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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回·双生

临界爵迹4 三生竺 12798 2024-07-07 22:03

  十五回·双生

  【北之因德帝国·川裂冰谷南·镜面深森】

  寒冷的冰雪常年覆盖着整个因德帝国,凛冽的北风从四面八方悄然而生,雪地里仿佛藏匿着一个透明的风穴正咆哮地涌出刺骨的冷风,以一个毁灭万象席卷一切的姿态向外人展示它的威风。

  如果说在奥汀大陆上最神秘的一方土地,那必然就是屹立在最北边的风源因德帝国了。

  无论是它冰天雪地寒山冷峰的无形威严,还是它地形曲折少有人烟的森然恐怖,都在不知不觉中隔离了所有外界的尘雾凡烟,永不停歇的大雪像一件冰雪薄纱将风源妆点成一位带着高贵,洁傲,不为人知的古老女神。

  正是由于这种几乎可以称之为恶劣的寒冷天气,这里的人们必须一年四季都穿着厚实的长绒大衣,身上披着动物的毛皮,就连脚上穿的靴子也都带着一圈又一圈绒毛,用以抵抗寒冷的侵袭。

  而在这种极度冰冷的环境里,几乎没有办法种植任何植物的,所以这里的人们从古至今都是以猎物作为主要的生活来源,以肉为食,毛皮为衣,甚至连动物的油脂都能用来照明或食用,风源的人,一直都在用尽一切办法使自己能在冰天雪地中生存下来。

  尽管随着一代又一代帝王的改革以及白银祭司不断创造出的各种能适应寒冷生长的食用植物和药草,用于改善常年食肉所带来的病痛,数不清的新型植物应运而生,但捕鱼和狩猎依然是风源人民主要从事的生活方式。

  所以,在风源长大的人,从小就被训练成无论在多么恶劣的环境下,都是能生存下来的强者。

  弱者淘汰,是风源永恒不变的定理。

  一望无际的大地洁白一片,风卷起碎裂的冰粒,浮动在空气里,像白色的沙尘一样飘扬着。被冰雪凝结成仿佛透明玻璃一般的【镜面深森】像无数块破损的镜块组合而成的宫殿,充满了奢华的气氛,白色粉末般的雪粒拍打在镜面,闪烁着零散的光点,环绕着一种静谧的氛围。

  不过神音并不在意这些看起来幻灭无比的景象,她独身一人靠着如同万华镜一般交错的镜墙小心翼翼的朝更深处走去,她的表情里看不出丝毫胆怯,她似乎并没有担心自己已经踏进了风源的领地。

  在这里,有一个她需要找到的人,或者是,需要她的人。

  越朝深处走去,神音心底的诡异感就更加剧烈,光影交叉的镜面里映出了无数个她的倒影,耳边除了不时滴落下的水珠声什么都听不到,长驱直入的寒风让她本能的用手裹紧脖子上戴着的绒毛,腰上挂着得橙黄色流苏被风吹拂而动,一股寒意窜上了她的心头。

  神音甚至幻觉般看到她面前这些倒影正在和她做着不一样的动作,就好像是每一个倒影都有着自己独立的思想。

  忽然,神音停下了动作,她回头望去,只看到一个做出同样回头动作的自己。

  一面巨大晶莹的镜子挡在她的背后,走过来的路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消失不见。

  神音像发现了什么一样,转过身来,与那面突然出现的镜子对视着,她嘴角一扬,离奇的是镜子里的那个“她”,居然没有做出一样的动作。

  “玩儿够了么?”神音用一种嘲讽的语气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道。

  霎时,所有的镜像都消失不见,之前仿佛钢铁一样坚硬的冰镜开始出现融化的现象,但溶解出来的水却没有滴到地上而是汇集到一起,黏糊的溶液渐渐聚出一张人脸——是一张女人的脸。

  看着眼前这张一点点凸显出五官却依然像一滩粘稠液体的人脸,神音的胃里一阵抽搐,朝口腔里传来一股胃酸的腥臭。

  “我一个人被困在这里那么久,难得才来一回客人,别一见面就扫了我的兴致。”

  终于,那张脸完完整整现了出来,她一字一句地说着,却掩盖不住她因此粘合的嘴唇,她像是一张被高温融化的鬼脸,没有头发,脸部顶端的额头顺着她的眼角溶解而下,她的眼角边挂着黏稠的白色液体,仿佛那就是她的头发。

