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下篇 (三)
这天下午,在“谁是我的新娘?嗐!你是我的新娘”的欢快歌声中,幸晓云和吴志刚在公园里,加入了一群大爷大妈的秧歌舞中。
这群大爷大妈,全是穿红戴绿带妆上场,伴随着锣鼓的铿锵和大音箱的高分贝舞曲,兴奋扭动着。领头的是一个瘦老头装扮的媒婆形象,在围观者的指指点点和连连叫好声中,这一队大爷大妈们,扭的更加来劲。幸晓云本来只是看,被吴志刚硬是拽下了场。他俩在队伍里极不协调,没有装备不说,还动作生硬,老踩错点。前后的大爷大妈扭得欢,队伍分分合合,俩俩并排的,扭八字的,一字长龙的,不一会儿,两人就气喘冒汗了。
退出了队伍,他俩乐哈哈地走着。
“你看那领头的‘大妈’,妖气十足。”
“给她撑伞的大爷,多有范儿!”
“我问你个事。”幸晓云突然收起了笑容。
“咋啦,你说呗。”吴志刚还沉浸在刚才的气氛里,他正想告诉晓云,以后可以经常来跟大爷大妈扭一扭,好有能量啊。
“你是不是收到上海瑞金医院的信息了,说骨髓捐赠库里发现有跟你的基因组重合度较高的血源了?”幸晓云严肃地盯着吴志刚。
“你怎么知道,你神婆啊。”吴志刚还是想打趣,他猜到八成是早上他还没见晓云,朱朱陪晓云去透析,那个陈大夫找过她。
“那你为什么没有回复人家?”幸晓云不理会他的玩笑,继续追问。
“我回复人家,人家就要计划和安排,首当其冲的是,是缴费。”
“医保能报吗?”
“好像可以报一部分。”
“那咱们想办法借钱吧!”
“晓云,这借了也得还啊,万一情况不理想,怎么还?我想先等等再说,我最近感觉身体还挺好,精神比以前好多了,而且我买的新版的印度神药,价格不高,靶向的,效果不错呢!不过我觉得吧,这主要还是你的功劳。”
“我有什么功劳啊,还连累你照顾。”
“爱情的力量啊!你看那个电影里,瞎子都能看见了!”
“切,没看他是假装的瞎子吗?我要是有力量就好了,我把你绑去上海。你还是听话吧,及时给人家回复,咱们筹钱去治!”
“喂,我们可没结婚呢,你还不是我老婆呢,你就要拿我的事了?”
“那你离我远点,以后各走各路。”
“哎呦,我看你这是卸磨杀驴呀。”
“不听话的驴,我只不过赶走了,又没杀它。你好好听我一句,我听人说,春季癌细胞会活跃的,现在是冬季,它们都冬眠着呢。你到时候再控制就来不及了。”
“你这都从哪儿听的,癌细胞还冬眠,老母猪戴胸罩,一套又一套啊你。”
“你滚,你敢说我是老母猪吗?”
“哪敢呢,我这一段是经常琢磨段子,俏皮话太多,一不留神,逃跑了一条。”
“我不跟你计较这个。可你说,你要是情况恶化了,我可怎么办呀?”幸晓云抓着问题不放,而且她还有了媚柔的套路。
“你找人在夏天把我暴晒一番,把我的肉剔出来,骨架和皮留着,用它们你做个大风筝,没事就出来放风筝玩。我的遗愿就是成为你的大风筝,我还可以在天上享受蓝天白云,再看着地上的绿树花海,山川湖泊。”吴志刚总是在绕圈子,打而滑之。
幸晓云不说话了,眼睛瞪着吴志刚,胸脯一起一伏的。吴志刚看着有点紧张,赶紧想办法圆场。
“别生气嘛,我把段子传到视频平台上面,如果有人喜欢看,我就找个演艺公司签约,把我自己卖身,也许他们会给我预支一些费用,咱不就可以解决一部分了吗?但是这个还需要时间。有合适的骨髓捐献者,我简直太幸运了,你这人心太急,那个捐献人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怎么样。这个又不像肾脏,你没钱了别人就抢去用了。我觉得不管咋样,肯定要攒钱,你也要用嘛。另外我觉得你的信息,咱们也给北上广的大医院联系联系,能不能请陈大夫帮帮忙?”吴志刚说着说着转移话题到了幸晓云身上。
“唉,我想卸磨杀你呢,发现你还是个犟驴。你给叔叔说一下,元旦我爸妈和姐姐要来,咱们一块吃个饭吧?”幸晓云稍微平静了些,她心里暗下主意,等大家一块吃饭的,她再动员两家人筹钱,这会先不跟这个犟驴多说了。
吴志刚一愣,他想到了幸晓云的姐夫曾经威胁过他,他也曾给人家过承诺。怎么办呢?也不知道他来不?管他呢,到时万一他也来了,随机应变吧。
“晓云,谢谢你,你总是替我的未来着想。”吴志刚认真了起来。
