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凡的计划一开始很简单。

　　到达公都之后除了拜访自己的一些比较亲近的亲戚和自己的教父之后，就到莫雷尔商会等级注册成一名商人。

　　之后先不着急投资赚钱，而是拜托会长找几个牢靠的商人，先从基础学起。

　　毕竟聂凡还是有自知之明，自己这种纯菜鸡，一不熟悉当地市场，二不熟悉主要流通的商品行情，急冲冲的一头扎进市场里，百分之百是血本无归。

　　多看看多学学总是没坏处的。

　　聂凡一开始是这么想的。

　　但是聂凡漏算了一点，那就公国境内的治安。

　　因为北方各国之间不断发生的小摩擦，导致各国境内都出现了不少的土匪强盗。

　　他们有些是失去土地被迫离开故土的流民，有些是因为惧怕战死的逃兵，有些因为部下团灭而不得不改行的佣兵骑士，甚至有祖传八辈子五都是做强盗的。这些人虽然大部分是乌合之众，但是也有些逐渐成了气候的。

　　而聂凡他们碰上的就是这些有点成气候的山贼团。

　　准确来说，聂凡上京跟随的只是个小商队，像他们这种小虾米并不是这些颇具气候的暴力团伙的猎物，但是过往的商队全被这帮强盗包了饺子，那真是逃都没法逃了。

　　不得已，聂凡开始和商队的护卫们一起抵抗强盗们，而这场战斗无疑是聂凡在梦中的第一战。

　　平心而论，这场战斗聂凡的表现不错，归功于家臣们多年的训练，凭借着娴熟的弓术，他射杀了好几个杂兵，甚至还要短刀捅死了一个偷偷靠近准备偷袭的小贼。

　　商队也有不少损失，但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但是战斗后的聂凡就没那么乐观了。

　　聂凡一直认为，梦境始终是梦境，就算再真实也一样。

　　但是问题就在于，太真实了，铁锈夹杂血腥味，脑袋被刀剑一削两半露出的那些红红白白的不可名状，还要若隐若现露出来的人的各种脏器，无一不刺激着聂凡的感官。

　　他吐了，不仅仅在梦里吐，醒来之后在医院也是大吐特吐，吓得医生和护士们赶紧给他做检查——以为他病情突然恶化了呢。

　　而事实上，本就身体欠佳的聂凡确实又虚弱了一段时间，在梦里甚至有段时间他都无法进食肉类食物，下水一类的食物，比如羊杂他连碰都不敢碰。

　　其实这事本身可以理解，在聂凡二十多岁的生涯里，他弄死过唯一的活物可能就是过年回老家时帮厨时弄死的鱼。

　　亲手杀人这种事情，恐怕他醒着的时候连想都不敢想。现在倒好，不仅杀了，还杀了不少。这件事让聂凡用了好几天才勉强自己不去想那些血腥的画面。

　　老老实实当个商人吧，聂凡当时只能安慰自己，就当老天爷跟他开个玩笑而已。

　　但是上天好像要跟聂凡把这个玩笑开到底。

　　等倒了公都，还没等聂凡去商会注册，他的教父，也是齐格生前的挚友，骑士团副团长瑞德男爵告诉聂凡，公王怀特一世下令组建临时义勇军，而自己的教父已经先斩后奏把他的名字写到了义勇军的名单上。

　　这让聂凡不禁暗暗叫苦。

　　瑞德男爵的出发点其实是好的，本来这次讨伐的目标规模一般，而且又是自己这个副团长亲自带队，没道理输给一群杂鱼。

　　而讨伐成功之后，公王给的奖赏很丰厚，无论是赏金还是武具铠甲，甚至是骑士头衔都不在话下，这么好的事情，没道理不帮自己的老朋友的遗腹子一把。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聂凡也确实没什么借口好反驳的，只能硬着头皮开始整理行李，虽然带着的本来准备做为启动资金的钱也多半花在了武器和皮甲上——毕竟出门的时候只准备了一把匕首和自制的猎弓。

　　不过接下的旅程确实如瑞德男爵的描述一样，敌人虽然数目众多，但是确实都是些乌合之众。

　　男爵手下的几十名骑士一轮冲锋，对面几百人的山贼就树倒猢狲散，很快被义勇军的其它人尽数击破，俘虏甚多。因为要带着这群俘虏卖给奴隶商人，所以并没有出现聂凡想象中那种流血漂橹的血腥场面，这不禁让他在心底大呼万岁。

　　之后的故事就很俗套了。

　　班师回朝之后，聂凡和其它一起参与义勇军的几名贵族青年被宫廷集体授勋为宫廷骑士，也就是说，聂凡从这一刻有了正式的骑士头衔。

　　按照公国的律法，只要他想，完全脱离拜尔家独立建立自己的家族也是可以的。而且每个月，宫廷会发一笔有些单薄的薪俸给他。虽然不是什么大钱，但好歹也算是一笔收入。

　　经过这次讨伐，聂凡也算是看开了，梦中的世界本就是个乱世，就算继续经商的打算也是要面对土匪强盗的。既然如此，多经历些战阵厮杀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