  神音不忍去看那张丑陋的脸,她低下头,说:“他们终于还是对我下手了。”

  镜子里的人脸听了神音的话,眼珠诡异的转了一圈,严格来说,那只是两颗黑色的玻璃珠,她死死地盯着神,说:“这不过是早晚的事,对水源的白银祭司来说,【进化】果然是一个危险的天赋啊,除了四象极限外,进化应该是他们最担心不能为之所用的天赋了吧。”

  镜中的女人一惊一乍地继续说着:“不只是能在受到攻击后完善自己的魂路,并吸收攻击中的特性来强化自己,更可怕的是,承受的攻击达到一个峰值后,将真正的完成一次意义上的‘进化’,到时候的你呀,呵呵呵呵…”

  神音听着这刺耳的怪笑,忍不住将手插向那张可怖的鬼脸,神音的手就像伸进了沼泽里一样堵住了那张正在大笑的嘴,冰冷黏糊的感觉让神音又不得不把手收回来。

  但这个动作却没有让镜中的女人感到任何不适,她没有理会神音的突然袭击,停止了怪笑后又接着说道:“真正进化过后的你,将能获得一个新的能力,那就是——在承受了攻击后,就能永久的免疫这种性质的攻击,也就是,任何一件魂器,一种魂术,在没有瞬杀你情况下,都只能伤你一次,这可真是好笑呢。”

  神音把沾满黏液的手在衣服上随意擦了擦,一言不发的听着。

  “神音,你说虽然水源的白银祭司让你吃了不少苦头,却间接帮助了你多少呢?现在的你,离那个峰值,又有多近了呢?”

  神音没有回答鬼脸的问题,她从鼻腔发出一声轻叹,嘲笑地反问道:“现在的我连一个路人都不如,进化得再完整,又有什么用?”

  镜中的人脸听了神音的话,忽然变得像有了生命一样从镜子里向外溢出来,那团恶心的液体发出一股无法形容的怪味,慢慢地朝神音靠近,一只正一滴滴向下滴水的手抚上神音的脸,一张精致的脸庞逐渐从液体里现了出来,她温柔地摸着神音,说:“这不就是你来找我的原因吗?”

  神音感受着那只手传来的冰凉,她的脸被这股冰凉冻到开始麻木,神音瞳孔紧紧收缩了一下,她漂亮的眸子仿佛正发出一阵阵的光芒,可她仍旧保持着沉默,因为她第一次认识到眼前这个女人有多么恐怖。

  “不是么?我的妹妹。”

  终于,那张脸完完全全的浮现在神音的眼前。

  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西之亚斯蓝帝国·边远牧场】

  沉闷的黑夜终于随着破晓的黎明从草原上褪下,远方静止的高山后藏着欲欲而出的半阳,日出的光影交错四散,整个草原仿佛呈现在一幅蜡黄古旧的画卷里,边远牧场四周弥漫的黑烟旋成一柱龙卷风消散在半空的云层中。

  风柱的底部,苍雪之牙傲慢的挥动了几下银翼后,化作一股白烟窜进麒零的爵印里。

  经过一夜的折腾,算是捡回一条命的麒零神情紧绷地正在给受伤的西尔斯包扎伤口,他不敢有半点马虎,当他撕开西尔斯的外衣,看见那个有拳头般大小的血洞像一张闭不上的口器趴在西尔斯的胸口,仿佛一个寄生在身体上的水蛭,止不住的血从这个洞口涌出来,沾红了麒零手里的麻布,似乎是要放干西尔斯体内所有的血液。

  那一刻,麒零终于忍不住了,滚烫的眼泪不听话地从眼里满溢出来。

  因为他真的觉得西尔斯要死了,再也救不活了。

  死亡的恐惧感又一次爬了上来,死死地拽着他的心脏。

  其实在最早的时候,他就知道银尘死了,就在他身体里那股莫名而生的灵魂回路自动与他的回路共鸣相融的瞬间,他就感觉到银尘不在了,比谁都早。

  只是他一直不肯承认而已。

  可是现在的他,再次面对即将来临的死亡时,依然显得毫无防备不知所措。

  麒零仿佛一个迷路的小孩,被黑烟熏得脏兮兮的脸和红肿的眼睛让他看起来狼狈不堪,他使足了力气去用手堵住那个血洞,仍旧无济于事,无计可施的他想到了通过输入魂力来使伤口复原。

