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放大后的屏幕上，清晰地呈现出矩阵员工手上的产品：通体银白的外壳，小巧的设计，堪堪一握的体积，正面圆滑的轮盘……

　　与果壳播放器唯一的区别，就在于背面的图案，不再是有缺口的果壳，而换成了四四方方的矩形图标。

　　观众席上早已经再次炸开了锅，茵迪丝身边有年轻的学生已经大喊了起来：

　　“这是抄袭！无耻的抄袭！”

　　可这一切都没有影响到这名矩阵员工的称述。他还在介绍着这款矩阵播放器一型，语气平淡，声调古井无波。

　　“这台矩阵微型播放器，成本同样在四十金镑……矩阵采用了全新的MX存储魔纹生产技术，极大程度地降低了存储成本，使得大空间存储成为可能……”

　　这样毫不在意的态度，再次激怒了观众席上的年轻学生们，就连卢瑟都暗自皱起眉头来。

　　“借鉴”在奥术产品领域，并不是什么太罕见的举动。

　　但……你是矩阵啊。

　　终于，有愤怒的学生彻底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一个空塑料瓶就扔了上去，却被展台上的魔法护罩挡住，啪得落到地面上。

　　于是，如暴雨般迅猛的塑料瓶接连砸在护罩上，溅起无数道波纹。

　　“这就是霍恩第一学院学生的素质？”

　　那个令人厌恶的微讽声音再次响起，贾马科手拿着刚刚掉落在地面的空塑料瓶，缓缓走到展台上，随手关闭了魔法护罩。

　　“你们可以不尊重矩阵，但作为未来的奥术师，你们至少应该尊重事实。”

　　他苍乱的白发在风中飘动，身形有些不稳，似乎随时可能倒下，一时反倒令学生们投鼠忌器起来。

　　在全场的寂静中，他挥挥手，光幕翻动到了下一页。

　　而这一页的内容，立刻引起了一片哗然之声。

　　这一页上只有两张照片，一张是“MX存储魔纹量产技术专利”，另一张是“矩阵微型音乐播放器专利”。

　　两者的生效时间，都在一年以前！

　　贾马科的声音适时响起：“两天前，我们很有幸运，在这个场馆看到了一场精彩的‘表演’。”

　　“但令我不解的是，表演中出现的果壳播放器，似乎和我们一年前研发出的矩阵播放器有某些惊人的相似之处。”

　　“矩阵播放器是乔纳德先生最后的作品，因此我们并不打算这么早发行这款产品，而是希望尽可能把它打磨得更加完善，但既然发生了一些小小的巧合，我们很遗憾，不得不让它……与大家提前见面。”

　　说罢，他抬起头来，嘴角再次上扬，微笑着看着鸦雀无声的观众席。

　　刚刚还怒不可遏的年轻学生们，看着光幕上两张清晰的、盖有格拉摩专利处印章的照片，眼神中渐渐迷茫起来。

　　发生了什么？

　　矩阵在一年之前，就已经研制成功了微型播放器？而且还是乔纳德的产品？那果壳播放器又是怎么回事？果壳播放器才是……抄袭者？

　　学生们茫然无措地顺着贾马科的目光看去，看到了台下第一排的李察。

　　他们像是骤然找到了主心骨似的，眼前再次一亮，期待着李察立刻站起身来，对贾马科的言论进行反驳。

　　可李察并没有站起身来。

　　他坐在原位上，用扩音术平静问道：“但要做一个播放器，需要的，可远不止这两项技术。”

　　“如果我没有看错，你的矩阵微型播放器专利，只是针对外形的保护。”

　　“那么……终端侧音乐传输技术呢？终端侧音乐存储技术呢？圆盘转轮界面技术呢？”

　　“这些专利又在哪里？”

　　没等学生们开心多久，贾马科似乎早有准备似的，淡淡回答道：

　　“这些技术，都是乔纳德总裁自行研发的。”

　　只是这一句话，观众席上原本激动的学生们，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似的，一时进退不定起来。

　　如果是任何其他公司，任何其他人，这样的话语，他们决然不会相信，你说有技术储备，难道就有技术储备吗？

　　可现在说这句话的公司，是矩阵。

　　这句话的主语，是乔纳德。

　　于是，场中所有的学生都陷入了沉默。

　　作为曾经两度改变世界的公司，谁也不知道矩阵的技术储备有多深厚。作为曾经两度改变世界的男人，谁也不知道乔纳德下一秒能从口袋中掏出什么样的神奇玩意。

　　卢瑟摇了摇头。

　　这些都不重要。

　　音乐传输技术也好，圆盘转轮技术也罢，只要矩阵这样的公司愿意跟进，掌握只是时间问题。

　　真正有壁垒的，让他们这些评论家愿意毫不犹豫给出近乎满分评价的……还是MX存储魔纹的突破。

　　这是堪称划时代的进步。

　　“其中，MX存储魔纹的突破，就是乔纳德总裁在失踪前一力主导的项目。”

　　随着他的这句话，光幕上又呈现出了数张邮件截图，都是乔纳德与研究部的对话，证明着他的话语。

　　“而总所周知，乔纳德总裁的飞艇在数日前离奇坠毁，总裁本人也失踪至今……”

　　“我们有理由怀疑，在这种时刻，拿出如此相似产品的果壳，与总裁的失踪之间，有着某种密不可分的关系。”

　　一步一步的推论，编织出严密的天罗地网，最终的图穷匕见，竟然是直指……李察是乔纳德失踪的幕后黑手！

　　不少原本矩阵的狂热粉丝，在震撼之余，反而更愿意相信这个版本的答案，在心底隐隐怀疑起李察来。毕竟划时代的产品，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研发出来？

　　而更多的学生则是彻底陷入了迷茫之中，更令他们失望的是，李察再一次陷入了沉默，像是已经认输。

　　坐在观众席的最前方，李察眯着眼看着台上的贾马科，手指在膝盖上轻轻地敲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

　　贾马科与李察对视着，神态怡然镇定，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他知道，这世界上有无数比他更有天赋的奥术天才。在他看来，能够做出果壳播放器的李察，毫无疑问也是其中之一。

　　但是天才，只意味着潜力，并不意味着成功。

　　在他的前半生中，他已经见过了无数天才的陨落，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在现实的高墙面前撞了个头破血流，最终不得不弯下骄傲的头颅，选择与世界和解。

　　而他要做的，只是把这个过程加快一些。

　　一个没有什么背景的学生，面对这样的境地，能有什么选择？

　　能够愤怒，能够控诉……但最终，只能选择屈服。

　　也许加入矩阵，也许拿一笔授权费黯然退场，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矩阵有着更加完善的生产线，更加低廉的价格，更加全面的研发人员，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完全能够做出比果壳播放器更好的产品。

　　这也是对消费者更好的选择。

　　他如是想着，脸上露出微笑。

　　下一刻，他就听到身后传来笑声：“什么事情，这么热闹？”

　　他皱着眉头转回身子，就看到了如火焰般跃动的金发。

　　是霍恩·伊文斯。

　　因为此前展会的骚动，霍恩·伊文斯主动提出申请，让他这位霍恩第一学院的毕业生，来参加展会的闭幕仪式，以修复和霍恩第一学院的关系。他思来想去，觉得并不影响什么，也就答应了下来。

　　可他现在插话，是什么意思？

　　没等他有所动作，他又听到身后传来了学生们的欢呼。

　　李察站起了身子。

　　而他说的第一句话，就令贾马科瞳孔急剧收缩。

　　“乔纳德，是我老师。”

　　李察平静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