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人体构造可谓了然于胸,人们似乎忘记了他们最初要干什么。他们开始对田虎的身体来了兴趣。
花二子扒着田虎的牙齿,仔细的打量“三岁口。”
乔志广搂着他的脖子“你啷个看出来的?”
张一德插话:“又不是牲口,你们就别玩他拉。”
崔静波伸了懒腰,拍了下田虎的屁股“走了。困死我了。”
“在玩会呢。”花二子大声的招呼。
“玩你自己吧。”崔静波摆摆手。
所有人一哄而散,他们不在关注王翦的杀人技巧,他们更关注自己身体的零件。
孙大有走到我跟前“排排...排长,你你说说...说我牙掉了一一..一颗,是是不是就就比别人少少一一块骨骨头。”
我仔细看着他“你何止缺一块骨头,你还缺心,睡觉。”
我不在管孙大有的自言自语,我睡着了。
清晨,我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茫茫的大雾,雾霭下是当成青草的我们。我们浑身湿漉漉,露水早就侵入衣服,我脱掉衣服,用力的拧着水分,说来也怪,怎么拧都拧不出水来。
重新穿在身上,难受的要命,就好像你穿着衣服洗澡,总感觉浑身的不舒服。
一个新兵也站了起来,他揉掉眼角的眼屎,夸出来战壕,在离我们三十米的位置撒尿。
突然他爆喝“鬼子!”
我迅速的爬起来,端起我的毛瑟步枪向那个方向开了一枪,其他的人被枪声惊醒。
我们看到他的身体直挺挺的倒下,我们知道鬼子已经突进了我们的防线。
正当其他人举枪射击的时候,从白雾中飞过来数十枚手雷,那是日军甜瓜手雷,爆开的碎片足有六七十片。
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身边响起,更多刚睁开眼睛的战士被无数的弹片吞唆。
没死的在苦苦哀求救命。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新兵乱了套,他们四处奔逃。他们不知所措。
“妈的,乱跑什么。上刺刀!”我踹翻一个无头苍蝇般的新兵大声的吼叫。
王翦的声音响了起来“跑什么,乱什么?鬼子在你屁股后面吗?”
“来的就他么一小撮鬼子,这是大雾,小鬼子敢投入更多吗,他们就不怕流弹击伤自己人吗?上刺刀,冲上去将他们赶说下去,将他们一压到底!”
他挥手抽了身边一个新兵一巴掌“上刺刀,干死他们。”
我一脚踹翻一名新兵“上,上,上!”
就连孙大有也拿枪托狠砸一名新兵“上上上上上上。”
于是王翦冲了出去,他是第一个,我想我应该是第二个,可谁知道吴道子成了第二个,我应该是第三个,我依然不是第三个,卢广志是第三个,第五个第六个第七个。然后是所有人。
我冲了上去,我被绊倒了,于是我成为他们脚底的垫子,我被踩了十几脚后,艰难的爬起来接着被撞倒,又是三五脚我终于站了起来,我冲了上去。
不断摔的尸体大部分是我们的,很少有鬼子的身影,他们被我们压了下去,他们边打边撤。
我能听到王翦大声的尖啸“佛啊,祖啊,上帝阿门,统统护我左右。冲冲冲。”
我看着鬼子的尸体,又看了隐藏在雾霭中的鬼子“骗我。”
乔志广刺死一个鬼子问我:“啷个耍你?”
“王八犊子,王八犊子连长。”我冲着他大吼。
他顾不上我,他搏杀完一个鬼子之后,将往上冲的我们拦下。
“排枪,排枪。”
新兵很不理解什么是排枪,我们三十多人拉出一战时拿破仑的战线,纷纷举枪射击。
稀疏的排枪过后,我们听到偶尔的惨叫声,那是来自几个倒霉的鬼子。
“回防!回防!”
我们磕磕绊绊的回到战壕,所有人都不敢在睡,生怕一闭眼就永远闭上。
伤兵在地上不断的哀嚎,没腿没胳膊的在满地的打滚。
新兵大部分在呕吐,老兵在给轻伤者包扎。
重伤者祈求着看着我们,我们无能为力。孙大有试图给一个洞穿胸部的伤员止血,那位喘息两声便没有了气息。
我们很狼狈,狼狈的我们认清一个事实,那就是在大雾天我们的岗哨并没有给我们足够的示警,其实也不怪他,任谁也不知道本该晴朗的天早上会起大雾,抛出天气原因,我们依然不怪他,谁还没有打盹的时候。
“自欺欺人!让瞎子打了。睁眼的让瞎子打了,上哪说理去啊。小石头,要不咱们去找日本人评评理去。”他哭丧着奔了过来。
我转身想跑,再一次被抱住大腿的我跑不了了。
“连长,有话好好说。你这是怎么了?”我假装关切的问道,我试图扒开他掐着我肉的手。
“让瞎子挠了。你说怎么办吧。啊!”