  他的掌心泛起金色的微光,魂力不断从他的手上流进西尔斯的魂印里,尽管曾是店小二的他一点都不相信胸口被洞穿的人还能活下来,但现在除了这样,他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他不想西尔斯死——他不想再有对他好的人死了。

  一旁的格兰仕安安静静地看着哭泣的麒零,没有人知道他有没有思想,从他的眼神里看不出丝毫情感,与深山野兽无异的他此时却如此老实,仅仅只是发着呆,似有如无的看着麒零脚边的白色棋子。

  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潜伏了一夜的魂兽终于按耐不住,渐渐从杂草中探出头来,日出的照耀让他们接二连三的显露出来,是一只只以人肉作为食物的邪恶魂兽【吞孽】,它们体型庞大,外形虽然有着豺狼的身体,脑袋上接着的却是秃鹰的头,尖利的黑色长喙像一柄锋利的剪刀不时地磨挫着,呈三角状的三颗红色眼睛让人无法判断它们盯着的位置。

  想必,是牧场上浓烈的鲜血味引来了这些不速之客。

  一心为西尔斯疗伤的麒零并没有发现这潜伏的危机,牧场里的魂兽早被昨夜的暴动惊吓四散,唯一剩下的只有利亚和几只受伤的【触鸟】,原本充满生机的牧场已经变成一座烧焦的废墟。

  “西尔斯先生,你别死,别死啊……”看着自己手心上的光芒越来越微弱,明显感到体力不支的麒零忍不住哽咽起来,喉咙里发出抽泣的声音。

  西尔斯听到了麒零的祈求声,吃力的半睁开眼睛,胸口仿佛火焰灼烧般的疼痛早就麻木了,已经感觉不到痛的他已经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越来越慢,就像是再也走不动的时钟。

  麒零看着睁开眼睛的西尔斯,眼神瞬间放出光来,他更大声地喊着西尔斯的名字,希望他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天空里的黑云慢慢散尽,太阳爬过了远山的顶峰,一缕红光照到西尔斯的脸庞上,他看起来像一个年迈的老者,脸上却依然保持着轻松的笑,他用手轻轻地摸着麒零的头虚弱地说:“小兄弟,如果……我真的死了,你……能不能,能不能帮我照顾利亚?”

  听到这句话的利亚惊起身子,慢慢地挪到西尔斯的身边,它将脸凑上来,仿佛是在闻着西尔斯身上的味道,发出呜呜的悲鸣声。在读懂了西尔斯的想法后,它伸出舌头一次又一次舔着西尔斯的脸,长长的麟角在地上划出一道道浅痕,让那张略显沧桑的脸在黎明的光照下看起来泛出生动的亮,仿佛这就是利亚告别的方式,它在怀念,在不舍。

  这股熟悉的味道和体温,以后便再不能感觉到了。

  这时,几只嘴角挂着口水的吞孽看中了下手的机会,从草丛里一跃而出。

  几乎是相同的时间,格兰仕像一只被吵醒的狮子,样子显得极其不耐烦,仅仅只是对着那几只不怕死的吞孽狠叹了一口气,还未来得及落到地面上的吞孽,在数秒内,躯体便以非常快的速度凝结成石,从半空中纷纷砸进泥土里,猩红眼珠死死盯着格兰仕,狰狞的扭曲表情成为它们最后的样子,它们的躯体发出石块的亮色,仿佛一开始它们就只是没有生命的石像。

  之后,格兰仕又继续似懂非懂地看着利亚和西尔斯告别的一幕,样子从容安逸,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躲在草丛里剩余的其他吞孽低声惊嚎了几下,就像是看见了挥舞着镰刀的死神,惊恐慌乱地逐一散去。

  至于麒零,仍然一言不发,没有答应西尔斯,也没有拒绝。

  可他不是不愿意答应这个临死前的请求,他眼眶里满满的眼泪早就说明了他的答案,他只是不敢说,他怕他一说出口,没有牵挂的西尔斯就会永远地闭上眼睛。

  他紧紧地握住西尔斯的手,似乎是想把生命都分出去。

  年少的麒零,像一个无惧的勇士。

  渐渐的,西尔斯胸口的血洞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剧烈的流血了,相反的,只是一点点、间间断断的、随着他越来越大口的呼吸向外喷出血来,而胸口上的魂印被干掉的鲜血浸染得残破不堪,再也不能恢复。

  西尔斯表情麻木地用手捂住那个洞,他已经快连喉咙都感觉不到了,却还是尽可能地将话说清楚:“我从小的时候,就想去风源的风津道看看,人们都说那里是亡者的归处,那里的圣洁,能宽恕满手杀戮的死者……”西尔斯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用最后的力气乞求着麒零:“你带我去,好不好?”