“唉,我只不过是为我免费又优秀的厨师、按摩师、营养师、搞笑师着想啊。”幸晓云还不太习惯他认真的样子,尽量打趣。
“晓云,让我好好看看你。”吴志刚迎面站着,双手扶着幸晓云的胳膊。
幸晓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神不敢迎着吴志刚,像一头不安的小鹿。天色已暗,路灯景观灯亮了起来,草木和小径被抱在光晕里,远处的车辆行驶鸣笛声隐隐传来,更显公园里的静谧。吴志刚的脸迎着幸晓云的脸,慢慢地往上凑。晓云不敢直视,低头侧脸,但也没有挣扎。吴志刚的嘴唇迎上去,闭上眼睛探索着,先是吻到了晓云凉凉的脸颊,他的嘴唇继续滑动,小心翼翼地,像小时候捧着老家养的小母鸡下的软蛋一样,他的嘴唇终于触到了晓云的嘴唇。
晓云习惯性往后往旁躲闪,最终还是接住了吴志刚的嘴唇。一股电流,让他们的身体体会到前所未有的酥麻,他们旁边的草木消失了,他们站的小路消失了,整个公园消失了,这座城市也消失了,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两片略显干燥的嘴唇。它们在诉说,它们在抚摸,它们在厮磨;它们在缠绕,它们在哭泣,它们在呐喊。
过了不知道多久,它们分开了,但他们还是拥抱着,耳鬓紧贴,肩膀相互撑着头,两个躯干紧紧搂着,像是要融入对方的身体里。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默默地牵着手往回走。虽然两个人都希望就像这样一直走下去,可是肚子很现实地咕咕叫了一声。两个人忍不住都笑了。
“快回家,我中午已经泡好了红豆、红枣、枸杞、花生和和黑米,一会儿把它们熬在一起,再做个拌菜。”
“怎么这么多花样啊?”
“有个传统食补的五红汤,就是我刚说的前四样再加上红糖,功效主要是补血的,针对贫血比较合适,还促升白细胞。可是你不能喝太稀的,我就把红糖取了,改成黑米,咱熬成稀干饭,再就着大拌菜吃,可以给你补充各种维生素。我查了才发现,其实蔬菜生吃比大部分水果的维生素C啊,铁啊之类的微量元素高,还便宜。咱尽量凉拌了生吃,这样不破坏维生素和微量元素,还有就是咀嚼的过程,刺激消化酶。水果就是颜值高,味道酸甜口感好,种植采摘的过程也费事,就跟人里边的明星一样,所以金贵,占了便宜。”
“你才是老母猪戴胸罩,一套又一套啊。”晓云已经从初吻的羞涩和激动中恢复了常态,不失时机地调笑了吴志刚一次。
“那当然,你给我那么多头衔,这个师那个师的,我不得化压力为动力,化动力为努力啊。对了,吃完饭歇会,我再给你按摩背上和腿上几个穴位。”
“朱朱今晚约会回来晚,你按摩时可得老实点。”
“哇,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刚才你亲我经过我允许了吗?”
“我那不是情不自禁嘛,这还得打申请不成?”
“我不管,一看你就是情场老手,我可是冰清玉洁,一会儿回去先给我老实交代一下你的历史问题。”
“我的妈呀,我这是自投罗网啊,我一定向组织坦白,从幼儿园的女朋友开始讲起。”这是一个温馨的夜晚,一顿甜淡软糯相宜的软干饭,配上稍显涩苦但很开胃的凉菜,两人吃得暖和舒服。吴志刚给晓云按摩的时候,看着她青丝中露出的白嫩脖颈和在台灯映照下有着玲珑曲线的耳垂耳窝,又产生了亲吻的冲动。感觉晓云闭着眼睛似乎是迷糊着,就忍住了,继续轻轻按摩。其实在被吴志刚手指的触碰中,身体各部位的酸胀感和通畅感交替着,晓云也在隐隐期待,似乎身体里有一丝细微的暖流在轻轻窜涌着。虽然她不能清楚的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着什么,但她不希望这双打手停下。她还回味起黄昏的公园,那两瓣先是干燥后又温润的嘴唇,还有狡猾的舌头。
朱朱的回来打破了两人的小心思,三人说了几句闲话,吴志刚没让晓云起身送,自己出了门下了楼。
“晓云啊,你猜刚才我和胖子之间出啥事了?刚才吴志刚在,我都不好意思说。”
“你还有啥不好意思的,王子乐不是一直看你的脸色行事吗?”
