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哼!哼!啊啊啊啊啊啊!”一阵臭不可闻的惨叫从刘鸹嘴里传出,面目狰狞可怖,额顶细汗密布,这痛苦实在令人难以忍受。
变种人的变种,实际上是用一种概率致命的极烈药剂完成的,其效果就一个讲究,不破不立。
骨骼崩裂之痛,筋肉扯毁之伤,那但凡是让胆小者看了就会头晕的裂痕,此时正密布在刘鸹的身上。
肉眼随处可见的白骨森森,血瀑成河,但更为奇妙的是,与不断的爆裂破损相衬的,是另外一种飞速愈合。
极其诡异的场面发生了,刘鸹瘫在那里,却在不断扭曲着躯体受着致命伤,口中偶尔还会要命的嘶吼,却又在肌肉蠕动中再生血肉。
变种过程持续了整整十天,期间刘鸹的牙甚至已经咬碎了几次,但都在数个小时后再次萌芽出来。
“你怎么可能还醒着?!”
“你怎么可能撑住一次性两倍剂量的药?!”
“你怎么可能没死?!”
这连串的疑问所代表的情绪波动,可能比老变种人半辈子的还要多。
“水…吃的…”熟悉的无力感,刘鸹也曾感受过数十次,这是濒死,他清楚的知道,如果老变种人不选择出手相助,他必然会永远留在这里。
只有刘鸹能明白,与死亡相比,这伤痛根本无足轻重,后面的事刘鸹就再也不能保持意识,昏昏睡去。
……
“醒了?怪物。”是老变种人,刘鸹奋力的扯开自己的眼睑,那两张肉皮都快长到一起了。
手还抬得动,算是个好消息,揉揉眼睛,勉强能看清些东西时,刘鸹也就想明白了,为什么老变种人就算发现了他,也没冲出来把他抓住。
那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一身脏乱的旧袍,稍微挪动下身子便一片尘土,能称上令人在意的,也就是那毒蛇一样的瞳孔,和萎缩的双腿。
这是一名标准的变种人,也是一名标准的瘸子。
老变种人撑着两根铁仗,缓缓在刘鸹身前挪过,虽然有些狼狈但还能走路就已经够让人吃惊的了。
“看来我命不该绝。”
“这都没死,你的命确实比你的胆子更硬。”老者口中虽然满是讽刺,但眼里却藏不住的兴奋。
“我算过了,如果我能全程保持清醒,用意识控制身体的自愈节奏,那我活下来的概率至少超过八成。”
“我见过至少上百次的变种过程,而你,是最特殊的。”说着,那老者一扥,把自己丢在大床上,拿起旁边的酒瓶痛饮一口,晃了晃脑袋捧起一本书,轻轻翻动着陈旧的书页。
“变异时间最长,全程保持清醒,两份药剂直接全部口服,就连变异特征都是首例。”一边翻动着书页,一边没事打量下刘鸹,像是在按照各种记载来分析他。
刘鸹没有正面回答老者的问题,做着拉伸动作,活动身体。
身体的变化很大,至少和拯救白马城那一世不同,反应更快,力量更强,对细节的观察变得轻而易举。
“我的特征比你们特殊?”的确,刘鸹也发现自己的手皮肤色过于苍白,但这也在预料之中,传闻中就曾有一名伟大的变种人,也发生了这种变异体征。
“你的眼睛已经变成深渊了,头发的颜色像个半百老人。”老变种人又痛饮了一口,只半睁一只眼睛,看着刘鸹,给他描述他现在的身体。
“理论中的完全变异,看来确实可以达成。”刘鸹随手抓起一把木椅,稍微一用力,便把受力点揉成了碎渣。
“你是哪的法师?或者亡灵巫师?”
