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婕视角】
chapter 1
夏婕是个甜妹,司扶清是个酷哥。
夏婕没和司扶清说过一句话,没和他有过任何交集,也没和他用过一样的东西。
可这并不妨碍大家觉得两个人很配,也不耽误大家乐呵呵地给他们准备结婚礼物。
这就是嗑cp的快乐啊。
可是夏婕不快乐,她嗑的cp全bad ending了。
比如,她觉得钟轻妍和司扶清会是一对。
你看啊,这两个人都是侦探、都是扑克脸大A,还是同门师兄妹。更别说还熟悉彼此心思,熟悉到了司扶清话音刚落钟轻妍立马就能接上下一句话的程度。
钟轻妍不擅交际,司扶清瞬间就能卸下冷漠面具,化身八面玲珑的社交小能手,仔仔细细帮她铺好路。
司扶清查错了案子,钟轻妍也顾不上养好伤病,当晚就偷偷跑去大理寺帮他处理烂摊子。
还有钟尚书的那件事,钟轻妍众叛亲离,和所有人都闹掰了,大家都觉得她做得不对,只有司扶清一如既往地支持她。
(白予泠:……这是在说什么,什么只有司扶清?我当时明明也去安慰了啊!!)
但是钟轻妍最后还是和卫子栩成亲了。
再比如,夏婕也觉得卫子栩和白予泠会是一对。
一个是阴晴不定的太子殿下,一个是持才傲物的天才少女。
他欣赏她的才华和胆识,欣赏她缜密如发丝般的谋划,可她却是宿敌手下的谋士,并将会永远忠于宿敌。
原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也会有爱而不得的时候。
可是天才向来骄傲,她真的会只忠于一人吗?不,那只是一个幌子而已,只有爱而不得才最珍贵。
多么带感的设定啊!
可惜be了。
白予泠宁愿和卫子祚一起被幽禁终生,也没有去找卫子栩求……当然,这两个人本来就没什么交集。
总而言之,夏婕现在很不开心。
心情不好就需要甜食抚慰,京城最好的甜点在哪里?必然是荣家铺子。
也是在荣家铺子,她遇见了当事人之一:司扶清。
他买了几十个麻酱烧饼,伙计正熟练地用油纸包好。
两人一向不熟,只是远远打了个招呼,可司扶清却径直走了过来,“云裳阁出了命案,请夏阁主随我走一趟吧。”
夏婕大吃一惊,“什么?!”
司扶清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云裳阁出了命案,段阁主如今不在京中,请夏阁主跟我过去一趟。主人在的话,事情方便办些。”
“云裳阁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夏婕迟疑着开口,亏她还一直以为这事被隐瞒得天衣无缝。
司扶清只说了两个字,“暗刃。”
在暗刃眼中,京城没有任何秘密,想来他们一行人早就知道了云裳阁真正的主人是段云婉和夏婕。
“我明白了,”夏婕听说过这个组织,快速调整好情绪,“我这就随你过去。”
司扶清让开路,“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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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
云裳阁。
司扶清在门口停下,将手上的油纸包交给早就到了的手下,“麻酱烧饼,先简单吃些垫垫肚子。”
说完他就穿过用作门面的屋子,径直进了后院查看具体情况。
夏婕想了想,也跟了进去,却被院子里的惨状吓到,惊呼一声,随即跌坐在地上。
院子里晾晒的布料全部被人扯到地上,一片凌乱,青石板上大片大片的殷红血迹,和天边的诡谲晚霞相称,显得格外诡异。
闻声而来的绣娘将她扶起来,“阁主没事吧?”
夏婕抬手捂住眼睛,声音里还有几分惊恐,“我没事。”
不远处传来了司扶清的声音,“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问的自然是没了的那位。
站在夏婕身侧的绣娘恭敬答道,“紫云。”
“什么身份?”司扶清继续问。
夏婕已经冷静了下来,回道,“是云裳阁的绣娘,去年夏天来的。”
司扶清紧接着又问了些“家住何处、家中可有亲人、紫云平日和谁有过仇怨”这类的问题。
都是些例行需要询问的事项,夏婕一一回答了。
司扶清心里有了大概情况,最后指着院子里的楼梯问了一句,“去二楼看看,夏阁主不介意吧?”
