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已无喘息之机
又几日。
“砰!”一栋住宅的大门从内打开。
里面出来一位年老的妇人,她费力地挎着沉重的包裹,面带戚容。
她决定了,要去找她的儿子。
她那二十出头的儿子在一年前主动加入了联合军队,他的意志十分坚定,就连查验的老军官都对这般极为罕见的热情赞不绝口。
老妇人曾经苦求他留下来,但只换得了一句多年后荣誉而归的承诺。她仍然记得那天当他戴上军帽时的激动和满足,可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她的儿子是什么时候被宣传册和口号吸引的呢?
她无力反驳那些保卫土地、打倒强敌的大道理,只能目视着她的儿子赠她最后一个道别。
现在,老妇人决定自己亲自去死亡海峡旁看一眼,希望找到他。
看一眼就回来,很快的。
……
这似乎是一个讯号。
城市里有百分之八十的人是因为亲人参军而来的家属,百分之十是原村落改造前的住民,百分之四是从外地招来的、为军工厂服务的工人等。
毕竟,这可是持续了整整两代人的战争!没有哪个城市敢打包票自己一定能妥善安排好如此分量的军属,尤其是这些家庭往往失去的都是他们的顶梁柱。
所以,经过一些各国贵族的密集商谈后,一座座新建城市拔地而起,专门用来收容这些人。在这些城市里工作,他们能够享受到税务减免两成的政策福利,以及来自军队中最及时可靠的消息。
当然,消息往往都是不被愿见的。
每当一个坏消息传来,就意味着城市里又多了一间空屋子,然后下一户就会满怀期待的到来。每一户门内都可能经历了不止一次的离别,无数的思念延伸到海峡处然后断绝。
第二个,第三个……陆陆续续有像老妇人一样出门离家的人,他们都有着各自寻找牵挂的理由。
等不及了。他们不想重蹈前人在等待中渐渐绝望的覆辙,为此哪怕成为新的辙痕。
人群顺着思念的方向流动,越聚越多,汇聚成河。
维稳的军人没有阻止,城市的上层没有任何动作。
……
巫红每过一段时间,都要用手安抚一会爱尔希,不然他也要加入这股潮流中了。
爱尔希不停地哭泣,哪怕巫红摸摸他的头,他也会沉浸在悲伤的余韵中。
“我想妈妈了……”他喃喃道。
“可是你怕痛吗?”巫红问。
“怕……”
“那你喜欢和我待着的这几天吗?”
“喜欢。”
“所以为什么要哭呢?不要哭了,好不好?”
“嗯。”
但是没用,下一刻只要巫红放开手,爱尔希不久就会泪水成河。
巫红无奈。
他环视周围,离去的人似乎不仅没有减少,反而不断增加。
带着爱尔希打听了一会儿,才发现这其中已经不仅是本城人了,也有更加内陆的人正向着海边赶来。
最奇怪的是,没有任何人发现不正常,悲伤和思念掩盖了一切。
巫红牵紧爱尔希的手,他接下来没事不打算放开了。
坐在街边,两人一起见证着街上越来越拥挤。
在这些离去的人中,不是所有人都会悲伤到哭泣的,有人是咬紧牙关,有人是把思念贯彻进干脆利落的行动中。
不过人的哭声是其中最响彻的,把整座城市都浸泡在了悲伤的海洋中。
巫红给自己和爱尔希安上了耳塞。
哪怕不被末日征兆直接影响到,光听这满城哭声都有够崩溃的,人类实在是一种很容易共情的动物。
就这样,两人默默挨过了难熬的夜晚。
巫红只得抱着爱尔希睡了一晚上,不然爱尔希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急不可耐的跳进海沟了。
鉴于时代科技水平的限制,耳塞的效果只能算聊胜于无,在梦中巫红都能感觉到哭声钻脑。
弄得养生修道了快半个月的巫红,顿时像是掉落了凡间,起床时闷闷不乐,时不时对着看不见的系统翻白眼。
“大哥哥,我想妈妈了,呜呜呜……”
爱尔希此时居然又哭起来。
巫红皱眉,下意识抓紧他的小手。
没有变化,爱尔希哭个不停。
他心中一沉。
“已经……能够突破我的庇护了吗?”
巫红一直在思考,究竟是他的异能强化的更快呢,还是末日降临的更快呢?现在好像已经有了答案。
现在巫红的低存在感能力,能够让半径一米内的所有人绕开他走而毫不自觉,这是从昨晚开始的。之前的话,虽然无人能够主动发现他,但如果他在茅房占了座,他就要小心会不会突然有个人一屁股蹲进来。
异能是被动的,他无法控制,也感觉不到强度的变动。
不知道爱尔希能不能挺过今天。
可是,巫红转念一想,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观察了爱尔希这么多天,貌似除了拥有“看破存在”这个对巫红特攻的能力外,没有其他任何特殊的地方。而且现在末日即将正式降临,关注的意义也已经没有了?
“啧,可惜有的地方解释不通。”
“我凭什么能够遇见这个特例呢?巧合?”
“呵呵,与其相信是巧合,不如相信是系统的安排。”
巫红平静地看着爱尔希,问道,又像自言自语:
“这个灵感我很满意。爱尔希,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我陪你走完最后这段路程吧?”
“嗯。”爱尔希一边哭到停不下来,一边急忙点头。
巫红在此之前,很早便告诉过他有关末日的事情了。他没感觉到有什么害怕,毕竟这种不知还要多久才发生的事情,哪里比得上身边就能感受到的温暖?
可是,现在这么一想,爱尔希却哭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