“对啊,我们第一次接吻,都是我主动的,我说不要了,他就得停。不许他再多亲我一下。”
“哈哈,真有你的。要是吴志刚听见了,肯定会笑话你。他肯定会说,你让他蹲着他都不敢站起来。”
“讨厌,我不说了,你也笑话我。”
“没,我只是开个玩笑,我支持你,女人嘛,把握主动。”幸晓云说着这话,想着自己今天的表现,心说,你怎么言不由衷啊。
“今晚刚上来之前,在他车里,我亲他了一下,就亲的时间稍微长了点,结果他来劲了,他动作大起来,手伸进去乱摸,他把座位放下来,趴在我身上,还想那个····”
“你们好劲爆啊,那叫什么,开启车震模式,哈哈。”
“我才不能让他得逞呢,他爸妈都没见,他又没给我求婚,占了便宜,他再把我甩了怎么办?我这点本钱不就搭进去了!”
“你可以啊,冲动中还保持理智。那胖子呢,没生你气?”
“我不知道。我只能再安慰安慰他,说我是很认真的,我要正式确认关系才可以。姐啊,你说为什么有的女孩和男人不是什么正式关系,就是刚认识,就敢一夜情,或者认识了觉得差不多的,也不想那么多,想要就敢要,要了也没什么顾虑呢?”
“我怎么知道?我猜一夜情的可能是破罐子破摔吧。还有的可能人家女孩特别自信或者特别有实力,能掌握主动,不怕被男人玩,甚至敢玩男人。再有的,可能就是人家把这种事看得很纯粹,就跟一块吃饭一样,今天要吃明天也要吃,跟谁都是吃,觉得人合适,情绪到了,条件允许,就可以来,没有什么输赢啊包括吃亏占便宜的观念。我听过有个在美国生活的中国家长在视频里说,他有两个儿子,在过高中成人礼那阵子,被女孩们的家长抢,一会儿接去你家,一会儿接到她家,参加party。这个中国家长开始很得意,你看咱儿子,多受欢迎啊。后来他才明白,人家美国女孩家长在孩子到年龄后,是鼓励女孩找男孩的,说这是结婚前的练习,就要多找男孩玩,包括上床。你说这要是结婚前找男人练得多了,有很多识别男人的经验了,结婚时是不是不会犯比较大的错误啊?”
“哎呦我的妈呀,我上高中那会我爸妈整天如临大敌,生怕我跟哪个男孩发生点什么。要是看见我和谁多说一句话,晚上就跟审犯人一样审问我。现在倒是也整天审问我,问我有没有男朋友。咦,那你和吴志刚练习了没?”
“我这儿操心你呢,你倒打一耙,不识好人心啊。也不看看我们一个个什么状况,哪像你俩血气方刚,干柴烈火。”
“我也没觉得你们是湿柴蔫火啊。真的,我看你俩最近状态都挺好,一个个怎么说来着,就跟春天的麦苗。我看他对你是真心,你不知道,那天他在医院刚碰见我的时候,他那个紧张难受劲儿,绝对不是装的。”
“走着看吧,反正我这一晕倒,得受人照顾,这腰杆硬不起来了喽。对了,他如果到上海治病,钱不够,你和王子乐能不能给帮点,别担心,我俩一块还。”
“姐,我看你绝对已经变心了,完全被人家俘虏了,你已经是吴家人了,你可以改名叫吴幸晓云了。我要给你割G肾,你都不要,把我往外推。现在为了他治病,你竟然来求我。”
“不是,他这人,有机会却硬是拖,拿要攒钱做借口。但是拖着拖着病情就发展了。你别忘了,最早可是我征婚征的他。他好了,我把他的人和肾一同拿下!”
“行啦,你就别装了。说起美国女孩,把男人睡了就睡了,都敢大大方方说。到我们这儿,连想人家都不敢承认了。”朱朱和晓云两个人正相互说笑,晓云的手机响了一声。
“垂至花尖的一滴露
好想探出舌头抚触你
又怕沁入心肺
眼神去觅何处安憩
因为对视你
苦味也变得丝丝甜蜜
寒意不能抵挡
温润我唇你的莹玉
叫我如何不想你
分别如锯
松开你的手
仿佛同体割离
亲,这日月如此漫长
这花露只在朝夕
我竟期盼与你融入月空
身心已不堪
又一次的漂流”
晓云看得鼻子发酸,不防又被朱朱抢走手机,大声朗读后,还故意叫嚷着:“好有才啊,好浪漫啊,好肉麻啊,你还不承认,你说,这舌头抚触,什么意思?这什么,温润我唇······”晓云懒得跟她解释,回屋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