这只是句客套话,即使夏婕不同意,他们也会为了查案需要,使用一些强硬手段查验现场。
夏婕明白这些,微笑回道,“不介意。”
司扶清点点头,“多谢阁主。”
这会儿段云婉不在,出了命案这么大的事,必须要有人全程配合官员办案,夏婕没有多想,提着裙子跟了上去。
她们经营了小十年的云裳阁,期间店面一扩再扩,如今光是门面就占了五间屋子。
后院也随机扩大,商议过后她们仿照家中院子的布局,在后院加盖了几间房屋。
东厢房里存放了各式布料,西厢房被当作绣房,南边的倒座房住了云裳阁的几位绣娘,紫云就是其中的一位。
门面的二楼是设计室和会客厅,只有她们两位阁主有钥匙,旁人一般进不来。
在司扶清仔细查看的过程中,夏婕简单向他介绍了这些情况。
最后他们转到了东厢房,夏婕认真问道,“这里有间密室,少卿大人要看一眼吗?”
司扶清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淡淡问道,“都有谁知道这间密室?”
夏婕走到右手边的屏风前,“只有我和段阁主。”
“带我看看。”
于是夏婕绕到屏风后,拉开铺在地上的地毯,用发簪撬起木板掀开,“其实也算不上密室,空间很小,根本藏不了人。”
最初接手云裳阁时,夏婕就说服了段云婉,要在云裳阁里准备一间密室。
不用做太大,主要就是藏些备用金钱。
司扶清走了过来,借着火折子的光简单查看过后,他跳了下去。
夏婕:?!!!
这个所谓“密室”只有半人高,根本就不能容人啊?他是怎么做到的?
司扶清闷闷的声音从脚下传来,“下来。”
夏婕照做了,然后就被眼前的宽阔震惊了。
有人扩大了她们的密室。现下这间密室的长宽高大概有三四米,她和司扶清两个人站在这里都绰绰有余。
正对着他们的是一条密道,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
夏婕匆忙走到右手边,打开了架子上那个缠枝莲紫檀盒子。
空了?空了!!
“我钱没了。”她呆呆说道。
话音刚落,头顶就传来了清脆的落锁声音,密室里的微弱光源随即消失。
一片漆黑。
司扶清立马反应过来,当即奔向出口,试图用刀柄将那块木板顶开,无果。
正要开口呼救时,他听到了院子里打斗声音。
夏婕万万没有想到,在她痛失小半家当的这天,她会被锁进自己挖的密室里。
“怎么办啊?”黑暗袭来,恐惧本能驱使下,她下意识扯住了司扶清的衣袖。
“别慌,”司扶清没有拿开她的手,耐心问道,“这里有没有别的出口?”
“……没有吧?”夏婕犹犹豫豫。
司扶清大为震惊,“你不知道?”
她的声音已经有了哭腔,“最开始……这个密室,就只有半个人那么长那么宽那么高,我不知道……是谁把它扩……”
司扶清突然抬手捂住她的嘴,“别出声。”
夏婕乖乖闭嘴,司扶清安静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后,开始缓步往前,同时不忘轻声提醒夏婕,“跟上。”
夏婕悄悄抹掉眼泪,紧紧攥住司扶清的衣袖跟着他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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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
夏婕自小被娇养长大,除了最初开办云裳阁时和父亲闹脾气被打了几下掌心外,没有吃过一点点苦头。
更别说经历过当下这种情景了。
暗无天日的密道里,不知道尽头会有什么危险的密道里,她唯一的倚仗只有身前这位不知道能否信任的男子,毕竟他们完全不熟。
尽管她心里清楚此时不能害怕不能哭出声来,可是双腿还是在止不住地发抖。
司扶清自然察觉到了夏婕的情绪,不免觉得她有些麻烦。
和师妹一起查案时就不会有这些事情。师妹永远理智冷静,不出一丝一毫差错,从不会像夏婕这样面对一丁点儿危险就抖如筛糠。
可夏婕不是钟轻妍。
司扶清仔细想了想,才回忆起这个小姑娘的事迹,活泼可爱但是极为叛逆,倒也是个有主见的。
但她毕竟没有见过生死。
想到这里,他不自觉缓和了语气,“我听到了风的声音,很微弱,但是我的确听到了,只要我们往前走,就一定能找到出口。”
“为什么不能回去?”夏婕怕是怕,但是冷静尚存。
“恐怕不能。”这段路坑坑洼洼,不太好走,司扶清稳住身体,同时伸手扶了一把差点摔倒的夏婕,“院子里有打斗声音,来人招式狠厉,我的手下怕是招架不住,若是此时回去我们会有危险。”
夏婕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云裳阁离城门很近,我们已经走了半刻钟了,再走下去……我们就要出京城了。”
见司扶清没有回话,夏婕继续说道,“大人,密道尽头……会有歹人埋伏吗?”
