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这些人的嘲讽,邓艾却渐渐冷静了下来。这半年里,他也感觉到了自己变化了很多,遇事不会那么慌乱,不再是之前那个稚气未脱的高中生了。
他冷冷地扫视众人,正色道:“大丈夫将提三尺长剑,立不世之功。晚生虽不才,却也不愿慵慵碌碌一生,蹉跎岁月。”
这话正说在了席间百余士子心头上了,这些人不远千里来求官,为的不都是出人头地,不肯庸庸碌碌过一生吗?那些嘲讽声渐渐息了下来。
钟会“哼”了一声,让人觉得他是不是嗓子有毛病。这公子哥冷笑道:“想从军?想立军功?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当你还是当朝太傅的后人?”
眼见场面又僵上了,丁仪忙宽慰道:“士季,消消气,消消气。”
钟会又“哼”了一声,坐下扭过头来一个人喝酒。他自幼被捧为神童,走到哪都是众人的焦点。今日出席这酒宴算是给足了杨修、丁家兄弟的面子。不想却被这乡下小子抢了风头,也不知那蔡家小姐看上他什么了。
他越想越生气,索性一拍桌案,猛地站起身来说道:“也罢,既然你们欲和这等偷鸡摸狗之辈,结巴小吏之徒为伍,那就恕在下不奉陪了。”说着一甩袖子大步离去。
“哎!这……”丁仪还想挽留,不料对方已走远了,他想了想起身道:“也罢,今日这酒已尽兴,大伙就此散了吧,日后有缘再聚。”说着和杨修等人亦是起身离去。
至于杨修又在边上的隔间外盘桓了许久,这个就不是邓艾关心的了。
邓艾看着钟会远去的背影,心中冷笑道:“哼,小屁孩,日后咱们还有的是交道可打,走着瞧。”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人不是这个日后的老对头,而是远处正在起身的那个年轻人。
邓艾不动声色地跟在那人身后,好在这两人,一个是“欺世盗名的小偷”,一个是“不入流的小吏”,也没有旁人想要与他们打招呼,交换名刺。
百余名士子出了酒舍,四面八方地散去。那年轻人则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耷拉着脑袋,拖着鞋底在街面上蹒跚。
邓艾跟着他,直到转过几条街巷,再没有旁人时,他才上前喊道:“兄台,留步。”
那年轻人回头一看,不由愣了一下。
邓艾上前道:“在下邓艾,刚才在春晖楼见过兄台。”话一出口,他才有些懊恼,怎么自己已经被同化成这样了?和同是穿越的人说话,也还是这个语调。
那年轻人拱手应道:“在下姜维,见过邓兄。”
“姜兄……”邓艾一拱手,还想寒暄两句。
姜……姜维……
一道晴天霹雳从脑海中闪过,劈得邓艾呆呆地立在原地。
“哎?兄台有事吗?”姜维看他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
“嗯?啊?没事,没事!”邓艾回过神来,语无伦次地说道,“不对,有事……”
可以肯定,这人是穿越过来的没错。本来他是打算和对方相认的,不过这人是姜维啊,这个时候要不要挑明呢?这个人可是日后计划的重要部分。
嗯……这老天爷……有点意思啊,怎么把他也穿越回来了。
“兄台?”姜维等了好一会儿,又不见对方说话了,心道,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
邓艾回过神来,舔了舔嘴唇道:“哦,我是想说,姜兄大才,不必为那些俗人生气。”
姜维听了有些黯然:“多谢邓兄开解。”
邓艾问道:“姜兄不是在天水吗?怎么会在这里?”
姜维眉头一挑:“邓兄认得在下?”
邓艾心道糟糕,说漏嘴了,只得敷衍道:“在下也是听人说过,天水有个麒麟儿,叫姜维姜伯约,猜测可能是阁下。”
姜维神色更是黯淡:“让邓兄见笑了。”
邓艾又说道:“姜兄有什么打算?”
姜维不假思索地答道:“在下本是奉郡中官长之命,看是否能来求个进身之道,不过看来是没希望了,也只得回去再做打算。”
嗯!嗯!回去就对了!邓艾喜上眉梢,差点就写在脸上了,为了掩饰表情,赶紧说道:“回去也好,以姜兄之才,是金子早晚能发光的。”
刚说完,他又想打自己一个嘴巴,这话也不是这个时代的好吧!唉,说话真麻烦。
还好对方似乎也没留意,只沮丧地应道:“多谢邓兄吉言。”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邓艾也不敢多说,生怕又露出什么马脚,各自离去了。
随后几天平淡如水,什么事也没发生,邓艾还想等等丞相府的消息,于是便在城里乱逛。这日走累了,随便在一个市坊里找了处不起眼的酒舍坐下,胡乱吃点东西。
州泰给他打发出去了,让他爱干嘛干嘛,只要不跟着自己身边就行。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和江表虎臣周泰名字相近的家伙……绝对是个人才,为人处世,见识见地都相当出色。
这样的人不能捆在身边,这家伙太年轻了,估计成长还没有完全,不能耽误了,要是影响了他未来的发展就亏大发了。
邓艾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不应该把他带在身边。如果留下个善缘,日后等他成长成材再来用不是更好,伤仲永的例子他可不是没听说过。
正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着,忽然一个人大刺刺地走到他的面前,毫不客气地坐在他对面的桌案后,又满不在乎地向着跟来的店佣道:“一壶杜康,两碟下酒小菜。”
那店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看他,又看看邓艾,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应了个诺就跑开了。
邓艾一脸疑惑地看着对方,又转头四下看了看,店里没什么人,到处都是空位。
什么情况?这人是谁?想干嘛?
再看这人,生得倒是雄壮,怕是比自己还高大一些,面容倒是极俊美,像是个小白脸,不过举手投足似是颇为豁达的样子。
邓艾下意思地往店招上看去,这家什么店啊?别不是走到鸭……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尚武的大汉雄风渐渐地被这个时代抹去了印记,蜕变成了那种让邓艾十分不适应的风气,好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