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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风了

青塞 王淳彦 1923 2024-07-07 21:32

  火车驶进了小站。“呜噜、呜噜、呜噜”,火车又喘着粗气,缓缓地开走了。站台上稀稀拉拉几个人,最后,只剩下我站在月台上。起风了,我的头发顺风摇摆。我把书包往身后甩甩,心头一爽,暑假开始了。

  小华许是有活干吧,为什么没来接我呢?我只好独自走上了通往小镇的铁索桥。铁索桥摇摇晃晃,桥板隔着半米才有一块,湍急的河水在下面疾速流淌,身边没有了小华的搀扶,我心里头不停地忐忑。小华,你为什么不来接我呢?我一边念叨着,一边扶着晃动的铁链,小心翼翼地踏上下一块木板。走到了一半,我站在桥板上愣住了,河水在桥板的缝隙间不停地流淌,白色的浪花仿佛一条条小白鱼儿翻腾着、跳跃着,一丛树杈带着绿叶子从上游漂下来,遇到了河间的大石头,卡在那里,无奈地晃动着枝叶。我想用一条木板帮助那根树杈,可是,越往下探,河水的飞沫溅到脸上的越多。我心里顿时发起了抖。于是,我站起来,急急忙忙地过了桥,继续赶路了。

  到了舅舅家,舅妈正在厨房里烧火做饭。我兴冲冲地跑进去,舅妈拉住我,慈爱地端详了好一会儿,又用好看的鼻子在我的头发上闻了好一阵,才把我放开。我看见小华坐在厨房里面正在拉风箱子,就问:“为什么不去接我呢?”小华温顺地看了我一眼,一板一眼地跟我说:“你也是个小伙子,要自己行动了。我还有活要干。你这不是也来了吗?”炊烟弥漫起来,米饭的香气扑进我的鼻翼,紧接着,就是大油炝锅的猛烈香味,我那悬着的心一下子安稳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色青青,是个阴天。屋子里已经没别人了,我自己起床,洗脸,把舅妈留在桌子上的稀饭就着小鱼干吃了一碗,走出门。大邱河是从这所老房子的后院流淌过去的,我走到河边一边挑弄着水草,一边向上游望着,希望能够看到昨天走过来的铁索桥。可是,在河的更上游,是一片乌白的雾霭,化不去的水汽遮住了前路。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水雾中走出来,戴着一顶草帽,手里挽着一只土篮子,那是小华铲草回来了。他把篮子放下,走到我的身旁,问我:“你想看船是怎样到达长江的吗?”我激动地响应着:“要看!”小华从院子里面拖出来一条长木板,很成熟老练地对我说:“如果你坐上去,这艘船就可以把你载到长江里去,你要去吗?”我说:“要!”他说:“你等好啦!”然后,他把木板放在了水面上。可是,还没等我来得及迈动脚步,那艘“木船”就飞也似的被激流冲远了,不一会就漂进了那片看不透的水雾之中。小华失望地对我说:“看来,我们这辈子,是到不了长江了。”我们望着河水,呆呆地叹息着。

  雨下了一周,我躲在房间里夜以继日地看书,小华经常来给我关灯、盖被子,他总是说:“你早晚得把眼睛看瞎了,将来就得像母猪一样用鼻子来找方向。”终于,天晴了。早上,我吃过了小鱼稀饭,看到小华在院子里正用竹竿绑着一个白纱布的网兜。“这是啥?”“书生,这是蜻蜓罩子,今天我带你上山捉蜻蜓吧。”“太好啦!”我们肩扛蜻蜓纱罩,沿着河水走了一里多路,拐上了大邱山的山脊。太阳升起来,把雨后的树林和草地晒得湿气蒸腾,水汽在光影里飞动着碎泡沫一样的粉粒,东蹿一团、西蹿一团。突鼓眼的蜻蜓就在这水沫上飞来飞去,由于翅膀有一些潮湿了,飞也飞不多远。我们用竹竿撑着纱罩就像捕鱼一样,扑抓着这些懒懒的蜻蜓。红蜻蜓、绿蜻蜓、紫蜻蜓、蓝蜻蜓,抓也抓不完啊。间或着,我们还抓住一些艳丽的黑蝴蝶,甚至还网住了几只青螳螂。小华把这些小巧的俘虏都关进了罐头瓶子里,用一块纱布罩住,给它们透气。

  不知不觉,天光晴晒,草地上已经干干的,时光到了正午。小华说:“我们回去了。”走之前,他领着我隔着罐头瓶的玻璃看了好一会蜻蜓、蝴蝶和螳螂。然后,他把纱布揭开,把这些小生命都放到了草地上,任由它们慌不择路地逃走了。有几只蜻蜓的翅膀竟然绞在了一起,小华默默地把它们分开。蜻蜓在草地上活动了一阵子拳脚,不一会儿就“腾”地飞起来了。

  就这样,我们一起捉蜻蜓、放蜻蜓,捉蝴蝶、放蝴蝶。我们沿着河岸割草,下午在院子里喂兔子,给小鸡们做碎草拌着玉米面的鸡食,下雨的时候就在屋里读书。时光啊,就像大邱河的流水一样匆匆流逝,不知不觉地,暑假就走到了尽头。

  舅妈给我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饭,下午,我要走了。小华送我到了火车站,站台上稀稀拉拉的只有几个人。他从身上脱下来一件长袖衬衫,递给我说:“天气已经凉了,你把这件长袖的穿上。冬天来时,给我带回。”我穿起来,略微有一些大,于是他帮我仔细地把袖口卷到了胳膊肘上。我上了火车,火车慢吞吞地开起来了,我从车窗伸出头,只见小华穿着一件跨栏背心,笔直地站在月台上,秋风吹起了他的头发,他的身影逐渐开始晃动,然后像一只风筝迅速地飘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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