“有可能。”司扶清握紧刀柄,语气听起来很是冷静。
“那我们……”夏婕真的开始怕了。
“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司扶清继续补充道,“这伙歹人是为了云裳阁的钱财而来。”
夏婕反应过来,“那紫云是因为发现了他们,所以才被……”
“没错。盗贼拿到钱后,做的第一件事通常是逃跑,所以密道尽头不会有人埋伏。”
夏婕暂且信了他的话,又想到段云婉说起过司扶清身手不凡,那即使遇到危险他也能应付一二。她放下心,不再追问,继续跟着司扶清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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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刻钟后。
“这也太离谱了。”
风声不再微弱,可他们仍然找不到出口,夏婕惴惴不安地跟着身前的人,试探问道,“少卿大人,不然我们回去吧?”
“夏阁主,”司扶清停下来,“方才我们分析过的,回去可能会有危险。信我。”
话音刚落,夏婕就听到了石块撞击木板的声音。
司扶清立即扶住她的肩,带她后退几步,低声嘱咐,“靠在墙壁上就好,不会有危险的。”
随即他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用刀柄轻轻叩击前方的墙,是木板的清脆声音,司扶清心中有了答案,退后两步抬脚踢开木板。
白光袭来,他看到了看清了外面的景象。
他们走到了密道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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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
密道尽头是座破庙。
出口就在祭坛下,司扶清率先走了出来,确认过没有危险后,才返回密道将夏婕带了出来。
“这个时辰城门已经关了,”司扶清转过身,清理出一小块空地,“这次案子有些急,没来得及带上腰牌,恐怕我们要在这里过夜了。”
见夏婕一直不出声,他又补充道,“夏阁主介意的话,我出去找找附近有无人烟,我们可以去借宿一晚。”
毕竟孤男寡女一同过夜不是什么好主意,说出在这里过夜那句话时司扶清就后悔了。
“不必了,就凑合一晚吧。”夏婕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大人有君子之心,父亲会放心的。”
司扶清于是不再说什么,点了点头,撩起衣袍下摆,出门去捡易燃的木头生火。
夏婕在外过夜的次数不多,记忆最深刻的一次,是前年去青州请一位声名在外却早已隐退的绣娘,来云裳阁精进其他绣娘的技艺。
那次是夏婕主动要求去的,一是她和这位绣娘相识,二是她想趁着机会去青州游玩一番。
结果马车坏在了半道上,那个地方夜间常有狼群出没,一行人不得不步行了数十里路,去找地方借宿。
最终她们也是找到了这么一间破庙,简单打扫出一块空地,捡柴火生一堆火,把带来的食物烤热,简单吃过晚饭后再确定轮流守夜的名单。
夏婕排在第一个,那天晚上很冷,她也没有吃饱,小腿因为长时间走路开始发酸。
可是当她裹着披风看向满天繁星时,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自由的。
或许这就是她坚持经营云裳阁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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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过夜并不是什么舒服的事,身下的砖石又冷又硬,硌得难受。
夏婕没有丝毫睡意,开始和司扶清分析案情,“大人觉得会是什么人窃走的这笔钱呢?听说上个月城北有家铺子的银子被盗,会不会是同一伙人?”
司扶清随手添了柴火,看向对面的人,“这么关心?”
“是啊,他们窃走的可是我的小金库啊!”夏婕激动地坐起来,一想到这事她就心痛,“那可是我一半的家当,大人,这些钱还能追回来吗?”
