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野来找她的时候,轻妍刚从大理寺回来,她出了一身的汗,正在洗澡洗头换干净衣服。
碧野耐心等她收拾好,之后说道,“姑娘,那件事情查清楚了。”
轻妍有些紧张,快步走过来坐到桌旁,喝了口茶缓缓神,“不着急,你慢慢说。”
如今钟府的这三位妾室里,周氏是和孟氏是同一年进的府,一个在春天,一个在秋天。
周氏性子骄纵,奈何不怎么灵光,很容易吃暗亏,不过毕竟仗着钟千玄宠爱,她也没怎么吃过苦头。
孟氏是个人精,处事圆滑、为人和善(至少是表面和善),虽然没有周氏那样讨钟千玄喜欢,可她情商极高,总是能在钟千玄不开心的时候给予合适的安抚。
因为性格骄纵待人无礼,所以一开始,钟府的人都不喜欢周氏,而是喜欢和善些的孟氏。
钟夫人也是这样,当时她有意拉拢孟氏,以此制衡周氏,省得让她在收拾周氏上操那么多心。
可是谁也没想到这两个人能站到同一阵营去。
周氏和孟氏都在冬天怀上了孩子,钟千玄又讨厌钟夫人,于是在来年春天,钟千玄把苏氏抬进了府。
苏氏看起来是朵小白花。
平时说话轻声细语、温温软软的,除了请安问好,就躲在自己屋子里绣花,偶尔去花园里散散步,以至于她已经进府足足一个月了,大家也没记下来她的长相。
再后来就是周氏生产了,巧合的是孟氏也是在那一天生产。
再之后,孟氏忽然与钟夫人决裂,站到了受宠且新得了儿子的周氏那边去了。
碧野在平州找到了当初负责接生的稳婆,几番威逼利诱之下,终于问出了所有的前因后果。
原来周氏早就知道自己那胎是个女孩,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她买通了给孟氏看诊的一声,给她开了催生的药,让两人在同一天生产。
之后又买通了两边的稳婆和丫环,将两个孩子做了调换。周氏自然知道,只是当时她刚生产完,身体虚弱,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后来木已成舟,为了她的儿子,她也只能站到了周氏那边。
而给她出这些主意的,是苏氏。
严格来讲,苏氏也没有给周氏出主意,只是在去看周氏时,给她念了狸猫换太子的话本子而已。
听到这里,轻妍大概推测出了一些信息,苏氏只是看起来温软,实则心思深似海,别人不认识她,但她肯定已经将这府里的种种关系摸清了,即钟夫人只是个摆设、真正受宠的是周氏、孟氏和她一样命运如浮萍。
所以她导了这么一出戏。
若是按照原来的格局,钟夫人和孟氏联手对付周氏,那周氏肯定死得很快,这样一来就无人能制衡钟夫人,今后所有人都要活在钟夫人手下了。
所以她把孟氏赶到了周氏那边,有孟氏出主意,再加上周氏和钟尚书的爱情,这样一来后院就又有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她暂时没能力掀起风浪,所以就装出一副不会伤害任何人的模样,暗中等待时机到来。
这不,苏氏父亲官复原职了,加上钟夫人家中从商,她这就有底气争一争正室的位子了。
听碧野说完所有前因后果,轻妍已经喝完了一壶茶,期间不忘给碧野倒上两杯润润嗓子。
毕竟这个故事太长、太狗血了。
“姑娘,接下来还需要我做什么?”碧野问道。
“等会儿,不急,让我先缓缓。”
她回忆了一遍之前着重留意的信息,把几条看起来毫不相关的信息链连接到了一起,得出了最终结论。
她做了个深呼吸,对碧野说,“你先去忙,这几年帮我留意周氏和孟氏院子里的动静。”
之后她重新坐到地上,继续整理那些纸张。
一个时辰后,轻妍出了书房,去卧房洗了把脸,重新输了头发,换了身体面的衣裙。
“小姐,我们去哪儿?”青黛问。
“去孟氏那边。”
。
。
孟氏对轻妍的到来毫无防备,没沏香茗、没备点心,甚至没来得及收好她正在纳的鞋底。
轻妍自然看到了那只尚未完工的靴子,她自顾自坐下,笑着提了一句,“姨娘在做鞋子啊?看着尺寸和样式,是给二弟做的吧?”
“大姑娘好眼力。”孟氏让丫环把针线筐拿了下去,为轻妍倒了一杯茶。
“姨娘何必劳神,这些东西去外面买就是了。真是羡慕二弟啊,母亲都没有给我做过鞋子呢。”
孟氏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勉强笑道,“你二弟说鞋子不合脚,非要我帮他做一双新的。大姑娘过来有什么事吗?”
“我刚从母亲那里出来,母亲说打算送二弟去书院了,让我去打听打听哪一家好些,我哪里懂这些事情啊,就想着过来问问姨娘的意见。”
孟氏沉吟片刻,“京城里的书院,似乎芝树书院最好吧。”
轻妍点头,“我打听到的也是这样,只是芝树书院并不好进啊。”
“啊?那怎么办?”
轻妍知道孟氏着急了,悠悠道,“好像外祖父家和书院的先生是旧识吧,我也记不清楚了,姨娘担心这些做什么,这是周姨娘该操心的事情啊。”
孟氏察觉出了不对,“大姑娘知道了什么?”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孟氏屏退了不相关的丫环,“所以大姑娘是来嘲笑我的?”
“不是,”轻妍放下杯子,“我真的是来和您商量让二弟去哪家书院的。
“二弟天资聪颖,自然担得起芝树书院的教导,母亲已经写了信过去,求了一个考试的名额,若是二弟通过了考试,自然能进书院。
“虽然二弟名义上是周氏的儿子,可母亲从来没有亏待过他。从小到大,为他请的先生都是数得上名号的。我知道你们之间一直在斗,可是母亲从未对这些孩子做过什么过分的事。”
孟氏神色有些动容,“夫人是个好人,可是我……”
“姨娘糊涂了,之前二弟还是孩子,手无缚鸡之力,周氏当然能拿他的命要挟你。可现在二弟已经长大了,更何况,这府里究竟是谁说了算,您应该想的明白。”
见孟氏依然沉默,轻妍追加了大招,“对了,您在周氏身边待了这么多年,不知对她有几分了解?”
“什么意思?”
“您觉得周氏,是那种能想出狸猫换太子的招数的人吗?即便可以,那是谁教她这么一步一步精准无误地实施计划呢?”
孟氏神情一滞,“你是说,难道是苏……这么可能呢?”
“是她。”
孟氏并不算太惊讶,她也有过怀疑,只是没有证据而已。
“我在回京的那天差点被暗杀,您知道是谁雇的杀手吗?”
孟氏摇头。
“是苏氏。我亲自去钟鼎楼问过了,她们拿去的画像上有轻雅的笔迹,”
苏氏这么做的目的不言而喻,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轻妍喝完茶,起身道别,“该说的都说完了,姨娘好好想想,怎么做最合适。”
“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迟早要离开钟府的,”轻妍垂眸,“那时候还是要靠您帮衬着我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