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天锁眉,一脸茫然,他抬眼看向缠斗的三人,少爷和两个陌生人,他二话没说冲上前去拉护着子然的尤念,不远处的程诺紧张道:“亦天你笨蛋快出来会伤到你的。”
闻声转身,尤念将目光投向亦天,这个普通装扮的人,淳朴的没有一丝邪气,亦天不明这人盯着他看的用意,正色道:“不要伤害我家少爷。”连拉带拽的将尤念脱离子然身边,尤念快速扫了亦天全身,手用力将亦天向后一推,顺手拿走了他腰间的玉佩,一样的绳结,一样的样式,尤念心里咯噔一下,那种近在咫尺的大白天下,让他的心莫名的揪了起来,子然借着尤念的推力扯住亦天的衣领将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信誓旦旦道:“你俩的阴谋我早猜到了。”
亦天听的云里雾里,更是不明这剑架在脖子上是什么意思,小心翼翼试探道:“少爷,你这是干什么?”
子然冷嘲道:“真是看不出啊亦天,你竟狼子野心,对得起我爹吗?”
亦天更是糊涂了,他垂下目光有意的躲闪颈边的利刃,程诺见势,纵身起跃直踢子然持剑的手,子然与绝地凡纠缠,耗了大半的体力,突然的袭击他手臂失力拿剑的手勾着亦天的脖子上扬,剑刃刮到了亦天左颈,一道血口显了出来,程诺又补了一脚,踢飞了他手中的剑,程诺上前搀起亦天的手臂焦急道:“疼吗”?
利刃划过皮肤的触感还在,可亦天觉不出半点疼,冲程诺摇了摇头,程诺定下心,一腔怒气冲着楚子然吼道:“你发什么神经,没人性的东西,他刚在保护你。”
冷月寒光,无情无霜,冷凛的利剑在黑夜藏锋般的隐去了锐利,可拿在绝地凡手中却有种玄武神剑,初现江湖的凌厉。
尤念站在亮光处,将手中的玉佩一处一处的看了个仔细,脑中‘轰隆’一响,亦天的玉佩乍看外表和绝地凡手中的一模一样,可绝地凡手中的中间是半边的连城二字,亦天的却是整朵梅花。尤念心急大声喊道:“错了,不是他,这玉佩不对。”
其琛冲到尤念身边夺过他手中的玉,虽有些失望但也松了一口气。
这样的结果从一开始不是没想到过,排除了最有可能的可能,子然从内心深处,像被抽走了一口气,一口支撑他,还能尚存一丝理性的气,他紧闭双眼,疲惫的容貌下尽是一脸的无奈,他突然觉得有点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的生活也染上了绝望呢。
绝地凡在不远处用戏谑、漠视一切的眼神看着楚子然:“纠缠不休,自作聪明,这么想死啊,我成全你。”
话音一落,绝地凡松手,长剑凌空飘着,借着强大内力的驱使,利剑直击向子然的心脏,身旁的亦天几个跨步,用身体撞向子然,子然心无防备,身体重重的倒在了地上,亦天站在子然刚刚的位置,一声闷响,锋利的剑刃犹如离弦的箭正中靶心,一寸寸的刺进亦天的身体!
“唔........”伴随着强大的内力,亦天整个人离地向后飞了出去。
“亦天”程诺尖叫着,一个飞身挡在他身后削去了大半的冲力,长剑直插亦天的心脏,层层血染的衣服在黑夜里一点点的扩大,亦天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程诺跪在地上半抱着他,神情慌张,一双手不知该放哪里好,不敢挨着亦天,怕这一点点的重量都能加重他身上的疼痛,颤抖着声音,面目僵硬道:“......亦天,......没事的,我带你去看大夫,.......我们马上走。”
程诺脑子很乱,手控不不住的颤抖,她心中很疼,仿佛这一剑刺到了自己身上,她莫名的觉的,这一剑会要了亦天的命!她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要亦天活着。亦天脸色惨白,禽动这双唇想说些什么,程诺慌了,她本想镇定,不想哭的,鼻里一酸,眼泪不自觉的夺眶而出,她嘶叫着:“救救他啊,我求你们救救他啊。”
一切发生的太快,子然还来不及反应,等他反应过来时第一念头便是;错了,一切都错了!
尤念赶到亦天身边搭起他的手腕,微弱的脉搏在生死边缘挣扎着,亦天觉得眼皮很沉,沉到他抬一下眼皮,就要耗尽他所有力气,他感觉眼前的人离他越来越远,眼中的画面是一个满脸泪水的人,眼泪如雨滴般,一滴一滴打在亦天脸上,他缓缓抬手想摸一下程诺的脸,程诺刚想抬手握着,亦天的手在顷刻间沉沉的落了下去,身体随之一沉,死死的闭上了眼,程诺只觉的心里猛的一疼,死死的咬着嘴唇,抓起亦天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哽咽道:“你还没答应我愿不愿意跟我回家呢,你.....你......不能这样.......”泣不成声的程诺死死的抱着亦天,她不相信,她要带他走,要带他去找最好的大夫,要亲口听到他说想和我生活在一起........