“不好说,”司扶清神色认真,“如果能抓到嫌犯的话,你的钱是有可能追回来的,当然也只是有这个可能。但是如果抓不到的话……”
夏婕一瞬间蔫了。
见这情形,司扶清又起了新的话题,“既然夏阁主睡不着的话,不如我们总结一下线索,夏阁主觉得谁会有嫌疑?”
“大概是云裳阁的人?”夏婕抱住膝盖,大胆猜测,“除了我和阿婉,只有紫云知道东厢房有密室,可是她不会告诉别人的,除非……他们威胁她,然后又……这些混蛋!”
“基本上就是这样。”司扶清点点头,继续往下推,“那些贼人知道你在密室藏了财物。”
可夏婕陷入了无尽愧疚中,把头埋进双膝间自言自语,“是我害了紫云,怎么能这样呢?下个月她就要成亲了,怎么能这样呢?”
司扶清欲言又止,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这不怪你。”
夏婕没有回应。
司扶清从袖中取了手帕递过去,“现在最要紧的事是找到那伙贼人,把他们送进大牢,为你的绣娘报仇。”
夏婕接过帕子,仔细擦去眼泪,终于得了几分清醒,“此番要劳烦大人了。”
“职责所在。”司扶清笑了笑,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再次换了话题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值得如此大费周章窃财,想来数额不小,那笔钱有什么用处?给自己攒的嫁妆?”
夏婕缓了缓,压下声音里的哭腔,“那倒不是。是为我的下半辈子准备的,如果我不嫁人的话,下半辈子就靠这些花销。”
司扶清有些诧异,“这倒是……”
“很奇怪?”
“不是,”司扶清很是肯定的她的想法,“这是一个很有勇气的决定,夏阁主倒是和我想的不一样。”
“你……想的?”
夏婕看向司扶清,火光模糊了他身上的冷冽,倒显得有那么几分……人情味。
司扶清对上她打量的目光,“以前我以为夏阁主只是个有些主见的闺阁小姐,这般对抗世俗流言的勇气可不是谁都能有的,是我目光狭隘了。”
他说得很认真,语气里没有嘲弄,眼神里也满是认可。
心中忽然有些莫名的酸楚,夏婕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多谢大人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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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
数月后,云裳阁二楼。
碧珠轻轻敲了敲门,“阁主,大理寺的少卿大人来了,说是有要事和阁主商议。”
夏婕放下狼毫细笔,愣了一下,“人在哪儿?”
“就在楼下,”碧珠回答,“要请大人上来吗?”
“去吧,再送些茶和点心上来。”夏婕说着,迅速起身穿上外袍和鞋子,再把画了一半的设计稿放到一边晾干,最后走到窗前推开窗户通风。
清冽的风冲淡了房间里的沉闷,司扶清也推门进来了。
夏婕微笑点头,“少卿大人。”
司扶清眼下一片乌青,声音沙哑,“已经抓到了那伙贼人。”
“太好了。”夏婕心下欢喜,又问,“大理寺打算怎么处理这桩案子?”
“按照律法,”司扶清扶着桌子坐下,抬手倒茶,“他们是应该被……”
“这茶是冷的,”夏婕忙走上前去制止他的动作,“大人稍等,碧珠马上就送……”
她低下头,发现自己正握着司扶清的手腕,像是被烫到一般立即松开了手,“马上就送热茶上来。”
司扶清放下茶杯,同她简单说了案子的进展,而后起身要走,却因为连续几天熬夜查案过度透支体力,小腿一软跪在地上。
夏婕见状忙扶他起来,“大人身体不舒服吗?”
“只是有些累了。”
体力不支的情况下司扶清的思绪也有些混乱,不自觉抱住了夏婕的腰借力站起。
鼻尖略过几缕馨香,心口发痒。
司扶清看着清瘦,实际上能打得很,体重不轻,夏婕费了不少力气才把人扶起来坐好,又想着他特意走这一趟告知案件,关心问了一句,“要不要在这里休息一下?”
设计室里只有两张超大的书桌,考虑到可能彻夜工作的原因,段云婉在会客厅那边的房间里准备了一张床。
司扶清怔了下,最后还是迫于身体现状点了头,“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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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司扶清睡得很好。
很沉、很饱,像是被送进了他曾经向往过的最高级的休眠仓,一觉醒后疲累全无。
他很意外。
因为他有长期的睡眠障碍,穿越前还能依靠助眠的药物勉勉强强睡上八个小时,来到这个世界后,积压的情绪彻底爆发,时时刻刻煎熬着他的思绪,司扶清也彻底和“一夜好眠”这四个字说了再见。
为什么这一次……这么顺利呢?
