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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嫡子

  岁茗居坐落在侯府东南角,小溪穿堂而过,溪边种着几株垂柳,细枝浮水,清新雅致。

  顾江流跨进院中,瞧见一身杏黄烟罗锦缎的乔姝侧坐在柳树下软榻上,身量苗条,体格纤细。一弯似雾似烟柳叶眉,与那头上的细柳交相辉映,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美得不可方物。

  七年不见,她比记忆中更好看了。

  离家时她青涩羞怯,如今明媚点缀着张扬。

  顾江流捏了捏手指走过去。

  半夏瞧见,“夫人,世子来了。”

  乔姝点头,瞧了一眼并未起身。

  顾江流知她生气,放软声音道,“青柏年纪小,你别同他一般计较,我代他同你陪个不是。”

  陪个不是?

  他是她夫君,替庶子尚且算不上的人跟她陪不是,将她置于何地?

  “母亲离世,如今你为侯府当家主母,心胸需再宽广些才好。”

  乔姝一句“夫君”堵在嘴边,扭头怔愣愣看着眼前冷漠无情的男人,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嫌她心胸不够宽广?

  他无视她体面,将外室外室子接回府了,她还不能怨两句?

  “世子,是嫌我?”

  当初求娶时信誓旦旦敬她重她,不过短短七载,成了皇上的人,有了依仗,是想踢开她们乔家?

  见她杏眼含珠,顾江流不忍,捏过帕子替她擦泪,“姝儿别胡思乱想。”

  帕子擦拭过的地方,轻细温柔。

  眸子恍惚,乔姝抓住顾江流袖子红唇轻抿,一脸委屈,“夫君?”

  顾江流心头一软,附身亲在她发丝上。

  半夏秋冬对视,两人轻手轻脚退出院子。

  “姝儿,我知这些年你管理家中一应事务辛苦,疼惜都还来不及,怎会厌恶。”

  乔姝垂下眼睑,唇角轻扬,“夫君。”

  “我来,还有另一件事。”

  “何事?”

  顾江流放开人,看着乔姝,“我想将青柏养在你膝下。”

  乔姝抓着人衣服的手僵滞,抬眸看着眼前的男人,“你说什么?”

  “姝儿也知,我已二十有五,只青柏一个孩子,终究不是嫡出,我想由你来养他。”

  青儿是亲娘,可门第低,给不了青柏更好的支持。

  乔家,簪缨之族,书香门第,清流显贵,姝儿是乔家女,养出来的孩子,不必不凡。

  乔姝沉默,心如刀绞。

  “你叫我养一个外室子?”

  顾江流不悦,青柏是他孩子,被外室子外室子叫着,心里不舒坦。又又求于她,只得耐着性子解释,“你养他后,他也是你孩子,以后是要替你养老送终的。”

  养老送终。

  好一个养老送终。

  自古嫡母养庶子,到头几人能得善终。

  她婆母不就是如此?

  临死只得顾江流一句“忙”,最后一眼都没瞧上。

  他这是要将他的成名,在那外室子身上复刻?

  借她之手,助他顾家后世荣华。

  算盘当真打得劈啪响,那也要看她答不答应。

  乔姝松手,离人远些,“若我不答应当如何?”

  顾江流冷脸,没了耐心,“心胸狭隘,身为主母,照顾府中子女,是你的责任。”

  “是我的责任,那只是于世子的妾生子。”

  顾江流不悦道,“乔姝,你别任性。“

  “我任性?难道不是世子欺人太甚。我乔姝生来清贵,世子不要颜面,我还要脸面。”乔姝转头,面如冰霜。

  这些年顾江流不在身边,皇权世家之中,大大小小宴会,不知多少人背地里嘲笑她守活寡。要真是领了个外室子在膝下,她还不得叫外面人笑死。

  连带着她乔家,都会被人笑话。

  脸面?

  顾江流也想要,可三年前他伤了根本。这辈子,只会有青柏一个儿子,不为他谋划,那百年之后,顾家该何去何从。

  脸面重要,侯府基业更重要。

  隐晦的事不能跟乔姝说。

  “此时我心已决,这两日,你好好想想吧。”顾江流甩袖离开。

  乔姝看着那怒气渐远背影,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当初,任性点,不嫁他多好。

  “夫人,世子往永春居去了。”秋冬进院,愤愤不平。

  半夏拿来膏药,搀扶乔姝进屋替她擦药,“婢子打听了,老祖宗不曾罚那永春居里母子,面壁都不曾。”

  乔姝趴在榻间,心中凄凉,“老祖宗生气归生气,无非都是做给我看的。”

  七年,悉心照顾,端茶倒水,熬药侍疾又如何。

  她姓乔,他们姓顾。

  于他们,她都是外人。

  “那孩子绝不能养在夫人膝下,小小年纪,品性是坏的。他日夫人跟世子有了的孩子,岂不成嫡次子了。”秋冬替乔姝愤恨不平。

  “世子也是,战场还不忘花天酒地,丝毫不体谅夫人这些年的难处。”

  前些年,皇上对世家打压厉害。

  侯府一度濒临破败,不是夫人以嫁妆苦苦支撑,哪能熬过那段煎熬的日子。

  乔姝打断她,“好了,这些话莫到外面去说。”

  “难道夫人就一直忍气吞声下去吗?”秋冬红着眼道。

  乔姝眸子坚定,“忍气吞声?于我,不存在的。”

  “我被那孩子撞伤了,需要去庄子上静养,这侯府大小事宜就劳烦老祖宗出山了主持了。”

  永春居,顾江流训了顾青柏几句。

  “爹如何跟你说的,那是你母亲,你乖一点喊她,谁让你去撞她的?”

  “娘。”顾青柏委屈看向余青儿。

  余青儿搂人入怀,抬头瞧顾江流脸色难看,“夫君,你吓到青柏了。”

  顾江流看余青儿。

  余青儿心虚,起身伏在顾江流怀里,“夫君,你这么看着我作甚,难不成你觉得是我叫青柏去撞夫人的吗?七年情义,夫君不信我吗?”

  她小性子多,爱拈酸吃醋,他都知道。

  瞧人眼眶微红,楚楚可怜,顾江流终究不忍。

  轻拍人后背,“青儿,为了青柏,不要任性。”

  自是为了青柏,若非为了他未来,她怎愿进入这侯府为妾,在夫人手下讨生活。

  在外面,无名分,好在过得舒心。

  余青儿捏着手帕抿唇。

  “夫君放心,青儿知道了。”

  顾江流满意点了点头,“放心,你们暂且在这边住下,老祖宗那边,我去说。”

  青柏是老祖宗嫡亲血脉孙子,生气能生多久。

  顾江流安抚好余青儿,叮嘱完顾青柏后才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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