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风怒号着把她惊醒时,她感到一种再也睡不着的无力。第一天来上班报到,她坐了将近一天的车,傍晚才到单位,很多人都下班了。她被安排到一间宿舍里,里面有两床簇新雪白的被子,她随意收拾了一下,就躺下了。夜晚的狂风一阵接着一阵,风像是在吹口哨,又像是要扫平一切,力大无穷,仿佛小小的宿舍楼都会被吹走,让人害怕。寒意从宿舍的四面八方渗进来,让她彻底清醒。她坐起来,思绪飘向6月份。
那是她考试的日子,经过重重考验,她被录取到了一所小学。她没有设想过学校的具体模样,她想到的多半是,她要当老师了,是自己梦寐以求的职业,做着自己喜欢的事。她没想过,自己的学校在大草原上,也没想过,那些比她还小的孩子居然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藏语。而她,居然什么都听不懂,白天,她傻呆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一群小朋友在见到她时,议论纷纷。困惑和迷茫包围了她。
第二天,一个女老师带她去班里,班里的孩子立刻齐齐整整地坐好。有些孩子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像是在欢迎她的到来。女老师介绍了一下就离开了,孩子们开始叽叽喳喳地小声讨论起来。有个个子很小的男孩子,脸蛋红红的,他猛地站起来,挺着笔直的身体,声音洪亮地说:起立!其他同学跟着起来,齐声地说:老师好!同时也鞠了躬。她应激性地说了一句:同学们好!请坐!并回了礼。
她在走廊里转了一圈,因为在高原上,班里绝大部分孩子的脸上都有所谓的“高原红”,但这并不影响这些孩子的机灵可爱,反而多了几分健康强韧。有些孩子也一直在打量着她,有些孩子则在互相传递着已知的信息,还有些则端端正正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准备上课。她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接着就开始新课了。因为孩子们的母语是藏语,学起汉语来,很感兴趣。他们那小小的认真的样子,一直在她的心里。
在课余时间,下班以后,她时常会陷入自我怀疑和自我否定的死循环。这儿是高原,离家又远,关键还不能跟孩子们交流,学校里的老师一个也不熟悉。上课的时候经常听不懂学生在说什么,学生偶尔也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虽然是自己喜欢的职业,可是语文到了这里,已经是第二语言了,跟她小时候学的英语一样。最关键的是,她没办法跟家长沟通,很多难题都摆在眼前,且无法解决。
第二天下午,她去买了床,一个同事帮她安装了,她收获了第一份温暖。同时,在饭桌上,她发现,有好几个同事的汉语水平都不错,这让她感到很惊喜。以后有问题可以多多请教。还有几个同事虽然说话时语序不对,但能表达出来他们想表达的意思。她觉得很幽默,经常会在饭桌上莞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