因为这床锦被吗?的确柔软舒适,可这是在外面很容易就能买到的料子,没什么特别的。
因为这顶床幔吗?静谧柔和的眼神可以帮助睡眠,但这不是主要原因。
鼻尖略过一丝清香,司扶清支起身体,看到了梳妆台上的香炉,普普通通的铜制香炉,但是里面燃烧的熏香闻起来让他心旷神怡。
是熏香的缘故。
一夜好眠的诱惑太大了,司扶清披衣下床,确定过装扮整齐后推开房门,向正在桌前专心绘图的夏婕问了这个问题。
“熏香啊?”夏婕笑得得意洋洋,“那是母亲家里传下来的秘方,不过我又花大力气改良过了,加了几味别的香料,很不错吧。”
“很是不错,”司扶清点点头,“夏阁主方不方便给个方子?”
“怕是不能,”夏婕面色为难,“被母亲知道要打断我的腿的。不过若是少卿大人喜欢,我可以再配制一些,改天差人送到大理寺。”
司扶清正要道谢,又听夏婕说道,“如果大人愿意陪我一起……去踏青的话。”
他挑了下眉,有些忍俊不禁,“这算是……你的条件?”
“自然,”夏婕笑得大大方方坦坦荡荡,“大人不也很需要这份熏香吗?刚好我也很需要……出去游玩一番。”
“非要是我吗?段阁主此时不是也在京城吗?”司扶清向前一步,似乎这样就能接近他想知道的那个答案。
“因为你很好看,”夏婕认真打量着他的脸,“是京中众位公子里最合我喜好的长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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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
夏婕出门游湖那天,刚好下起了小雨。
她一向不喜欢这种天气,湿漉漉的,显得所有的事物都过于迟钝,包括坐在她对面的司扶清。
他的一言一行都很合礼数,但是让夏婕郁闷的,就是他今天太过合礼数了。
夏婕喝下最后一杯清茶,起身走出了船舱,雨雾朦胧,打湿了她的长发。
跟在她身后的司扶清看到的就是夏婕撑着油纸伞站在船尾的画面,恬静美好,像一幅水墨画。
可是她说,“父亲要为我定亲了。”
心脏猛地收缩,司扶清的声音有些干涩,“夏大人这么着急吗?”
“不算急了,我已经及笄四年了。”夏婕敏锐觉察出了他的不对,很是满意,“母亲为我相看了几家,她觉得工部尚书家的小公子似乎不错。”
“那你觉得呢?”司扶清问,这次他的声音里不带丝毫感情。
“自然是极好的,”夏婕没有回头,嘴角藏了一丝笑意,“我见过他几次,长相、身量、谈吐、品行都是极好的。应该是一位很合适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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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7
司扶清不知道他是怎么回的大理寺。
自夏婕说出那句“应该是一位很合适的夫君”,他就成了一架任人随意摆布的木偶,只知道僵硬地应和夏婕的话,茫然地和她道别,再木然地骑上马回大理寺。
直到他丢了魂一样地在书桌前坐下,闻到若有若无的竹叶气息,才逐渐缓过神来。
司扶清伸手摸向桌角的香炉,冷的,香线早已燃尽了。
这是夏婕送他的熏香。
这是他们家从不给外人使用的熏香……
司扶清恍然大悟,终于从杂乱如麻的思绪中找到了一点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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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太早了。
夏婕料到司扶清会来云裳阁,所以昨晚没有回家,留在休息室画了小半夜的设计图,就是为了等司扶清。
可是这也太早了。
“洪家那位小公子,”他说,“他是勾栏瓦舍的常客,好色、好赌、好酒,因为醉酒闹事进过三次衙门,绝非良人。”
“然后呢?”夏婕歪了歪头,“大人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我……”司扶清脸颊发热,竟有些莫名的慌张,“我会是一位比洪家小公子合适百倍千倍的夫君,若是夏阁主愿意,我立即就去请父亲去太傅府上提亲。”
“这样啊,”夏婕笑得眉眼弯弯,转身进了房间,“大人的心意我明白了,我会考虑一下的。”
“等一下,”司扶清追了上去,慌不择路抓住她的手腕,“夏婕。”
夏婕回头,疑惑眨眨眼睛,“少卿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司扶清没有松手,语气坚定,“不能现在就给我一个答复吗?”