  麒零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在说不,还是在说——你不会死。

  利亚的眼睛紧紧望着麒零,突然,那宝石般的双眼发出一阵轻微的红光。

  数秒后,利亚对着西尔斯点了点头,仿佛是在告诉他,麒零会带他去的。

  读懂了利亚的话后,西尔斯的表情终于变得不再痛苦,他用剩余的一点力气将手搭上麒零握住他左手的那只手,两眼已经放不出活人的光,他最后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麒零!我叫麒零!”麒零怕西尔斯听不见,大声地把话说得铿锵有力。

  “麒零,认识你……真好。“西尔斯的话轻声到像是一片叶子掉落地上的声音,麒零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西尓斯已经永远地合上双眼,他结实的胸膛,不再有任何的起伏。

  麒零呜呜地想说点什么,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他甚至觉得自己眼前一黑,整个人像是被丢了一个不见光亮的黑洞里。

  直到他被自己嚎啕的哭声吓醒。

  【西之亚斯蓝帝国·克基奥洛良草原·牧场废墟】

  麒零清醒过来的时候,胸口的沉闷感已经好了很多,只是他的神智还是不太清醒,脑袋里此刻就像有一壶翻腾的热水一样,昏昏然然的他只记得,他一边哭一边找来草和树枝盖在西尔斯的身上,然后抱着利亚,看着西尔斯死后安详的笑脸在烈火里被焚烧至尽。

  ——他怎么能不哭?

  ——如果不是他,西尔斯依然如度天年的居住在这片无人知晓的草原里。

  ——是他,把灾难引来了,才间接毁掉了西尔斯辛苦建立的边远牧场,毁掉了利亚的家。

  他歪歪扭扭地站起来,身上的衣服被泥土和鲜血染成暗红色,眼神既迷茫又可怜,看起来像一个战败的士兵,浑浑噩噩,不知道哪里才是他的归处。

  福泽镇没了,银尘没了,连西尔斯——这个愿意对他舍命相救的好人,也没了。

  麒零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他的眼神里透出一股从未有过的坚毅,他暗自告诉自己,现在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带着西尔斯去到那片他连到死的那一刻都在惦记的圣地。

  克基奥洛良草原还是如此空寂,偌大的牧场废墟里此时也只剩下麒零一人和一只还未被收服过的魂兽——以及一只半人半兽的饕餮。

  格兰仕的脸上依旧是一副致命的可怕面容,似乎除了发怒他没有其他任何的表情,锋利的麟刺在他暴动时才会齐刷刷地亮出来,平静的时候,那些刺就会以收缩的姿势紧紧贴在他的身上。而他的心,就像是混沌的黑暗一样不见光亮,就因为什么都看不见,连魂兽【窥心】也无法探知到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站在麒零的身旁,高大的身子挡住了晌午的烈日,在麒零昏迷的时候,他几次想要用手去摸一摸麒零的脸。

  可是,他的两条前蹄太长,导致他无法弯下身,在那一次次试图弯腰的尝试中,原本令人惊悚的饕餮身形看起来竟是那么的稚气,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碰不到麒零,也无法去解决这个问题,他只能歪着头,傻傻地等着麒零醒来。

  只是麒零还不知道,他手里紧紧拽着的那一枚女神的裙摆化成的棋子上,全是银尘的味道。

  【西之亚斯蓝帝国·约瑟芬塔城·约瑟河河岸】

  很多时候,艾欧斯都在回想,当初在答应吉尔伽美什再次复活银尘时,究竟是为了什么?