我装作不知道“啥瞎子,熊瞎子。”
他贱兮兮的冲着我笑。于是我感觉他手开始用力,我张大嘴准备惨叫。他又放开了手,但手并没有离开。
我厌恶这张脸,昨天他批的体无完肤,我千夫所指,今天他到跟没事人一样。
他让我认清一个事实,千万不要拿别人的错误来折磨自己,你还在耿耿于怀时,他已经忘了。
于是我笑了。接着我嗷的一嗓子,吓到了身边呕吐的战友。他们纷纷看向我。我疼痛中还在想,原来我是个医生,我的一嗓子能治愈他们的呕吐。
我越是痛苦他越是快乐“是谁刚才喊王八犊子连长来着,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我骗你什么啦?你说,你说,你给我说啊。”
我几乎不能呼吸,我张着嘴让他放手。
他终于松开了我,然后轻抚了下头发。他解气般的看着我,看着我们。
“一群垃圾。”他甩下话走了,谁知道他要干什么去。
我不管他,我管我的腿,我腿上的肉。
我甚至不用脱裤子看,那一定青的如同冻梨,青紫的外表夹杂着黄白。
我很不明白他满腔的怒火为什么要向我一个人撒。他们,看热闹的他们,哪个不是他口中的垃圾。为什么偏偏受伤的是我。
我靠着背斜面滑着坐在地上。我揉着我的腿。
崔静波走到我跟前坐下,他将胳膊搭在我肩膀上。“兄弟,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我强笑。“这个酸爽。”
“兄弟,听哥一句劝,凡事都要忍让,他毕竟是连长,好歹是咱们长官,该过去就要过去,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面对崔老兄的语重心长,我还真看不出来他对我有几分关心。
“是呢,退一步海阔天空。”吴道子说道。
我撇嘴。“我跟他见识,呵呵,老兄你高看我了。我还真就不跟他见识。”
“对了,这就对了,听人劝吃饱饭。哥哥不会害你,你记住哥哥的话。哥哥忙,哥哥走了。”于是他在田虎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背着双手迈着四方步走了。
我真想给他一下。他掐我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上来拦着呢。
卢志广走过来,从兜里掏出烟,在鼻子底嗅了嗅,一脸满足的表情“来一根撒。”
他知道我不抽烟,可还是要给我。
“耍嘛。”他示意我。
就在我准备接过去的时候,一只手快如闪电,于是那只烟就到了崔静波的嘴里,然后他掏出我给的火柴,擦着了火,示意卢志广点上。
卢志广只好重新拿出一支,吧嗒吧嗒两口冒烟了后,崔静波给自己也点着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的崔静波拍拍他的肩膀“谢了兄弟。虎子走了。”
卢志广只好吐出眼圈后,又吐了口痰“什么东西。”然后又冲着我说:“好点了没。”
我点点头。
他站起来关切的跟我说:“石头,以后有事跟我说撒,兄弟伙帮你。”
我摆摆手,再见吧。都是不靠谱的东西。
真关切我的是诸如候世玉,他不会问你怎么样,好点了没。我帮你之类的。他总是在你身后默默的做着对你好的事情。诸如现在,他开始在地上画出一个长脸怪物,然后拿着树枝不断的对着那个怪物狠戳。附带着的是“我整死你”。还有诸如孙大有之流,他也同样不问,但关切全部写在脸上。
于是我看了眼武洪江,他整理衣衫,略显尴尬的走开。他对谁也不关心,因为谁也跟他没有关系。
迷雾中出现一个圆圆的东西,那是我们常说的太阳。
在迷雾中你能清晰的看清的形状,真的很圆,并且不刺眼。
雾霭也渐渐散去,被阳光蒸发,它迷一样的来,又迷一样的走去。
原来的世界变成了原来的样子。
青山还是青山,绿树还是绿树,青草依旧是青草。
我站起来越过战壕,终于我看清了阵前的一切。
尸体从我的脚下延伸到山脚,有我们的有鬼子的,我们的在山顶,鬼子的在山脚。中间的是我们与鬼子交织在一起的尸体。
比这更大的场面我也见过,从你脚下一直延伸到天迹线,铺满整整一层,然后上面还在漂浮一些。
今日的比较稀薄,但也不是他口中说的一小撮。
光躺地上的就有一个小队了。
我们现在才知道我们的收获。无形中又干掉了一个鬼子小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