“不能,”夏婕轻笑了下,又说,“很多人都是合适的夫君,无非就是在品行、相貌、家世上有些不同,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这样的话,我总要好好考虑一下别的原因才是。”
“你想……”司扶清斟酌着语言,试探问道,“再考虑些什么原因?”
“我想知道谁是真心爱我。”夏婕眼中有了笑意,像是春风拂过开满桃花的山峦,“成亲只是我人生中的一个选择,如果找不到想要共度一生的人,那这个选择不做也是可以的。”
司扶清想要再说些什么。
“我想知道,”夏婕打断了他,坦坦荡荡看向他的眼睛,“少卿大人,你是否心悦于我?”
“是。”司扶清攥紧拳头,努力不让积攒了一夜的勇气倾泻,“夏婕,对我而言,你是灯塔一样的存在。”
“灯塔?”夏婕皱了下眉,“什么意思?”
“就是说,”司扶清扶正发冠,正色道,“夏婕,你是我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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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8
“我一直没想想明白,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婚后某天,司扶清后知后觉,找到了一些逻辑不通的地方,于是问了躺在身侧的夏婕这个问题。
“大概是……”夏婕忙着找个舒服的睡姿休息,随口糊弄着回答他,你来云裳阁告知案情的时候。”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为什么你那么迷人那么讨人喜欢呢?”夏婕眨眨眼睛,抬手勾起司扶清的下巴,“这个问题不是应该问你吗?”
司扶清摁住她作乱的手,宠溺笑道,“快说,不然我就亲你了。”
“只是有些感觉……感觉,”夏婕不再糊弄,索性道出了实情,“其实是我们在破庙过夜的那个晚上,你……很正常,没有因为我的话觉得我很奇怪,也没有用那种怜惜的眼光看我。”
“然后呢?”
“然后就觉得你是个很不错的人人啊。”夏婕亲了亲他的下巴,声调愉悦,“再然后,你去云裳阁那天,突然就……觉得你很不错,我很喜欢。你走以后我就去打听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
“再然后呢?”司扶清抱住她的腰,把轻柔的吻落在她的锁骨上。
“好痒啊。”
夏婕笑着躲开脖颈间的温热气息,抬手想要推开司扶清,却被他抓住手腕压在了身下。
“放开。”夏婕气鼓鼓的,做出一副凶狠模样。
“现在是子时了,”司扶清声音喑哑,抬手拨开挡在她脸颊上的发丝,“我们……该做点什么了吧,夫人?”
夏婕笑笑,抬腿勾住他的腰,“可以,不过你也要说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荣家铺子见面那天。”
夏婕有些讶异,“那天?为什么是那天?”
“你那天穿了身薄荷绿襦裙,配的是樱草色丝绦,很清新的配色,还用那种……幽怨的眼神看着我,就好像我……背叛了你。”司扶清轻笑出声,在夏婕唇边啄了一下,“话说回来,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
“因为我以为你会和钟姐姐在一起啊,”夏婕也笑,伸手紧紧抱住他劲瘦的腰,“我还和阿婉打了赌呢,如果我赢了就可以一个月不问云裳阁的事,去青州游览一番。没想到结果却是……司扶清,你太让我失望了!”
“想去青州?”司扶清捕捉到了夏婕话里的有效信息。
“听说那边的糕点一绝,山水景色也很不错,还可以去采采风。”
“我陪你去。”司扶清也抱住她,肌肤相贴,他再次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就当是……度蜜月了。”
“蜜月?”夏婕眨眨眼睛,嘴角勾起一个俏皮的笑,“那大理寺的事情怎么办?你要辞官了吗?”
“都是些琐事,交给师妹就够了。”司扶清感受着她愉悦的呼吸,心情大好,“是我们两个害你输了赌约,就让她多忙些时日,权当是给你道歉了。”
“那你呢?”夏婕起了坏心,拿手指缓缓划过他的脊背,“你要怎么跟我道歉?”