  或许是因为吉尔伽美什的威胁让他不得不答应这个要求,又或许是从吉尔伽美什那双万年不变的深色眸子里看出了他迫切需要银尘活过来的心情,还是,仅仅因为他觉得银尘和他是一样的人——都是为了另外一个人,不惜一次次将自己陷入困境中。

  而此刻,银尘与吉尔伽美什站在一起的画面,竟让他感觉到些许的落寞和悲凉。

  前一秒,无数光影闪烁的月光箭矢忽然从天而降,让艾欧斯完全毫无防备——幸好是银尘朝艾欧斯脚下的土地里射进一枚白色棋子,无风自动的洁白丝草从地里生长出来,一根又一根拍散了这里迎面而来清辉般的箭矢。

  看着同样在女神的裙摆保护范围内的银尘和吉尔伽美什,艾欧斯不由叹息,现在的银尘,就算是能与一度王爵比肩的自己,也不得不顾忌起来。

  同样吃惊的还有本以为胜券在握的西鲁芙。

  “他究竟是什么人,除了湮灭,竟然还拥有女神的裙摆,女神的裙摆不应该是特蕾娅的魂器吗?”西鲁芙自言自语道,精心画致的眉毛呈现出一种忧愁的顾虑,她顺着河流望过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特蕾娅和幽冥,此刻早已被古尔克兄弟放出来的光箭洞穿全身,那些箭矢密密麻麻地插在他们身上,而这二人却仿佛空壳一般,连死前的挣扎都没有。

  密集如雨的箭矢终于静止了下来,古尔克兄弟从西鲁芙后方的树林里走出来,对着西鲁芙恭敬地鞠躬,从五官上看,两人几乎没有区别。

  “陛下,十二风津猎人已死,死因未明,二度王爵交代监视的人已不知所踪。”两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带着回音般的幻听感。

  索迩的脸突然变得像被激怒了一样,恶狠狠地怒视着古尔克兄弟:“真是一群没用的东西,连一个区区的七度王爵都看不住,居然让他逃了!”

  在索迩说话的瞬间,银尘的眼神猛然骤变,他激起地上散落满地的石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索迩攻去。

  不过这只是最基本的运用地元素发动的攻击,索迩连躲都没躲,一块块石头砸在他的脸上和身上,被【雷神的恩赐】包裹的索迩连被虫子叮咬的感觉都没有,碎裂的石渣从他身上掉落下来。他的表情被这一举动惹得更不悦了。

  “你有病吧?我们风源的人说话,哪惹到你了,要动手也先打个招呼啊,你以为谁会怕你么?

  ”

  银尘却好像没有听到一样,继续激起第二波石块朝索迩射过去。这一次,挡下石块的是西鲁芙。她用手在空气中划了一个六芒星一样的图案,空气中生出一股强烈的牵引气流,大小不一的石块便纷纷被吸引过去,在触碰到那个图案的瞬间一一便掉落在她的脚边。

  修女的祈祷发出的光芒从西鲁芙光滑纤细的手指间褪下,她饶有兴致地看着银尘,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

  “你刚才说的七度王爵,是不是叫麒零?”银尘表情严厉,眼神里散发出戾气。

  一瞬间,索迩好像发现了什么,他几番打量了银尘后,俊俏的嘴角一扬,仿佛知道了什么秘密一样,说:“我说你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不就和我偷出来的那具容器长得一模一样吗?这么说我倒想起来了,你这家伙,是麒零的王爵对吧?”索迩歪头想了想,样子像小孩子在恶作剧一样顽皮。

  “好像是叫金尘还是银尘来着?哈哈哈……”

  听到索迩嘲讽的大笑声,被激怒的银尘拳头紧握,不一会儿,一把光辉四射的金枪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索迩看见拿着【永恒之枪·纲古尓】的银尘,眼神一阵兴奋,也迅速将环绕在身边的黑色闪电放大开来,如细小黑蛇般的电流从他的身体里流出来,他白雪般的浅银色发丝随着这些闪电发出的呲呲声翩动起来。

  两人的对峙锋芒毕露,一触即发。

  忽然,吉尔伽美什举起手挡在银尘面前,银尘眼神里的怒火瞬间就黯淡了下去。他冷静地对着银尘说,声音听起来更带着一种懒懒的忧愁:“都已经是当上王爵的人了,怎么还能这般不稳重?对方越是激怒,自己则是更要冷静,不可以轻易受到挑唆。”

  银尘听了后像做错了事一样,轻轻低下头,愧欠地说:“是,王爵。”

  另一边,西鲁芙也抬手示意索迩停止释放雷神的恩赐,可她的眼神却不像吉尔伽美什那样温柔,看样子,她还没有罢休的打算。

  “人也差不多到齐了,虽然你们只有四个人,也不算我们以多欺少吧?”西鲁芙冷冰冰地说道,眼神与吉尔伽美什交错着,“比起十二年前那场改变风水格局的闹剧,这样真刀真枪不是有趣多了么?。”