程诺试图横抱着亦天,可没有一丝气息的身体远比她想的沉,程诺使出全部的力量,亦天仍纹丝不动的躺在地上,程诺嘴里发出一阵嘶吼,她的绝望,她的愤怒,她的不顾一切,十八年来加起来也没有今天的强烈,如果他死了,我也不想活了,她脑中忽然浮现出这样的念头,她平定情绪,目光呆滞,却透着瘆人般的锋利,既然这样你也去死吧!她拔出亦天体内的剑,直击向楚子然,恶狠道:“你去死吧,”
赤红的双目,坚定的眼神,不带丝毫顾忌的刺出了致命的一剑,程诺觉的手腕一紧,鲜红的剑刃停在子然胸口处,尤念腕上用力,阻止了程诺手里的动作:“你冷静点,这不是子然的错。”
“不是他的错”程诺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道:“我以为你拿了亦天的玉佩,你便以为这玉佩就是亦天的,可你不知道亦天的已经找到了,若不是你胡乱猜测,若不是你惹了是非,亦天会死吗?他用的着死吗?该死的人是你,是你!”程诺眼角挂着泪,颤抖的身体已不受控制的抽搐着。
子然心里后悔极了,程诺说的对,是他的错,从一开始就是错的,自己还那么执着的自以为是,亦天救了他,不然死的真是自己,他心里很沉重,半晌沉声道:“我对不起亦天,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程诺咬牙道:“一命抵一命。”
尤念道:“你就算气过头也要找对人,真正的凶手是绝地凡,不是子然。”
程诺情绪激劲,怒吼道;“难道他不是他招来的吗”?程诺拿手一指,指向绝地凡刚刚站的地方,而此刻却不见了人影。绝地凡此刻站在屋顶,俯瞰着檐下乱成一团的人,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尤念抬眼,看着傲立屋顶的人影,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他说不出是什么,只是绝地凡出现在这里,虽是情理之中可也是意料之外,单单取一个玉佩,值得他亲自来吗?
尤念的一个走神,程诺逮到了一个顺手的机会,她跨前一步,打掉尤念握着自己的那只手,翻转手腕将剑刺入了子然左肩。子然没有半点反应,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好似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好似这就是自己该付的代价。
尤念一掌打在程诺肩头,程诺后退几步,手中的剑随着身体后退,从子然左肩抽了出来,尤念凝眉,还没张口,便听到不远处的蒋毅厉声道:“程诺,你干什么,保护少爷是府上每个人的职责,亦天从入府的第一天时就清楚,他只是做了该做的事,他的死谁都不想,和少爷更是没什么关系,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是不是疯了。”蒋毅倒吸口气,腹部的疼痛让他根本站不起来,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少爷受伤却无能为力。
剑身的血滴在地上,夺目的红色已分不清是谁的血,程诺大有不杀了子然不罢休的架势,她根本听不进什么狗屁大道理,反而这番话更加深了她的愤怒,他的命是命,亦天的就不是了吗?在程诺眼中,亦天的命比楚子然的命贵上百倍,甚至千倍!
