮仆从的事我真是不知了，只知道他们这些仆从住在咱们花园东角边的房子里。”
小日点点头说道：“昨夜他在我院门外冻了一夜，手上还紧紧地拴着绳子，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爷不用多想，别说在院外睡了一晚而已，下人为主子担责受罚也都是应该的。至于拿绳子拴他，那是对他好。”
“你这小丫头怎么也如此狠心呢？你到说说这对他有什么好？”小日问道。
“至少有三好，这第一，这内院本就不许除了主子以外的男子留夜，拴他反是替他省了许多麻烦。如若不然，昨夜但凡出了点什么事又或者哪个院子少了点什么东西，第一个疑的可不就是他？这第二，如果不拴他，给爷守院的老嬷嬷们肯定就要时时盯着他。若是这样，昨夜里老嬷嬷们睡不好，肯定就厌烦他，找他麻烦，那李信昨天夜里就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还要处处小心了。那样他反而更不自在。这第三嘛，李信受了这一夜委屈，在爷心里就高出其他人许多来，那以后爷有了什么好处，第一个想到的不就是他！”莺儿说完冲小日笑了笑。
“你这小丫头，真是太机灵了！我以后有了什么好处先想到的绝不会是李信而是你！”小日笑道。
莺儿也笑道：“我这也是前不久才悟出来的。我刚来府时，有一个姐姐私藏了二爷的名帖画像，被老太太知道了，就被赶出了老太太的院子，在府中别处做杂役。前一阵爷又昏睡不醒，老太太便说定是有恶人咒爷，命鹇儿姑姑查检了全府，别人都没查出什么来，偏是那姐姐有些古怪。她又得罪了她当值那地方的老嬷嬷们，大家没一人替她说话，反而一齐把她告了。老太太便说那姐姐既然动了歪心能私藏二爷的名帖画像，就能弄些污糟的东西来咒爷，最后打了一顿，逐出了府，现在也不知道被卖到哪里去了，也不知是死是活。倘若那姐姐当初没弄出来那些个闲事，后来又没有得罪那些老嬷嬷，如今还在老太太屋里享福呢。”
“老太太也有这么心狠的时候？”小日觉得不可思议，又说道：“也是因我而害了她……”小日想到自己当初为了一亲芳泽，磨磨蹭蹭不肯出来才有了这些事，让那丫鬟受了这样的罪。
“爷快别这么说，这事又与爷何干？况且老太太待下人那是再没有这么好的了。要怪只能怪那姐姐自己，她要不是私藏二爷的名帖画像，又在爷昏睡时，弄些古怪惹出事端，懂得避嫌躲祸，又何至于此呢。”
“她弄了什么古怪？”
“这就说起来话长了，以后我再和爷说吧。”
“那她为什么要藏二爷的名帖画像？”小日不解地问道。
“还不是因为二爷生的实在是风流俊美异常。”莺儿说时双目放光。
小日心里想道：有这么夸张吗？随即说道：“你到说说，那二爷如何风流俊美呀？”
“我没见过二爷几次，只是每次见他都不敢抬眼看他。”莺儿说着便红了脸，“老太太说二爷的话到是最贴切。老太太说，自打有白府以来，这所有子孙有一个算一个都不如二爷。别说咱们府了，就是这首善之地南都城中，也没有能及二爷半分的。”莺儿想了一下又说道：“怕是只有那天上的金身神仙能和二爷比了。这句话是鹮儿姐姐说的。”
小日心想：这夸的都没了边了……
“你们也真敢说，竟拿神仙作比，小心以后去了阎罗殿，要割舌头的。”小日吓唬莺儿。
莺儿这次笑嘻嘻的到不怕，说道：“我虽没见过神仙什么样，可若是和二爷一个样，那天上才算是一个好地方。”
小日心想古今都一样，甭管女人年纪如何，都喜欢小鲜肉。我以后倒要看看这二爷能长成什么样？
两人说笑着，小日又回到了自己院前，莺儿对小日行了礼，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