  与此同时,二度王爵索迩,地之使徒伊赫洛斯,三度王爵及使徒古尔克兄弟,以及四十五个非人非鬼的风津猎人,像一群噬人魂魄的恶灵大军,全部做出了要毁灭整个河岸的样子。

  一瞬间,约瑟河河面一阵汹涌的翻滚,漫天河水被一股强大的魂力控制着从河里涌出来,如同有了生命一样向上蠕动着,霎时,一整条河的水就这么完全凌空悬浮在两路人马之间。

  吉尔伽美什目光似水地斜眼看了看躺在不远处的幽冥和特蕾娅,然后将头抬起来对着西鲁芙,修长的脸上是像冰山顶峰的雪线一样清晰的五官,他叹了叹气,仿佛做了一个很不情愿的决定。

  “西鲁芙,既然你那么想死,我就只好随你的愿了。”

  【四年前】

  【西之亚斯蓝帝国·格兰尔特·心脏】

  看不见尽头的漫长走廊两边,坚硬的石墙上雕刻着精致的繁复花纹,无数的精美水晶灯悬挂在半空中,没有任何支点,也没有任何光照,本该黯淡无光的地底却永远都充满着如同神迹一般的灿烂光斑,空荡荡的走廊里回响着嗒嗒嗒的脚步声。

  这里是格兰尔特。

  漆拉在接到白银祭司直接发出的召唤后,心里一直忐忑不平,他若有所思地走着,异常白皙的脸上是一副宛若冰霜的深邃表情。他不停地向前走着,走廊却依旧朝着更深处延伸,仿佛没有终点的样子,但走到一半时,漆拉便停了下来,他的身子转向右边。

  面前是一堵巨大的深灰色石墙,石墙是雕刻着两个拿着宝剑和盾牌的神将,一个仿佛杀红了眼的战士,表情凶恶恐怖,另一个则如同无惧的勇者一样,表情坚定毅然。而这仅仅只是普通的壁画,看不出有任何怪异的地方。

  可漆拉却无比认真的注视着它们,数秒后,他抬起了右手,用食指轻轻点上了其中一个神将的眼珠,在触碰到那颗眼珠的瞬间,这堵坚硬的石墙就变成了透明清澈的水墙,并随之朝两头漫延过去,在一滴清脆的滴水声发出后,整个走廊霎时就变成由水筑成的神秘空间,前方依旧是看不见任何出口的样子,旋转着一个黑漆漆得水圈,如同深海迷宫一般错综复杂。

  而在漆拉的脚底下,旋起了一个小小的水涡,渐渐地,漆拉就从这个水涡缓缓陷了下去,消失不见。

  之后,一切又恢复到之前的样子,一条有进无出的走廊。

  尽管自己成为一度王爵后,曾来过格兰尔特很多次,但这一次,是唯一一次通过【死亡回廊】来转移到心脏的,而漆拉将要前去的地方,除了通过那枚镶嵌在眼珠里的棋子外,无法从任何其他地方到达,可不知道这个设定的人,只能永远的在走廊里走着,直到耗尽所有的力气。

  一个密闭的房间内,漆拉像是从地里生长出来一样,由头部直到脚底,慢慢现了出来。“嗡——”的一声鸣响之后,一块透明的晶墙出现在漆拉的面前,漆拉低下头单膝下跪——水晶的深处,三位一体的白银祭司像一尊不可侵犯的神祇。

  他们闭着眼睛,仿佛是一颗沉睡万年的华丽琥珀,高贵的王冠、长长的睫毛和泛着星光的面孔,充满着不敢造次的神威。

  “三度王爵漆拉,这一次秘密传召你,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仿佛遥远空间里传来的声音传入漆拉耳中,三位祭司依然闭着眼睛,没有任何一位开口。

  “是否是为了现任一度王爵吉尔伽美什的事?”漆拉小声的回答,却掩盖不住他话里的紧张。

  “是的。”白银祭司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在水晶的光芒下,让整个房间如同幽蓝大海一般闪耀着波光鳞影,“除了六度王爵西流尔,我们需要你,以及现任的所有王爵,去完成一个原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漆拉没有抬头,他没有违抗过白银祭司的命令,从他当上王爵的那天起,他就只知道完成命令,而从不去问为什么。