“我么,我没那么大来头,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有皮尺吗?”刘鸹贴近塔柱比划着,这次变异绝对让他的身高受到了影响,不止是视角和视野,就连肢体的运用都有些别扭,骨骼之中像是灌了铁水,沉重不堪。
药剂的效果似乎在身体改造上有些缺陷,肌肉无法带动筋骨,兴许是鱼人眼泪的量太少,这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还需要几年的时间将二者协调。
“你脚边的箱子里,普通人可不会解析炼金配方后,还能评定是否有效,普通人也不会知道变种人的炼金配方,普通人更不会用游侠的潜行方式摸进变种人建筑。”
“啧,别那么较真,我只不过是个活的长了些,知道的事情多了些的普通人罢了。”拿出皮尺一捏,换算下尺寸足有两米,身高暴涨了大概20不到。
“我活的够久了,也没达到你这水准。”
“哦?您今年贵庚啊?”对于变种人寿命,刘鸹还是比较在意的,毕竟还没有记载中的变种人寿终正寝。
“592,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那还真是够长了,恕我冒犯,您应该也有感受,快了…对吧?”老变种人的身上,那种若有若无的死气,已经有些刺鼻,再过几年,八成这高塔就要被乌鸦围据了。
“如果你不来,我本来打算下个月就自行了断的,我可不想饿死。”老变种人嗤笑一声,自嘲的打趣自己,诉说着他的可悲。
“身残志坚但积蓄不足,打不到猎也没法买粮食的,我可不能落得这下场。”刘鸹也没法说些别的,只能帮老变种人卸下包袱。
…
时过境迁,八年过去。
“老爷子!我回来了!”
这声音如同鸦鸣,混杂空灵,刺耳无比。
这人赤裸上身,凛冽寒风白雪皑皑,使其格格不入,可最为令人惊奇的事,无论是谁见到他,都不会觉得此人会因冰寒而痛苦。
这人就是刘鸹,八年来一直生活在高塔之中,一方面协调肉体,另一方面,他需要的训练在也只能此处可以进行,如此人迹罕见却又僻静,甚至还有居所,这种地方可不好找。
“科瑞维斯,来,我有些话想对你说。”苍老的声音相对八年前更加无力,将死之人的挣扎挤满了这句话的语气。
“老爷子。”刘鸹也意识到了,老变种人终归撑不下去了。
“科瑞维斯,我要给你讲一个故事,是关于我的人生,我想在这世界留下些许痕迹。”老变种人费力的探出手,搭在刘鸹的肩头,祈求聆听。
刘鸹肃然的凝视着老变种人,重重的点了下头,示意接受这个承诺。
“四百多年前,那时我的腿还能走路,也还有人叫我的名字,格伦。”说着,格伦的眼神变得遥远,似乎一切都回到了四百多年前。
“我曾是个异鬼猎人,一生奔波于处理他人的事务,我曾觉得这会是我的人生,某天被哪个异鬼杀死就结束了。”
“直到那天,我被一只双足龙追赶,失足跌落两米高崖,甩开那畜牲,但也双腿折废。”
“我爬回临近的镇子,我当时真的以为,那个被我所救过数次,未曾收取半分报酬的镇子,会向我伸出援手,呵呵呵!他们只想要我的钱袋!我捏碎他们的头颅,咬开他们的喉咙,那一刻,我是只野兽。”
“我找到了愿意载我的马车,回到了山下的那镇子,那之后,看着我的朋友们一个一个的离去,那种不安。”
“他们一再消失,不知哪次就再也不回来,不知死在哪里,不知死在什么东西手上,那种痛苦,那种寂寞,我实在接受不了。”
“我本可以回到山下的镇子里,做些简单的药水谋生,可我不敢,我怕错过哪个兄弟的回归,我怕他们根本不会在那镇子里停留,再后来,吃光了粮食,就要自尽,你就来了,幸好你来了。”
格伦的情绪波动曲折离奇,难以相信这是一名冷漠变种人。
格伦的可悲,刘鸹感同身受,他也曾遭受背叛,遭受抛弃,最后孤身一人。
“我本名刘鸹,的确只是个普通人,因为软弱害死了我最重要的人,为救她而心生执念,算是持续了上万年,但终归是有希望了。”对将死之人,刘鸹一阵心软,况且他对老猎魔人本来就已经有了感情,救命之恩和八年的陪伴,即使是刘鸹这样的人也不能无视这份感情,更何况这事情已经再没有隐瞒的必要。
“啊…原来如此,这样就都合理了,至死方休的愿景终能实现。”格伦终于想通了,关于刘鸹的一切。
“不,死也不休。”
“哈哈哈哈!死也不休!”格伦止不住的一顿狂笑,能听出绝不是讽刺之意,更像是一种豁达和领悟,如果当初他也不死不休的寻找医治双腿的办法,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
“行了别笑了,把这个喝了。”刘鸹从行囊中取出一瓶药剂,琥珀色的液体在试管中打着旋,发出阵阵哀嚎。
“这是什么?”
“亡灵巫师保存灵魂用的,喝了以后三天内肉体死亡,灵魂就会回到这个瓶中,我欠你个人情,会还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