子然的身体和身心一片疲惫,出乎意料的结果让他更加的自责,丝毫不愿去反抗毫不留情伤害自己的程诺,尤念拍着他的后背,眼神坚毅道:“子然,不是你的错,根本不必自责,你要做的事还有很多,断不能此时心灰意冷”。说完用力的按了下他的肩膀。
子然优柔寡断的性格在错与不错间斗争着,有一个人死在了自己的面前,这个人还是为救自己而死,那种沉重的内疚感,若说自己没有错,子然都觉的可笑,可真正的错在自己吗?他深吸口气,眼角泛着浅浅的水光,他也觉得无辜,他心里也觉得委屈。
程诺铆足力气,腾空跃起,再次刺向楚子然,尤念看着子然,希望自己刚刚的话能重拾他的信心,但看着越来越靠近的剑,子然却没有半点要还手的意思,心下叹口气,刚想抬手,被人从身后抓住了肩膀,子然推开尤念的身体,抬手迎上刺来的剑,“唔.........嗯.......”子然徒手握住了锋利的剑刃,鲜血滴滴答答如雨点般打在石板上,程诺眼中一惊,本想狠狠的抽出长剑,可看到顺手而下的鲜血她似乎清醒了一些,二人死死的对视着,子然眼神冷静,多了一些寒冷,他直视程诺,一字一句道:“难道我想吗,他的死我一样难过,但还轮不到你来管”,话音刚落程诺便觉的手中的剑重了几分,却是楚子然握剑的手又深了几分,鲜血如流水般顺剑而下,其琛慌忙走到子然身边,迫使他松了手;“子然你是不是太傻了,这又不是你的错,他只是个下人,他的话你何必当真”。其琛极少会用这种冷峻的口气说话,他取出腰间的手帕系在子然手心,可这单薄的丝帕根本止不住不断冒出的鲜红。
子然和程诺还在对视着,其琛挡在子然面前,阻隔了二人视线,缓缓道;“即便你和亦天关系再好,也不能颠倒是非,亦天能舍命救子然足以证明他对楚府的忠心,他宁可丢了性命也要保护的人,你觉得你伤了子然亦天会安心吗?更何况这件事也没什么说不清的,你也在场,应当明白真正的始作俑者并不是子然!他的死,谁也不想,你失去了朋友,很难过,我理解,但当务之急是要亦天入土为安,而不是让他死后仍心有不甘。”
程诺愣在了原地,她默然的看着眼前的这些人,觉得自己好无助,眼中莫名的泛着泪光,她紧握着剑柄撕心裂肺的吼叫着,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原本前一刻还在自己面前活蹦乱跳的人,此时却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她默默的垂着泪,望着手中的剑,重重的丢在了地上,她一步一步的走向亦天,在心中轻声说道;亦天,我带你回家吧。
短短的几步路犹如隔世那么远,皎洁的月光打在程诺后背,为她添上了一抹深沉,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不在强压着自己的情绪,在转身的那刻放声大哭。沉重的步子加上喘不上气的哭声,程诺直觉的呼吸困难,气血攻心,两眼一黑倒在了地上。
绝地凡划过长空,倏然离去,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连城玉佩在黑夜里散发着白青色的微光,黑影和黑夜融为一体使原本森然的背影又多了一些肃穆。
绝地凡悠然的走在长街,细微的脚步声在宁静的黑夜显的格外刺耳,幽静的长街胧上一层微微的月光,四下万物俱静,绝地凡双手负于身后,停在了正当街。
他勾起嘴角,露出一抹轻蔑的笑:“跟了这么久,不累吗?”
平稳的语气,每个字都稳稳的落在了身后人的耳中,粟予转动着眼珠,从屋顶上顷身而下,飘落到绝地凡面前,二人对视着,对绝地凡早有了解的粟予内心毫无波澜,面上一片平静。绝地凡眼神没有丝毫的移动,死死的盯着粟予的眼睛,开口道;“认识我”?
粟予微微的点了下头。
绝地凡再次开口:“为什么要跟踪吗?”
粟予脸上带着浅浅的笑,一脸镇静回应道:“二当家可误会了,我只是路过,并非什么跟踪。”
绝地凡眉梢上扬,故意拉长声线道:“哦,路过?那刚刚府上发生的事你可也刚巧路过看到了?”
粟予眨动着双眼,一脸无辜状答道:“府上?哪个府上,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绝地凡在心里冷哼了一声,此刻才开始仔细的打量眼前的女子,粟予一袭鹅黄上衣,满头的辫子加上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简约俏皮的形象,和城府深沉这样老奸巨猾的词一点也搭不上边,绝地凡在江湖上可是数一数二的人物,阅人无数,是真的心思纯明还是装的人畜无害,他大抵几眼就能察觉出七八成来,可粟予给他的感觉说江湖人不似江湖人,说平常人也绝不是平常人,像绝地凡这样的顶级杀手不会放过每一个人说过的话,更不会放过每个人说话时的神情,‘天绝山庄’在江湖上虽不是恶名昭彰,但也是令人闻风丧胆,人人谈之色变的地方,但凡提起来就是八个字:心狠手辣,无恶不作!
绝地凡身为‘天绝山庄’的二当家,和大当家盖天一是处事风格完全不一样的人,他的处事风格通常是宁杀错不放过!他抬手轻轻的骚动着耳朵,吊起眼角盯着粟予,这个周身看不出任何异样的丫头,他虽不相信她说的每句话,但她背后拥有的是什么样的势力,还全然不知,杀她倒不难,难得是如何除后患,他用深沉的鼻音缓缓道:“天色不早了,小丫头还是不要一个人在街上晃悠的好,早早回家吧。”
粟予脸上一喜,弯起的眼角,乖巧的模样犹如午夜盛开的花,耀眼,夺人眼球,她双手相交背在身后,歪着脑蛋笑吟吟道:“山高路远,二当家回去时也要当心呀”。
绝地凡不自觉冷哼了一声:“我喜欢聪明的人,但很讨厌自作聪明的人”,说完转身离开,迈着悠闲的步子,指尖在大腿上有节凑的敲打着,旦身影完全消失在长夜里,粟予带着犀利的目光,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也离开了长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