  可他的眼睛里是一股止不住的风暴气息。

  “一切我们都已准备妥善,你只需要在适当的时间,用你的天赋,将吉尔伽美什送进去。必要的时候,可以动用你的魂器。”

  石室内的光逐渐暗了下去,在水晶消失的位置,零星的银光闪烁着,看起来如同一只绝望的眼睛。

  白银祭司的话像一枚柔软的刺,扎在漆拉的心上。

  【西之亚斯蓝帝国·约瑟芬塔城·约瑟河河岸】

  在四年前的那场浩劫以后,漆拉都认为或许这辈子他都无法再见到吉尔伽美什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高兴,但在又一次见到吉尔伽美什的时候,漆拉才发现,原来那么些年来,自己一直都没有放下心来过。可能他是在害怕,害怕吉尔伽美什的报复,害怕自己又要去面对生命中最大的愧疚,但也许,他也在期盼着。

  期盼一个阔别四年的重逢。

  如今,吉尔伽美什在无数风源人的袭击下,仍旧镇定自若的闪避着来自四面八方的风刃攻击,索迩带领着八个风津猎人发动了第一波攻击,对索迩来说,能与这个传说中的一度王爵交手,实在是梦寐以求的事情。

  艾欧斯使用了龙麟漆,将漆拉包裹起来,虽然这件魂器的坚硬程度是十二面的盾器之中最高的,但却不像女神的裙摆那样可以无限扩大,每一次,只能保护一个人——但在艾欧斯看来,现在的漆拉比他更需要龙鳞漆的保护。他的目光注视着与他一样没有行动的银尘,坚毅的表情让他看上去像一座冷酷的远山,即使是吉尔伽美什的意思,但艾欧斯知道,一旦有任何威胁,银尘就算是死,也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去保护自己的王爵。

  无数凝固的水滴从那条悬浮的河水里激射出来,一波又一波的透明风刃将河水切割开来,冷冰冰的水滴四溅而开,整个河岸仿佛下起了一场狂风暴雨。

  尽管现在的局面和情势都显示着水源的人处于下风,但艾欧斯并不敢轻举妄动,他远远望过去,西鲁芙在剩余的风津猎人围成的圈子里,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眼前的战斗,当然——是坐在由四个风津猎人搭成的人椅上。

  没有人对他和银尘发动袭击,但艾欧斯心里非常清楚,一旦自己或银尘加入,那么风源势必倾巢出动,要一下子对付那么多人,就算是自己,也不敢保证能毫发无损,所以让吉尔伽美什一人去对付,或许是最好的办法了。

  其实西鲁芙也对此有所顾虑,一旦己方全力以赴,就势必会引起对方的殊死抵抗。

  可实际上,艾欧斯与西鲁芙也同时在期待着,期待看到这个像传说中的男人,究竟要如何来应对这样不利的局面。

  一阵狂风旋起,吉尔伽美什从一道风刃织成的密网里穿过,他的眼睛闪耀着金光,像两枚璀璨的星光,仿佛能看见普通人看不见的风刃。可他一直没有动用其他的元素,仅仅只是用水元素进行攻击,但在他精湛的魂力操控下,使用风元素的索迩却没有占到任何上风,因为吉尔伽美什每一次攻击都非常迅速,即便索迩能用风刃切开所以激射过来的水弹,但下一波攻击又会立刻击过来,完全没有给他任何思考的时间。

  突然,西鲁芙朝身旁的小古尔克挥了挥手,小古尔克便拉起手臂上机弩,一股汹涌的风从他身旁掠过,瞬间,一个光圈就在他的左手前方出现,数十支闪着月光清辉的箭矢编织成一只兽虎的形状,对着吉尔伽美什扑了过去。

  而吉尔伽美什并未作出任何防御的动作,在他依旧在与索迩和风津猎人纠缠时,一根白色的丝绸以非常快的速度拍了上去,准备偷袭跳动着月光的兽虎,还没有碰到吉尔伽美什,就已经灰飞烟灭了。

  半空中争斗着的那群人下方,银尘面无表情地看着西鲁芙,投给她一个既厌恶又鄙夷的眼神。那个样子似乎是在说:“你要敢动手,我也就动手。”

