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烛光照亮了眼前的场景。
周围一阵沉默,人们静静地看着那两名警探。
他们的尸体被剥了皮,钉在两根木桩上,赤条条地如同待屠宰的羔羊。
他们生前似乎遭受了酷刑,脸上剩余的皮肤不多,表情分外狰狞。
几个认识他们的人哭了出来,不少人红了眼眶。
“我想我们找到那两个哨兵的尸体了。”蛇沙看着他们残缺的拇指。
“墙上还有信息。”
墙上有几行通红的大字。
“欢迎光临。这儿将是你们温馨舒适的家——你们会呆在这儿很多年,直到烂掉。”
蛇沙念着这两行字,撇了撇嘴。
“字写得真难看。”
“上面还写着,入口在这边,是什么意思?”娜塔莎皱眉。
“看他们的姿势。”
两个尸体的胳膊被木棍撑着,如同路标般伸着手,指着一旁的角落。
那儿是一个岔道,黑黝黝地充满险恶。
谁都知道,那条岔道绝对不能进。
想都不用想,里面会有多少用心险恶的陷阱。
娜塔莎认为不能就把尸体丢在这儿不管,她一边命令人收尸,一边命令其他人继续前进,搜寻别的入口。
却被贝阿伦制止了。
“且慢——把他们放在这儿不要乱动。”
“闭嘴,贱种。”
几个警探红了眼,冲着贝阿伦啐了一口,动手去搬尸体。
可是就在尸体被挪动的刹那,一声清脆的金属音叮当响了起来,勾动了所有人的神经。
“趴下!”贝阿伦紧张地大叫,一把抱把最近的娜塔莎按在地上。
周围喊声四起,可是过了半晌,却没有爆炸响起。
正在所有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一阵细微的嘶嘶声却猛地响了起来。
黑暗中,传来几个人痛苦的咳嗽声。
贝阿伦心中猛地想起了一种可能性,顿时心中一凛。
“是毒气!所有人听令,分头行动!前面的部队继续前进,后面的小队,跟我来!”
“你疯了——”蛇沙看着那条岔道,“里面肯定有陷阱。”
毒气在通道中迅速蔓延。不少人捂着喉咙痛苦地倒在地上。
“所有人,听他的命令!”娜塔莎坚决地喊着,“我们在集合点碰头!”
警探们迅速拉起受伤的人员,纷纷撤离。
毒雾还在蔓延,很快占据了通道。
2.
警探们逃进岔道,大口地喘息着。
其中一个被搀扶进来的伤员脸上满是通红的血点,两腿不住地打着颤,片刻后便死掉了。
贝阿伦指挥众人用沾湿的毛巾清理口鼻和眼睛,不少人照着做了,症状好了许多。
“博士,你能不能救救他?”一个警探哭喊着问。
“我是博士,不是神。”老头面色阴沉。
“就把他丢在这儿好了。”蛇沙揉着眉,“前面的路还有很多麻烦。”
的确,现在麻烦越来越多。
首先是主力部队被强迫分开了,这样看来,可能会打乱之前部署的扫荡计划。
唯一的希望是能够在集合点集合。
另外,眼前这条漆黑的通道,谁也不知道延伸往何处。
从刚才的事情来看,这一切都是土匪故意精心设计的礼物,目的就是要让警探们分崩离析,逐个引入岔道击破。
“好在我们有贝先生的小队战术,和新式武器。”蛇沙摇头,“对方想要干掉我们没那么容易。甚至可能会被我们反将一军。”
警探们看向贝阿伦,眼神中的排斥渐渐消失。
直到此刻,初步见识了废城险恶之后,这帮小伙子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耽搁额外的功夫。
之前训练时的抱怨和敌意减轻了不少,此刻这些欧罗青年看着贝阿伦的眼神里,甚至逐渐有些信服。
毕竟刚才他的警觉和当机立断,更是救了不少人。
眼下自己这边的队伍只剩下了四五十人,几个人开始讨论起下一步计划。
有人提议再回刚才的毒气处看看,被贝阿伦否决了。
“我们应该继续前进。”贝阿伦说,“总不能拿命去试毒气还在不在。而且我们本来的目的就是分出小队,封锁所有岔口。眼下继续前进就是了。”
有一句话他没说。
这条路可能相当艰险。
至于没说的原因很简单——他暗中想尽可能减少蛇沙和娜塔莎周围的护卫。
只要机会到了,他会毫不犹豫地把这两人在这儿杀掉。
“我们继续前进。”娜塔莎指着贝阿伦,“还有,下次他再发出什么警告的时候,所有人都必须停下来听,明白了么?”
过了片刻,周围才响起了一阵不情愿的响应。
然而行军的路上,还是有人窃窃私语着质疑。
“那个贱种什么时候成了指挥官了?”“因为刚才要不是他,估计你眼睛就瞎了。”
“我宁可瞎了,也不想听一个贱种的命令!”
“有什么事么?两位先生?”贝阿伦走上来,礼貌地笑着问。
两个警探红了脸——他们只是平民,还是第一次被称作先生。
“没事……长官。”顿时结巴起来。
“很好,注意行军队伍中保持安静。”贝阿伦大步离开了。
两个士兵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讽刺地看着另一个。
“长官?嘿嘿?”