　　想清楚了这些，随后他拒绝了瑞德男爵好意没有加入骑士团，反而成为了一名佣兵骑士，有的时候是为其它贵族效命，不过更多的时间聂凡则是受雇莫雷尔商会，随着商队的商会不断的走南闯北。

　　无论是公国西边的哥特兰王国冷冽的海岸，

　　还是图勒帝国巍峨肃穆的大教堂，

　　以及被炎热沙漠包裹着的自由贸易都市，

　　可以说这段时间的佣兵生涯让聂凡大开眼界。甚至在自由贸易都市那一次任务里，由商队的队长请客，聂凡在一家豪华的风月场中告别了自己的童贞......

　　不过在外游历多年之后，聂凡在卡鲁德21岁的时候兜兜转转的回到了雷栋，并且在王立图书馆找了一份工作，暂时的安定了下来。

　　之所以不再做佣兵，倒不是他厌倦了那种生活，而是因为更现实的理由。

　　聂凡自己的身体快要撑不住了。

　　对于自己的病情，可能除了聂凡的主治医生之外，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了。

　　最近几个月，他的身体恶化的越来越快，除了无时无刻涌上来的疲劳感之外，他甚至彻底失声，连话都说不出来。可以说，如果不是梦境的那一头自己可以作为卡鲁德以一个健康人的身份活着，他可能早就崩溃了。

　　而自己还剩下多少时间，这件事聂凡现在想不愿意去想。

　　和聂凡每况愈下的身体相比，梦境世界里的聂凡却迎来了意想不到的机遇。

　　小的时候聂凡翻阅书房书籍的时候，有一本很特别的书，准确的说是一本笔记。作者是卡鲁德和安德鲁的曾祖父，也是拜尔家的初代家主——弗拉克·拜尔。

　　这本书其实客观来看几乎没什么文采，措辞很简单粗糙。记录的内容也多以流水账为主。但是却记载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其中一件事就和这个机遇有关。

　　弗兰克本人并不是公国东部出身。

　　他原本是公国北部山区的领主，法兰拜尔家的长子。法兰拜尔才是他原本的姓氏。

　　原本他应该继承领地，但是他虽然是长子却是侧室的孩子，弗兰克的父亲更希望由正室生下的小儿子继承家业。几次口角之后，弗兰克一怒之下和老家断绝关系，外出闯荡，最后通过参军获得骑士身份，然后响应王室的正常来到公国边境拓荒建立了如今的拜尔家。

　　而原本的法兰拜尔家虽然如弗兰克父亲所愿由小儿子杜登继承，但无奈杜登是个无能的败家子，不仅让领地的财政崩溃，甚至还把老婆气回了娘家导致法兰拜尔家名声扫地。

　　而现如今，根据王室得到的最新消息，法兰拜尔家的现任家主不幸因病不幸去世。

　　由于此人因为一直没能结婚导致绝嗣，安德鲁和聂凡成了这片山区唯二的继承人。

　　而山区和拜尔家一北一东相距甚远。经过安德鲁和王室商议，由聂凡，也就是卡鲁德·雷·拜尔继承法兰山区的领地。而他名字也改为卡鲁德·雷·法兰拜尔。爵位也从骑士升格为准男爵。

　　不过得知这个消息的聂凡此时此刻却完全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的病危通知书下来了。

　　此时此刻，聂凡可以说是四大皆空了。

　　他现在没有在病床上，而是坐在医院花坛的长椅上。天气挺好的，万里无云，但是聂凡的妈妈只能握着他的手不住的啜泣，聂凡的父亲也只能看着他沉默不语。聂凡仅有的几个不错的哥们围着他，有两个甚至特地坐飞机从BJ赶过来，就为了送他最后一程。

　　坐在椅子上，听着朋友们安慰的话语，聂凡回顾自己短暂的一生。

　　想到自己临终前由亲人和好友陪着，虽然有不少遗憾，但是想想还算是值了。若说愧疚，就是有点对不起二老，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至于自己，唯一有点不舍的就是自己那个连续做了将近5年，可以说堪称自己得第二人生的那个奇特的梦。但是事到如今，再说那些也都没什么意义了。

　　“就这样吧。”

　　虽然已经无法发出声音，但是聂凡还是下意识的喃喃自语，然后仰起头看着太阳慢慢闭上了双眼。耳边响起的是双亲和朋友的声音。

　　“儿子！”

　　“凡哥！”

　　“小凡！”

　　......

　　“大人？您醒醒？咱们快到地方了！”一个意料之外但是又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聂凡耳边响了起来。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