  小古尔克也同样露出了不甘心的表情,他咬紧嘴唇,稚气的英俊面容上现出一丝尴尬,对这种善用元素攻击的人来说,女神的裙摆,是他们天生的克星。

  无止境的风暴慢慢停息了下来,几个无法跟上吉尔伽美什攻击节奏的风津猎人,像被击穿的蜂窝一样,从空中陨落下来。西鲁芙眼里发出一阵怒火,她轻轻握住拳头,镶嵌着宝石的银色王冠像一朵孤傲莲花一样戴在她的头顶,华丽的五官看上去没有任何变化,可她的心里此时早已上下起伏。看来,这种只使用简单的水元素魂术,就能将风津猎人击败的人,她是第一次见到。

  渐渐地,八个风津猎人全部被吉尔伽美什击杀毙命,在雷神的恩赐保护下的索迩没有受到任何损伤,但他也没有再发动攻击,只是停下动作,退回到西鲁芙身旁,附在西鲁芙耳边小生嘀咕地说了一些话,此刻,他玩世不恭的表情早已消失殆尽。

  忽然,西鲁芙像是明白了什么,以非常快的速度号令剩余的风津猎人全部朝吉尔伽美什冲过去,飞身而出的风津猎人动作迅猛如雷,他们身上的盔甲闪动出银光的光点,仿佛一颗颗燃尾的流星。

  但下一刻,西鲁芙脚底下的大地突然像一颗被敲碎的玻璃珠一样,迅速碎裂开来,没有预料到的索迩、伊赫洛斯、以及古尔克兄弟、甚至是西鲁芙,都被这股强大的颤动憾得摇摇欲坠。

  空中的风津猎人也被震惊到了,白色的群影正准备调转方向,但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被一条发着白光的绳子紧紧栓在了一起,动弹不得的风津猎人仿佛是踏进了死神的沼泽里,在那个白色的光圈内,一阵奇异的洁净光芒闪耀后。

  ——三十七个风津猎人,不,应该说是三十七个老人,面容狰狞难看的出现在众人的眼中。

  吉尔伽美什心领神会地看了一眼漆拉后,又转过头去望向那忽然裂开的大地里,翻涌出无数白色的丝绸旋转着,如同大海上的海浪卷风,将周围的碎石和树木全部吸了进去。风暴的中心,西鲁芙没有任何慌乱,几块坚硬的大石从风暴外被吸引进来,快要砸到西鲁芙的时候,就被伊赫洛斯用手中的长剑砍碎,她联想了一番,才意识到自己此刻危险的处境。

  西鲁芙抬起头,冷冰冰地从丝绸的缝隙中盯着外面的吉尔伽美什,清冷的脸庞上掠过一丝盛怒的火红,她将手掌重重拍在脚下蠕动的大地上,清脆的铜响从她手上发出。

  所有的白色丝绸像是被触碰到的害羞草一样,一下子就全部缩回到了地里。

  在这些丝绸回到地里的瞬间,吉尔伽美什看中了这个机会,他的身影非常快的速度从空中窜到西鲁芙的面前,与她面对面对视着,身材娇小的西鲁芙在吉尔伽美什面前像一个幼小的公主一样,吉尔伽美什的金色长发在风的吹拂下翩动飞舞起来,两人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

  这一动作让旁边的索迩和伊赫洛斯完全没有预料到,他们从来不会想到吉尔伽美什竟然大胆到敢单枪匹马冲过来,如此近距离的与他们五人接触。

  被激怒的四人,身上的魂路爆裂出来,密密麻麻的魂路刻印像是血管一样浮现出来,他们四人配合着,四面夹击,从四个方向朝吉尔伽美什发动袭击。

  “砰——”几股强大的魂力冲撞后,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金色的烟雾在空气中扩散开,浓烈的黄金魂雾形成一道屏障,让远处的银尘看不见任何情形,他心里紧紧捏着一把汗,但他依旧留在原地。

  因为他知道,没有把握的事情,吉尔伽美什是不会去做的。

  烟雾散尽后,几个黑色的人影浮现了出来,艾欧斯心里那股好奇的冲动越来越明显,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脸上是一副窒息般的激动感。

  他的眼里,倒映出四个健壮高大的人像。

  索迩和伊赫洛斯以及古尔克兄弟像是被夺走宝物的野兽,此刻早已是凶恶不止面目可怖。

  可是,在他们的周围,除了他们四个,谁都没有。

  没有西鲁芙,也没有吉尔伽美什。

  十五回·双生·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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