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的月挂在漆黑的夜。
骇人心魄的红与欲照进了每个人的心底。
似是邪神的眸子狰狞注视着世间,面对未知与威胁,人性丑态毕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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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淅沥。
黝黑的小巷似是择人而噬的厉鬼。
穿着黑色雨衣的男人嘴角叼着烟,微微升起的烟雾叫人看不清他的面孔,只觉得很凶很粗糙的一张脸,叫人奇怪的是,明明身着雨衣,左手仍旧紧握着一把棕褐色的弯柄雨伞。
他暗骂一句,该死的世道。
骂完将嘴角只剩烟蒂的烟头用戴着精致戒指的右手取下,扔进漆黑的角落,烟头仅剩的一点余光随着“滋”的一声熄灭,他无声的踌躇在巷口,右手大拇指有意无意摸索着戒指上的纹理,若是有光亮可以清晰的看到。
那是个名字。
女人,哦不,应该说是女孩的名字,大概是个乳名吧。
他听着身后逐渐响起的纷乱脚步声,似是下定决心,摘下了雨衣帽,撑开了那柄棕褐色的雨伞,雨伞如同盛开的花繁一般,伞面满是牡丹花和玫瑰相簇拥,似是年代久远,看不出颜色,只教人暗暗升起一丝寒意。
他走进漆黑深幽的巷子。
不一会。
随着那雨衣男走进小巷,两三人喘着粗气也是联袂而至。
两男一女。
高而胖的男人摘下了金项链,狠狠砸在泥泞的地上。
“该死,他真的进去了,他怎么敢?不要命了吗?”
一旁浓妆艳抹的女人连忙用食指贴在发怒胖男人的嘴唇上,很是暧昧的将嘴唇贴到男人耳边轻声的说道。
“‘天秤’喜欢安静,你想死可以,别拽上我们。”
男人听到那个名讳,瞳孔都是微微一缩,瞬间不敢吱声。
一直闷不吭声的瘦高男人只是吐出一个字。
“走”
胖男人眼神流露不甘的深深看了一眼巷子,也是咬牙跟随那瘦高男人离去。
他们清洁公司可以在很多地域横行,但绝对不敢触怒独居巷子里的那个人。
至少触怒那个男人的代价,不是他们这个鬼级清洁小队可以承担的。
“队长。”
待到走出这片名为獾口的区域,胖男人才饶为不甘的喊道。
似是明白其心中的愤恨,瘦高男人找了一处还算干净的乱石坐下。
獾口曾经是长夜元年前的繁华城市,经历了多方势力的乱战后,早已变成废墟,四处可见坍塌的建筑与散乱的杂物。
这种地段,梦魇滋生,只有艺高胆大的资深小队方敢逗留于此。
“‘掘金’,你不甘心。”
瘦高男人从口袋掏出一盒黄鹤楼,这是旧时代的烟草制物,在这个货币繁杂的时代,算得上与旧时代的黄金相比拟了,杠杠的硬通货。
他抽出一支,将其点燃,缓缓吐出一口浓烟。
“掘金”重重的点下头,又撇过头去,似是不置可否。
“‘天秤’,能杀。”
被喊作队长的男人有些惆怅的将烟吸入肺,又缓缓吐出。
能有烟抽,也算是对他们这种刀口舔血的人们最好的放松与慰藉。
“但是,他那十二个哥哥呢?你觉得公司会为了我们一个乙级清理计划承担“教皇”的怒火吗?”
见掘金低下头不再有动静,他继续吞云吐雾道。
“等等吧,等等吧。”
“有消息说,‘教皇’已经快走到掘弃人性那一步了,若是选择神性,则从此背离十三党;若是选择人性,那就是与其伴生梦魇背道而驰,轻则重伤蛰伏,重则魂飞魄散。”
“到时候,新仇旧怨,公司没理由不对十三党动手。”
烟灭,天地重归于黑暗,没有人再开口,獾口徒留下晰晰嗖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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獾口是一座废弃的城,城里却有一间温馨的杂货店。
这间杂货店不接受货币,只接受以物易物,而你所支付的物品,只能是自己身上的器官!
