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时分，大理寺正式发布了新人名单，如所料的那般，钟轻妍的名字名列榜首。
时隔数月后，她终于回到了朝思夜想的大理寺。
虽说还有大理寺少卿的义妹这个名头，但她此次进朝为官，靠的不是某位达官贵人（比如上次，是靠皇帝养宠物一般的赏识）的提点，而全然是她自己的本事。
不日后科举也发了榜，哥哥又重新考了功名，外放去了平州做官。
去年为战场上的将士送了大量成品药丸的缘故，外祖父也竞争到了皇商的名号。
如此一来，种种因素相叠加，在外人眼中，钟轻妍又拥有了足以和卫子栩相匹配的地位和声望。
不过这些也不重要，因为在此之前，卫子栩已经力排众议，允诺了要娶她为皇后。
钟轻妍没有拒绝，她唯一担忧的是，皇后这个特殊的身份，是否会影响到她在大理寺的处境。比如，处理后宫的种种事宜势必会挤压她查案的时间；又比如，大理寺的人知道她背靠皇帝时，刻意拿走了需要她处理的人命案子。
不过卫子栩帮她想了办法（也是不得不帮她想了办法，毕竟钟轻妍可以果断地放弃他，他却不能没有钟轻妍），从有意愿的世家女子或者民间女子中，选了些有本事的入宫，重新恢复了前朝的女官制度。从此她只需要看一下后宫事宜的小结即可，不需要再伤脑筋上手处理了。
一切的顾虑都消除掉后，钟轻妍最后选择把大婚定在了今年秋天。
大婚的具体流程有礼部官员负责准备（这大概是她们小半年的工作量吧），嫁妆交给了母亲准备（虽然已经从几年前就开始陆续添置了，但母亲还是想再加些东西），钟轻妍仍然专注于搞自己的事业，每天准时去大理寺打卡。
这天傍晚，钟轻妍准时下班后，从大理寺的侧门离开，坐上早就等在哪里的某辆其貌不扬的马车。
来接她的人是卫子栩。
“累吗？”卫子栩为她倒了杯茶。
钟轻妍接过茶杯，点了下头，“案子很多。”
一直用火炉煨着的原因，茶水还是温的，入口清香，经由喉咙流进胃中，大大缓解了身体的疲惫。
卫子栩没有就这个问题再问下去，转而聊起了另一件事，“按理说，宫里最好的居所是飞鸾殿，空间大、流通好，只是那是夏……”
“我不在乎这些的，”钟轻妍猜到了他想问什么，回忆了番飞鸾殿的样子，“整修一下就好啦，把那些金灿灿的装饰取掉吧，帮我安置一张大些的书桌，就和我现在用的差不多就好，你知道是什么样子的。”
“我自然是明白的，”卫子栩拉住她的手，神情有些倦意，轻声问道，“阿妍不问问我开不开心吗？”
钟轻妍放好茶杯，回握住卫子栩的手，上前抱住了他，“做皇帝肯定要比做东宫太子累上一些，这是我们选择的路，我们也会帮你分担这份重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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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
要离开的时候，钟轻妍突然说道，“想起来了，我忘记了一件事情没做。”
“什么事情？”
卫子栩话音未落，钟轻妍已经圈住了他的腰，强硬吻上了他的唇，凉凉软软的，很好亲。
钟轻妍眨眨眼睛，难得露出个俏皮的笑，“忘了给你晚安吻。”
腰间力道重了许多，卫子栩没有松手，声音不再如往日般沉着冷静，“若是我们今日大婚便好了。”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不然礼部那些官员定要大骂不合规律之类的话，不过这种约会今后还会有很多。钟轻妍算了算，在卫子栩做太子的那段时间里，二人外出游玩的次数竟然没有现在多，果然是因为他们太执着于那个位置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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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大婚之日将近，各种事项都逐渐敲定了下来，钟轻妍每天也抽出了一两个时辰，跟随宫人熟悉大婚当天的流程。流程无非是，祭告天地、临轩命使、告庙、册后、命使奉迎、同牢与合香这些。
她没研究过这些，自然不太理解，所以宫人来到夏府的第一天，就逐一为她解释了这些名字的意思。
祭告天地，古人都认为自然界“神灵”，统御着人间的一切，以“天子”自居的帝王，在婚礼之前，必须祭告天地，祈求平安降福。
临轩命使，这比较难理解，就是皇帝在皇宫主殿之内，专门寻找一些大臣，册命他们为执行婚礼的使臣。这些人，在皇帝的婚礼中，扮演重要的角色。
一般会设置正使、副使，代表皇帝与女家进行交往。仪式开始之后，西安任命太尉为正使、宗正卿为副使，再由侍中宣制“纳某官某氏女为皇后，命公等持节行纳采等礼。