被盯着的那个人脸涨红成了猪肝色。
“我、我只是没反应过来,才叫他……”
“嘘!”旁边一个警探瞪他一眼,“他刚才说了安静。”
那人憋红了脸,闭上了嘴赶路去了。
霍博士看着这帮小伙子乐了,眼神又瞥向远处的贝阿伦。
自己错了。
这家伙居然有些领军者的潜质。
说不定他还真能活着回去。
不过,路途才刚刚开始而已。
3.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行军了两天。
地方依旧不见踪迹,预料中的伏击和偷袭并没有出现。
饶是如此,这只小队也已经筋疲力尽。
一切在黑暗中看似平静。周围安静极了,耳边除了呼吸声之外,似乎有幻听产生的微鸣。
然而这儿却是地狱。
他们在这个废墟中摸索,地形曲折复杂,越来越开阔。
这儿时而有密集的管道,狭窄之处仅容一个人钻过,阿巴差点没能进来。
这儿也有大量的废墟残垣,石堆之下,还能隐隐看见黑色枯瘦的尸骸,和麻线团般的头发。
大约是第二天的早上,在经过一条小道的时候,有的人突然踩中了套索,被猛地拽到一旁的管道上。
那段废旧管道突然喷出滚烫的蒸汽。
所有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惨叫中被烫得毛发尽煺,不成人形。
第二天中午,走在队首的警探踩到一根头发丝拉成的绊线。在一阵呼啸声中飞来几根暗箭。
而走过一条小巷的时候,头上的废墟突然坍塌,把一个警探的脑袋砸成了肉泥。
甚至地上的淤泥里,藏着老式的捕兽夹子,足以把最坚硬的小腿骨撕成两块。
这里不是一片管道,这是布满陷阱的丛林。
伤残,病痛,陷阱。
他们已经无法回头。
在复杂的环境中,他们精神高度紧绷,只能勉强顺着扭曲的管道摸索,连方向都分辨不清楚。
直第二天傍晚,困倦的众人再次看到了同伴的尸体出现在油灯的光线下——
整整一天,他们在原地兜了个圈。
不少人精神濒临崩溃。
时间越久,黑暗之中的绝望和恐惧便愈发滋生。
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赶紧到达水源地,和其他人汇合。
4.
第三天,水源地。
“深呼吸。”
“头儿,我办不到,”年轻探员面色惨白,紧紧抓着娜塔莎的手腕,大腿中穿出的木刺汩汩地冒着血,看起来是穿了动脉。
他活不久了,这一看便知。
娜塔莎眼里含着泪。
“来人,帮忙止血!”
“我们不该来这儿的……”年轻探员的手慢慢变得无力,“不应该的。”
他松开了娜塔莎,眼里最后的生机消散。
一阵沉默。
娜塔莎茫然地站起身来,只觉得一阵头晕。
晃动的火光之中,惨叫在周围四下响起。
这儿是第一处水源,也是目标集合地。
就在刚才他们历经千辛万苦到达这儿之后,先头部队踩进了陷坑。
坑底,扎满了废旧的金属倒刺。
惨叫,呻吟,铁锈和伤口。
汽灯刺眼的光线下,霍博士正小心地给一名伤员拔出倒刺。
“你咬紧毛巾——如果你不想疼得咬掉自己舌头的话。”
尖叫声和啜泣声此起彼伏。一盏盏油灯中,是或痛苦,或疲倦的脸。
娜塔莎穿行在人群中,如若梦游。
直到贝阿伦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没事吧?”
“没事。”她平息着自己的呼吸。
看着她魂不守舍的模样,贝阿伦伸出手,铁钳一般扣住她的肩膀。
“这不是你的错!振作起来。”
娜塔莎冷冷地扫掉了他的手。
“我很振作。你放心。”
“很好。”
“我们死了多少人?”
“刚才的陷阱里,死了两个,重伤三个——恐怕要匀出一个小队单独看护伤员。”蛇沙大步走过来接话,“我们最好在这儿休息下,这帮小伙子这几天受够折腾了。”
“我不觉得这是个休息的好地方。”贝阿伦皱眉。
娜塔莎望着这片开阔地带,这个空洞像是一个巨型地下广场。
地堡在建设的时候,很大程度上利用了这些天然空洞,在坚实的边缘地层,利用钢筋水泥铸造起了地堡设施。
虽然建筑学上,地下水和地洞都是绝对应该避免的区域。
没有人知道具体原因,历史文献已经销毁的只剩残片。
事实是,地堡却偏偏利用了这些危险的地理条件。
远处是一片直径几公里的地下湖,虽然在地图上只是一片拇指大的水域而已。而在眼前,这可以说是一片波澜壮阔的水域。
漆黑的湖面如同镜子,一片死寂。
此刻众人在岸边喧闹,声音传出去很远。
有人拧开了营地汽灯,晃眼的光柱如同刺一样扎入黑暗,却无法消散水面上淡淡的迷雾。
“我们在这儿扎营。”娜塔莎看着地形,“周围有湖,视野开阔,只要放好哨,不用担心敌人偷袭我们。”
贝阿伦没有说什么。
但是看着远处迷雾弥散的湖面,他却总觉得有哪里很不舒服。
黑暗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