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邓艾都在回味着昨天那一仗,虽然规模并不如何庞大,战况也不算激烈,几乎就是一边倒的屠杀。不过,这可是他这辈子参加的第一场正式的战斗,那种血脉喷张的感觉,完全不是以前在街头和小混混斗殴能比拟的。
更何况,昨夜他还杀了一个人,亲手杀的。虽然他依稀觉得,自己在梦境里似乎也杀过,但也远没有昨夜这么真实。
王双也是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那黑漆漆的阔脸仿佛又蒙上了一层黑云。
大队人马在州泰的指挥下缓缓沿着山道行进,十几辆大车加上大半是老幼妇孺的队伍,让这支队伍前进的极其缓慢,几个时辰过去了,这段不长的山道还没走到尽头。
照这样下去,恐怕……
“屯丞,屯丞……”小黑急促的喊叫声将众人的心提了起来,他是被邓艾指派留下断后的。
果不其然,小黑在崎岖的山道上边跑边高声喊道:“屯丞,那些贼寇追上来了。”
哼!这群蟊贼反应也还不算太慢得离谱。邓艾对这个消息并不吃惊,事实上,他认为昨夜被赶跑的那些匪寇早该回过神来了。
“少庄主,你看怎么办?”这里还是王家的人多,他也不好越俎代庖。
“你带人先走,老子倒要看看,谁敢跟上来。”王双双目精光爆现,将手中长刀的柄梢在大石上重重一顿,发出“咣”的一声脆响。
邓艾也豪气地说道:“领路有安平足以,在下随少庄主杀贼。”随即将背上的“破日弓”摘下抄在手里。
“如此便多谢了。”王双也没和他客套,高声呼喝道,“小的们,随老子杀贼。”
“喏!”数十名大汉齐声响应,整个山谷为之一振。
大队人马在州泰的指挥下急速赶路不谈,邓艾则选了个地势狭窄、山石林立的小山谷口埋伏起来。
不多时,熙熙攘攘的匪寇蜂拥而至,赶到这谷口时却因为道路狭窄而慢了下来,后方许是不明情况,又是在人挤人当中,登时叫骂开来,催着前面的人赶紧快走。
只是这路口极为狭窄,勉强够一人通行,若是两人并排,无论如何是过不去的。
“嚷嚷嚷,嚷个屁啊,有能耐你来。”当先那汉子一边回头骂骂咧咧的嚷嚷着,一边扶着两侧山石跳了出来。
他刚才站的位置立刻被人取代,又有一人被身后的人推挤着跌了出来,一下撞在他的背上,两人一个站不稳,差点同时摔在地上。
“推推推,你急个球……”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耳边传来一阵风声,可此刻山谷中并没有刮什么风。
领头这个算得上是个精细人,双耳一动,立刻发现了异样。可惜,这时他再想做什么动作都已是多余。
身后那人的惨叫声在耳边响起,他同时觉得胸口一滞,接着身子便不自觉地歪倒下去,在他的身下,鲜红的血水顺着半截箭杆“噗噗”地淌了一地。
“有埋伏,小心!”
“别挤了,前面有埋伏。”
“有个屁埋伏,冲过去,杀光他们。”
“你行你上,躲在后面喊那么大声。”
“怕个球,老大说了,他们人少。”
……
山谷里像是水掉进了锅烧滚了的热油,一下子闹腾开了,后面的人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拼命地鼓噪着让往前冲,前面的见状不妙,却是使劲的想要向后挤。
可惜这山道就这么点宽,哪里活动得开?不一会儿,又有几个人被挤了出去,不出意外,转眼也都躺倒在了血泊中。
“别怕,越躲死得越快。”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很快稳定住了局势,看来这人在队伍中的威信不低。
“山子,你带人正面冲。老九,你带点人包抄这些王八蛋。”
邓艾听了这话,眉头微微一皱,刚才他就发现了,这儿的谷口虽然窄小,但周边山势并不如何险要,要真让对方大队人马展开了,恐怕还真不好办。
得想个法子才行。
可惜对方并没给他多少时间,那谷口稍稍沉默了一小会儿,紧接着一个低沉的声音发出了句简短的号令。
邓艾还没听清那人说的是什么,只见谷口传来震天的咆哮声,紧接着哗啦一下涌出一大堆的人,像刚开了闸的水坝一样。
这些人明显是商量好的,冲进谷后立刻散开,或附在两侧山石边上,或伏低身子寻求掩护,但都很自觉地将道路让出来,以便身后的人源源不断的冲进来。
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冲进来的人越多,他们就越安全。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上,没人是傻瓜。
邓艾刚才一直控着弦未发,只看着王双带人射杀那几名冒失的贼寇。这时却再顾不上多想,频频张弓搭箭,也不看对方是谁,瞄准着每一个活动着的身躯,一有机会就将羽箭射出,自己也不知道射中了多少人。
王双带了三十名家丁前来阻截,西凉汉子普遍都会些弓马,王家坞堡里自然也不会缺少弓矢,一时间,空中飞箭如蝗,数不清的羽箭如同疾风骤雨般泼向这群匪寇头上。
这些贼寇不是正规军,完全没有什么阵势可言。而甲胄盾牌之类的护具又属于管制物品,一般私兵还真拿不出来,这样的箭雨对他们造成的伤害远比想象中还大。
可惜对方人实在太多了,在又付出十来人倒地哀嚎的代价下,近百人已冲进了小山谷。当先领头的是一个矮壮汉子,咆哮着向他们的藏身地扑来。
现场乱糟糟的,无处不是咆哮的贼寇,到处都是狰狞的面孔。擒贼先擒王,邓艾几次想要射杀那名矮壮汉子,可惜不是被他躲过,就是被边上乱跑的贼寇挡下。
眼见对方大军扑到身前十数步之外,众家丁正犹豫不决,到底是要继续放箭还是换成钢刀近战时,只听王双一声虎吼:“箭不要停。”说着扔掉弓矢,抄起身边那把长柄钢刀咆哮着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