随后这几个人，就带着队伍，往来于皇宫和女方支架，为皇帝操办婚礼之事。
纳采仪，在女方祖宗宗庙或者正堂内举行，纳采前一天，守宫在女方大门外右侧，搭建一个临时休息的帷帐。纳采当天，所有命使都在帷帐内休息，等待女方家出门迎接，然后到女方家宣读制书。其实大体的意思，就是皇帝派人代替求婚。女方接受制书之后，还要专门回表答复，感谢皇帝的恩宠，表示同意婚事。
问名、纳吉、纳征、告期，这四个就比较简单了。就是女方回表同意婚事之后，命使在通过制书的形式，询问女方的姓名、年龄、通告吉兆、授予礼物、定下结婚日期。然后女方根据制书的内容，一一给予答复即可。
告庙仪，就是把成婚的日期，皇帝结婚之事，祭祀宗庙、告诉祖宗。
册后，就是册封皇后仪式，这个比较重要，因此也十分的隆重。
册后仪式在女方家举行，在册后之前，会在一次举行临轩命使仪式。册封前一天，还是在女方家门前搭建临时休息之所，还要在未来皇后的闺阁之外，搭建一个帷帐。
册封那一天，命使在外休息等候，女官进入闺阁之外的帷帐之中。
通报女方主人之后，主人必须身着朝服，想北方拜礼之后，请命使入内。仪式开始之后，女官进入闺阁之内，给皇后佩戴宫中事先送来的首饰，更换衣服，也就是皇后专用礼服。
完成后，由女官引导出阁，立于庭院之中，朝北跪拜。然后正使，向未来皇后宣读册文。大体内容就是，要求皇后负责管理宫中事务，成为天下女人的表率等等。宣读完毕之后，会赐予皇后典册和宝级。
至此女子就正式成为皇后，紧跟着皇后入座，接受官员的拜礼。完成之后，皇后由女官引领会闺阁，命使一哄而散，各自回去复命。
命使奉迎，就是接皇后入宫的仪式。
当天黄昏之时，皇帝身着冠冕做于朝堂之上，五品以上的官员，站于东西朝堂前，宫女、侍卫也按照上朝的仪式站立。
奉迎使臣，将皇后迎接之皇宫大门外之后，仪式正式开始。主妇也就是皇后的生母，先出房门，立于西侧，面向东南。迎接皇后的文武百官，站立于大门外，文官在东，武官在西，在尚宫的引导之下出宫，登上堂屋。
使臣进入院子中，再一次宣读制书，随后皇后登上重翟车，使出大门外。使臣、文武百官骑马或者乘车，与仪仗队紧跟其后，浩浩荡荡地赶往皇宫。
这个时候皇宫早就做好准备：
皇帝大殿门外侧，搭建了一座皇后的临时寝宫，面朝南，在西南角给皇帝搭建了一个帷帐，面向东，地上铺两层席，陈设屏障。仪式所需要的各种礼器，均已摆放在特定的位置上。
皇后进宫之后，钟鼓齐鸣告知皇宫内外，皇后先下车到寝宫中整理衣物饰品，再由女官引导至大殿之外，在由皇帝引导，一起进入帷帐之中，两人一起坐下，服侍人员迅速摆上宴席。
一同进食期间，皇帝、皇后会喝“合卺”酒。宴饮完毕，尚宫引领皇帝进入东房，脱去冠冕，在引导皇后进入帷帐，换上常服。最后在引导皇帝进入帷帐之中，至此婚礼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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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一整套繁琐的程序下来，钟轻妍全天都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来回摆弄，最后已经累到骨头几乎散架。
身体的极度疲倦影响着精神，钟轻妍卸下头顶沉重的凤冠时，总感觉自己的思维也不像昨天那般清晰。
连带着，她忽然觉得这就像是一场梦。
从以一种当今科学无法解释的方式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到第一次进入大理寺，到不得不离开京城……风光过、落寞过。
一开始钟轻妍始终坚信，她不属于这个封建的、落后的、物质资料不充足的世界，
时间落到现在，满目的正红色，暖黄烛光摇晃得有些催眠，钟轻妍后知后觉，原来她在这个世界早就有了归属。
有了家庭、有了朋友，甚至……有了伴侣。
钟轻妍始终觉得，婚姻是爱情开始消亡的标志，至少在她见过的夫妻里，鸡零狗碎。
所以对卫子栩抱有期待吗？
她不相信她的少数人，但是她想去尝试，最后百年好合也好，两看相厌也好，都是一种经历。这些经历会造就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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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子栩：“想什么呢？”
钟轻妍饮下酒，“或许我会后悔，不过这不重要了，此时此刻，我很满意这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