“也是……”司扶清没有制止她的动作,只笑着解开了她的衣带,“本想去青州时任劳任怨,既然夫人现在这样问了……那不如,现在就为我的夏夏赔罪吧。”
月满西楼,一室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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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我就知道你们会在一起!”
时间往回倒一倒,回到夏婕告诉段云婉那天她有可能和司扶清成亲那天。
“什么?”虽然这些在她的计划之内,可是当事实猛地怼到脸上时,夏婕自己也有些混乱。
“你们简直太配了,”段云婉激动地拍了拍桌子,力道不小,茶杯里的茶水溅出来了小半。
“继续。”夏婕还是有些发蒙,但潜意识里的好奇因子告诉她,此时应该听段云婉继续说下去。
于是段云婉继续说下去了,“你看啊,司扶清整天整天摆着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就算跟阿妍在一起的时候,也不怎么笑,对不对?”
“没错。”夏婕附和道。
“再看你啊,爱好广泛兴趣繁多,到哪儿都是笑盈盈的。你不觉得,你们两个特别相配吗?”
理智回归,夏婕找出了不对劲的地方,“这话……你是不是跟世子说过?”
“说过啊。”
“司扶清来查案那天,你为什么不在京城?”
段云婉也明白过来,“他说在京郊新置办了一处别院,要带我过去看看。”
“所以……”夏婕喝了口茶,无奈微笑,“世子真的过于精明了。”
段云婉的关注点却落在了另一件事情上,“原来你们两个是有共同点的啊,那你要不要试试去大理寺查案?”
“不要,真讨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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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扶清视角】
他对不起师妹。
在意识完全模糊之前,这是司扶清心里唯一的想法。
车祸前他已经连续开了六个小时的车,他应该听师妹的话,在休息站休息一下再出发的。
可是他没有。
是他害死了师妹。生死对他来说是无所谓的,不过孤家寡人一个,死后也不会有谁为他流眼泪。当然,师妹会为他难过的。
可是师妹不一样,她有家人、有事业,她还会有爱情,她的人生有无限可能,却被他给毁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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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史家的小公子落水后就转了性子。
从前怎么逗也不愿意笑一下,整日忧心忡忡的,可是在因为落水而大病一场后,小公子笑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读书写字也更有冲劲了。
旁人并不清楚其中原委,只当是小孩子大了,活泼好动些了,只有司扶清明白为什么。
因为他在梦里见到了那个女人。
按照那个女人的话推理可得,如果他可以重新再活一次,那么师妹或许也可以。
或许他还可以再见到师妹。
再次见面那天,他一定要有足以保护师妹的力量,所以他开始卯足了劲儿读书习武。
至于后来偶然结识卫子栩,又在数次彼此试探后选择加入太子团体,是因为他们有着广而深的情报网,可以帮他寻找师妹的下落。
不过这是十二岁那年发生的事。
穿越过来几个月后,因为祖父告老还乡,司扶清也跟着回了平州。
直到十六岁那年,父亲补了刑部尚书的缺,司扶清才跟着到了京城。这个时候钟轻妍风头正盛,他自然听说了户部尚书府上这位嫡女的故事。
熟悉的查案手法,熟悉的行事风格,她身上有师妹的影子。
司扶清想尽办法要见她一面,查探到具体消息时,却是她此时不在京城。
他犹豫要不要借太子的势力,犹豫要不要带师妹入局。
直到青云观重遇,一切已成定局。
他也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打算开始自己的生活。
可是他的世界一片空白。
他仿佛走在一条永远走不到尽头的黑暗隧道里,没有光亮,没有尽头。
无论是穿越前,又或者是穿越后,他的生活一直如此,他本就是被世界遗弃的人。
师妹是他唯一的同伴,查案是他唯一的手段。
直到夏婕出现,薄荷绿襦裙、樱草色丝绦,如一道清冽柔和的风,悄无声息吹散了笼罩在他头顶的阴霾。
天放晴了。
或许是到了金秋时节,今天厨房映衬时景做了桂花糖藕,甜的。
司扶清放下书卷,抬手往香炉里又添了些熏香。
他下定了决心,他要去捕一阵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