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

　　这两个字有很多种不同的含义。

　　在古老的魔法帝国时代，魔法学徒与老师之间的关系，更类似奴隶与奴隶主；在第一奥术历最黑暗的年代里，老师意味着知识的薪尽火传，一位魔法师倾其一生，也只会收少数几位学徒；直到第二奥术历后，魔法院校体系普及，老师的称谓才开始泛化，见到同行前辈，人们也会客客气气地尊称一句“某某老师”。

　　可在某些特定环境下，老师这两个字的意味，还是不同的。

　　譬如李察此时的话语。

　　“乔纳德，是我老师。”

　　乔纳德是我老师，所以乔纳德会的我自然也会，与谋害无关。

　　这种简单到粗暴的逻辑，如同一柄简洁而锐利的匕首，直截了当地捅破了贾马科精心编织的控诉。

　　茵迪丝身边的男学生痛苦地呻吟一声，捂住了额头。他今天已经受到了太多的刺激，干脆彻底放弃了思考，只是喃喃说道：

　　“妈的，乔纳德怎么会收徒弟……”

　　对于他们这些矩阵的狂热粉丝而言，乔纳德与其说是一个个体，不如说是一个象征和符号。

　　要知道乔纳德向来深居简出，连照片和采访都几乎从未流出。这种高冷与离群，才完美贴合着他们的想象。

　　此刻骤然听到这样的话语，就仿佛是听到最钟爱的偶像已经结婚生子一般，颇有几分自暴自弃的味道。

　　更令他们百味杂陈的是，贾马科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否认。

　　他只是深深望了一眼李察，淡淡说道：“即使你是乔纳德的学徒，这难道就不是抄袭？”

　　“老师教学生，与抄袭有什么关系？”李察微微一笑，反问道。

　　“MX存储魔纹的突破，是矩阵的绝对极密，自然就有关系。”

　　“可问题在于，MX存储魔纹的突破，与矩阵无关。”李察眯起了眼睛，回忆着密室中的光幕上呈现出的文字，继续说道，“乔纳德在矩阵期间，因为董事会对这一技术路线的不信任，研究早就已经陷入了停滞。”

　　“后续的研究，都是乔纳德用自己的积蓄进行的，与矩阵没有任何关系。”

　　贾马科再次深深望了一眼李察，心道这种机密你都知道……董事长猜测的果然没有错。

　　而听众之中，卢瑟皱起眉头。如果矩阵的研究已经陷入了停滞，那么他们此刻拿出来的矩阵微型播放器，又是怎么回事？

　　“既然你们没有完成MX存储魔纹量产的突破，你们刚才的宣传……就是在欺诈。”

　　李察的语气仍然平静，但内容却如同一时惊起千层浪般，让观众席上再次哗然起来。

　　“既然你们根本没有完成MX存储魔纹的量产，那么所谓的抄袭就自然不存在。”

　　“既然抄袭不存在……那么，你们就应该为了刚刚的诽谤，向我道歉。”

　　一片混乱中，李察略带讽刺的声音仍然清晰可闻。

　　“堂堂矩阵，只会耍这种小手段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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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乎意料的，率先勃然大怒的，并不是刚刚与李察针锋相对的贾马科，而是霍恩·伊文斯。

　　他激动地上前一步，愤怒到满头金发晃动不停。

　　“胡言乱语！”

　　“你是在质疑，矩阵生产部的高级副总裁贾马科，在这种场合上，无中生有，就为了针对你这样一个学生？”

　　李察几乎没有思索，就立刻回答道：“没错。”

　　霍恩严肃道：“如果你没有证据，只凭这一点，矩阵就有权利起诉你诽谤。”

　　“同理，如果矩阵没有证据，我也权利控诉矩阵……是在诽谤。”

　　“而现在没有证据，不代表找不到证据，”李察平静道，“我有一个提议。”

　　“既然双方都认为对方是抄袭……”

　　“那么，来一场奥术论战吧。”

　　李察的声音回荡在场馆内，只是听到这句话语的人，却根本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场奥术论战？

　　这位年纪轻轻的霍恩学院学生，要与矩阵来一场奥术论战？

　　蚂蚁试图撼动大树，鸡蛋试图击碎石块，螳螂试图阻遏汽车。

　　然而面对这样令人发笑的提议，贾马科没有笑。

　　非但没有笑，他的脸色满是凝重。

　　就在这时，他的耳中传来简单明确的三个字：

　　“答应他。”

　　贾马科沉默片刻，突然笑了出来。

　　他缓缓走到李察身边，拍了拍他的背，凑到李察耳边说道：“不错的表演……可惜，白费功夫。”

　　紧接着，他站直身子，恢复了平静的表情，面向观众席上兀自愣神的观众们说道：

　　“三天之后，矩阵将会在这里与李察先生，进行一场奥术论战。”

　　“如果矩阵输了，我们……矩阵愿意向李察先生道歉。”

　　说完这句话，他干净利落地走下台，走向展厅门口，只给全场观众留下白发凌乱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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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会匆匆散场，原本的闭幕仪式无疾而终，学生们挂着复杂的表情，从展厅三三两两地离去。

　　霍恩走到李察身后，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有很多问题。”

　　“我不是乔纳德的学生，MX存储魔纹量产的确突破了，技术不是来自矩阵的，也和你没有关系，”李察一口气说完，又挑挑眉问道，“还有问题么？”

　　霍恩苦笑道：“事实上，问题更多了。”

　　“这不是什么小打小闹，MX存储魔纹量产的突破……”他深吸了一口气，皱眉道，“如果你早些告诉我，当初的十万金镑后面，至少可以加两个零。”

　　即使李察早有预料，听到这句话还是忍不住震惊了片刻，下意识问道：“这么值钱？”

　　“整个研究部都在为这个问题抓狂，”霍恩面无表情说道，“区区一千万金镑，还不到矩阵一年研究费用的百分之一。”

　　李察沉默片刻后，还是说道：“技术不是我自己的……我不能直接卖你。”

　　他自然听出了霍恩的言外之意，但他并不确定终端对面那位，是否介意自己把这项技术进行转卖，于是只能略带歉意地选择拒绝。

　　“这就是我另一个问题，”霍恩不依不饶继续说道，“这种技术又不是树上的果子，睡一觉就能砸中你的脑袋。你说不是你自己的技术，你的老师又不是乔纳德，那又是谁教的你？”

　　我也很想知道……李察只有继续沉默。

　　霍恩微叹一声，随即微笑道：“但无论如何，你第一时间愿意来找我，我很满意。”

　　“算我欠你的第三个人情。”李察认真说道。

　　“第三个？”霍恩诧异道。

　　“十万金镑是第一个，带我进矩阵是第二个，这次是第三个。”

　　霍恩哑然失笑，摇摇头继续说道：“你说三个就三个吧……你之前拜托的数据，我也已经扔到新产品部的数据库里了。”

　　他眉头皱起，有些不快道：“如果他们真的要用那种小手段，也算自作自受。”

　　紧接着，他想起家族那些水下的鱼儿们传递回来的消息，沉默片刻提醒道：“你还是要小心些，贾马科答应这场奥术论战，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毕竟，奥术论战……是会死人的。”

　　李察想起光幕上无比肯定的判断，眯起眼睛，微笑说道：“死的不会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