在雨衣男人小心翼翼问这间杂货店店长,能不能用手指支付自己暂避于此的报酬之时,那位年轻的有些过分的店长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狠狠瞪着男人,仿佛要将其生吞活剥。
联想到外界的传闻,男人更是胆战心惊,一位热衷于收藏人体器官的疯子,能力特殊的天才,等等,他只觉得自己是不是才出虎穴又入狼嘴。
店内灯光温暖,不知道这位神通广大的店主从哪里搞来的电,要知道这可不是什么繁荣地带,是一座被废弃的城,满是梦魇诡异,再想到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传闻,男人只觉得毛骨悚然。
那异常年轻的店主虚脱般靠在老人摇椅上,推了推鼻梁上搭着的老花眼镜般,沉声道。
“所以,外面那些杂碎传谣言我这只能用器官交易?”
似是强忍着怒气。
男人有些诧异,问道。
“难道不是?”
年轻人不怒反笑,抓起一旁书桌上的存钱罐就朝着男人砸了过去。
力气并不大,男人却不敢躲,任由那陶瓷存钱罐在其额头上砸起一个胞。
随着那存钱罐自男人额头跌落,啪嗒砸在地上碎成五六七片。
存钱罐里跌出花花绿绿的钞票。
男人定睛一看,皆是旧时代的纸币,在长夜元年无异于废纸,难道店主喜欢旧时代的物件?男人如是想到,他自胸口的口袋里掏出一块硬币。
“人头币?”
年轻人目不转睛的看着男人手中那枚硬币。
靠回摇椅,意外正经道。
“那么你又打算用什么支付暂避小店的代价呢?或者你还想换点什么?”
年轻人眼睛反射灯光,映照在男人有些局促不安的脸上。
如果说男人这张脸满是沟壑,那么那条自男人眼角斜至嘴角左侧的刀疤便是河流般,若非男人紧张的扣起了手,倒让人觉得是个狠角色。
不,这就是个狠角色。
“大人,我身上实在是没什么值钱的物件了。”
雨衣男人一副快哭了的模样。
“‘千面’,你不会以为你换了张永安公司的人的皮,我就闻不到你们云梦泽人的狐狸臭了吧?”
年轻人突然索然无味道。
那中年男人讨好般的神情也是顿住,沉声道。
“你倒是如传闻中一般有趣,‘天秤’大人。”
“说吧,目的。”
年轻人双手扣住,将脑袋蹭在手指上,身子微微前倾,居高临下般说道。
“你七哥死了,神庭的人干的。”
年轻人只是微微一怔,很快恢复自然道。
“好,你想用这条情报得到什么?”
并未去怀疑其信息真实性,似乎隐隐有所猜测。
“换你的命!”
“千面”有些玩味的看着这个被誉为有史以来最年轻鬼级寄灵人的青年。
“不够。”
年轻人想也没想的回绝道,似乎谈论的不是自己的性命,而是一场最正常不过的交易。
“千面”似乎早知如此,又从内衬中掏出一个金色泛黄的怀表,摁下怀表上方的按钮。
“咔嚓”
怀表打开,不是什么暗器,只是一张简简单单的彩色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校服,面色清冷的男生模样,与那传闻中的教皇模样七分相似。
年轻人眼皮微跳,垂下眼睑。
过了一会,他才吭声道。
“交易成功。”
“千面”有些惬意的舒展了身子,一个粗鲁大汉模样,极为妖娆的扭动身姿,着实令人犯恶心。
面对面的年轻人毫不避讳的露出不屑与恶心的神情。
“以防夜长梦多,还请阁下尽快兑现交易。”
“千面”扔给年轻人一包白色粉末。
年轻人只是面无表情的接过粉末包,将那个怀表戴在脖子上,突然笑道。
“要是能把这该死的狐狸臭去掉就好了。”
他如是说道。
“千面”没有再回应,推开了那扇挂满了照片的木门。
“好运。”
他这么说道。
“下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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獾口的杂货店熄了灯。
晨时有打更的守夜人路过,连忙记录下来。
风吹起地上的尘埃碎屑,带着兜帽的守夜人只是稍作停顿,又不疾不徐的行走下去。
“寅时五更,早睡早起,保重身体!”
声音高亢,悠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