沟水很脏,谢春花可不能让好心人就这样冷着,硬邀他们到家里用热水把脚洗干净,烤烤火,把人烤暖和了才能离开。
谢春花麻利地给孩子们一一递上了刚煮的姜汤,“今天这事儿搞得,真的难为你们了。来,喝口热的暖暖身子。”
王小川最后接过杯子,轻声道了声谢,就直接把杯子放在茶几上,心想着像现在这般倒也好,不用天寒地冻的在外面跟那些说半天说不清楚的人磨磨唧唧,便安心继续玩他的手机。
“大娘,您说大爷名叫……建……建国?”老徐手在电热炉前翻弄着浸湿了裤脚的秋裤,眼睛却时不时转向躺在摇椅上打盹的周建国。
“是呀,可土了,这名字。我们那会儿的人,建军、建国、建华……往大街上一喊,十个至少三个回头,所以我就喊他周建国!”谢春花说着就坐在王小川旁边的独立沙发上。
周建国,从十岁开始她就这样喊他,喊了七十多年了。
“大娘,那您和大爷……”回想起刚才桥上大爷和大娘的对话,徐晓蕾好奇地问。
谢春花咯咯咯地笑了几声,然后望着摇椅上已经睡着了的人,叹了口气,说,“这个事呀……周建国本应是我的姐夫……”
谢春花在七岁之前,几乎过的都是逃难的颠簸日子。父母在战乱中都死了,由俩姐姐带着她,最后流落到了现在住的地方,被好心的周家收留了。
没有多做周整,大姐春桃为报家仇,一落脚就把她和二姐春梅托给了萍水相逢的周家便参军去了,再没回来过。
二姐与周家独子周建国年龄相仿,就在祖国建国当日周家老人的支持下订了亲,还相约参军回来就办婚礼。
次年,国家号召青年军人参加抗美援朝志愿军,谢春梅与周建国双双申请入伍,还一同写了入党申请书,准备上交部队。
意外就发生在他们出征前探家假期的第二日……
邻村山边的一个大炭窑塌了,一下埋了十多个人。作为军人,周建国和谢春梅带着十几位同村青壮年很快就到了出事地点帮助救援。
“那时候不像现在有那么多机器啥的,都是人徒手把被埋的人挖出来……”
连续两日的高强度体力工作,一直在救援最前线的周建国和一位同村青年都因体力不支,逃跑不及时,被二次坍塌的巨石压住了。同村青年当场死亡,周建国就失去了几乎所有手指。
“可周建国还躺在医院里没能起得了床,我二姐就被提前召回了部队。我记得那几日晚上她总是躲起来哭,直到临出发前的那晚,硬把我从床上拉起来,说以后周建国就归我照顾了。不说报答周家收留了我俩姐妹,就凭那是我姐第一次让我办的事,我可得办妥了不是?更何况我后来发现我乐意照顾周建国,他是好人,热诚、勇敢、坚强、积极、乐观……”
谢春花说着说着,嘴角不禁泛起了笑容,“即使是身体残疾了,即使不能以我俩姐姐那样轰轰烈烈的方式报国,他也没有因为自己没了手指就啥事儿也不干!他带着村里的人修路,修蓄水库,还专门去SD学了种菜技术回来教同村的乡亲……我觉得呀,男人就应该像周建国这样,小伙子,你说是不?”
她看着早已放下手机在低头听她讲故事的王小川,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轻轻地拍了拍那只她在水沟边儿上不小心看到的变了形的膝盖。
不光他的膝盖,连他的冷漠,他为自己穿上的盔甲,她也看得清清楚楚……
因为她曾经看到过周建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