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阵那头的空间非常简单，悠长的走廊两侧是两间独立的房间。

　　走廊的尽头，一支立牌风骚而孑然地立在那里，上面写着四个大字：

　　“男左女右。”

　　仍然是简体字，仍然是狂放不羁的草书。

　　李察在心底对穿越者前辈竖了个中指。

　　按照这位穿越者前辈的作风，他敢肯定右侧房间的大门上一定有着某些恶趣味的魔法……譬如七环魔法“奥古拉斯的变形术”。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走进了左边的房间。

　　打开门的那一刻，他的身形再次僵住，眼中再次露出怀念的神色。

　　这是一间不大的卧室，沙发、电视、电脑桌、冰箱、书柜一应俱全，宁静与祥和的气氛在屋内飘荡环绕。

　　他走到房屋中央的沙发前，把自己摔进沙发，拿起沙发上的手柄，对着电视发出几声嘿嘿傻笑。

　　电视没有启动，他也不以为意，从沙发中爬出来后又走到电脑桌前，娴熟地按下电源按钮。

　　电脑也依旧没有启动。

　　他皱起眉头，微微恼怒起来。

　　你都还原成这样了，难道还做不出一个电脑来？

　　紧接着他就注意到了电脑主机侧方的启动槽。

　　他自嘲一笑，从口袋中取出那场黑色卡片，插入启动槽中。

　　蓝光闪烁，卡片中存储的魔力顺着奥术纹章流淌入这台伪装成电脑的魔网终端，光幕亮了起来。

　　熟悉的开机音乐让他摸了摸鼻尖，感觉鼻头有些酸涩，好在这台魔网终端没有突然放起“好久不见”或者“你在哪里”，否则说不定他真的会骤然破防。

　　熟悉的蓝天白云界面正中，是一封带着Win98风格的信纸，仍然是熟悉的简体汉字，但字迹却端正细腻了许多：

　　“亲爱的伊莎贝拉，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和你母亲大概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不要想念我们，想念是会呼吸的痛，去过好自己的生活。”

　　“这台魔网终端里是我和你母亲的藏书，请帮我们妥善保管。如果议会出现意外，你可以将他们作为最后的火种。看到这里，请立刻烧掉这封信。”

　　“……如果你还继续往下看的话，那你一定不是可爱的伊莎贝拉，大概率是只名为老乡的大猪蹄子。”

　　“如果议会即将覆灭，请看在我的面子上保留下文明的火种。作为交换，你可以尽情翻看我的藏书，也许能对你有所帮助。”

　　“另外，如果可能的话……请帮我保护伊莎贝拉。”

　　“鲁道夫·拜尔留。”

　　他微皱眉头，回忆起在历史课程中学习到的鲁道夫·拜尔的离去。

　　好像、大概、也许……

　　所有提到鲁道夫·拜尔离去的文章，都非常明确地表示，离开的是拜尔和他的妻子两个人。

　　没有他们的女儿。

　　他再三在记忆中搜索，确认没有任何一本历史书籍提到过伊莎贝拉的存在，就仿佛是他们从未有过这样一个孩子一样。

　　被父母抛弃的可怜孩子？

　　被官方雪藏的前朝遗孤？

　　他对这位素未谋面的伊莎贝拉给予了些许同情，紧接着，果断地点击了桌面上唯一亮起的图标。

　　下一刻，密密麻麻的文件铺满了桌面。

　　李察迅速浏览着这些文件的名字，骤然一顿，嘴角先是微微翘起，然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咧开嘴大笑起来。

　　光幕上，名为《M系列存储魔纹汇编》的文件正静静闪烁着。

　　作者贝利，正是当年发明M系列存储魔纹的那位……大奥术师。

　　……

　　“你说不来矩阵了，”霍恩挑了挑眉，有些惊讶问道，“问题解决了？”

　　“没有，但是外包人员权限显然解决不了MX存储魔纹的量产问题……我会想想其他的办法。”

　　挂断电话后，李察压低帽檐，再次走进霍恩图书馆。

　　密室中伪装成电脑的魔网终端，对外传输的端口魔纹似乎因为年久失修而报废了，而他委托贝蒂采购的传输魔纹还在路上。

　　于是那之后的一连数天，他只好每天都在入夜时分来到图书馆，绕开人群，悄然进入那间密室，贪婪而如饥似渴地学习着那些藏书。

　　这些藏书内容的范围涵盖极广，从最传统的魔法原理，到各式各样的低阶奥术，再到第一奥术历议会的历史，堪称百科全书。

　　作为火种，魔网终端内的藏书并不全然是高阶的魔法，反倒更偏向于根本性的原理。

　　这些原理大部分并不是什么珍贵秘籍，反倒有许多已经被议会编入了教科书中。但藏书中仍然有不少孤本或大师笔记，其中体现的思路与智慧才是藏书中最珍贵的部分。

　　再次摊开演算的纸张，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忧虑。

　　他没有忘记，他能进到这间密室，除了那些简体字密码之外，更关键的是那张霍恩给他的黑色卡片。

　　他们知道这张黑色卡片的作用吗？

　　他们知道……自己已经进来了吗？

　　这些问题在这数日一直萦绕在他脑海之中，让他凭空生出很多或积极或消极的想法。但最终他还是决定先隐瞒自己进入密室的事实，至少等到确认了伊文斯家族的用意再说。

　　他把目光重新投射回光幕，咬着笔，紧紧皱着眉头。

　　这些天他把绝大多数时间都花在了奥术魔纹理论的学习上，目的自然是为了读懂那本《M系列存储魔纹汇编》，寻找MX魔纹量产的方法。

　　这本汇编中不仅包括了M系列存储魔纹最初设计思路，甚至还包括了最原始的光刻法术的一应资料。

　　作为大奥术师，贝利的功底在这本汇编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虽然从头到尾都只是低阶的奥术应用，但他高屋建瓴的思路与天马行空的设计都让李察时常感到由衷的震撼。

　　随着贝利简洁的数学推导、文字描述，M系列的设计思路与生产原理被抽丝剥茧地袒露出来，如同一位渐渐褪去衣裳的妙龄女郎。

　　这四年的不断学习打下的坚实基本功，与其他藏书中无数奥术师遗留下的智慧，在此刻起到了功效，让李察能够勉强跟上这位大奥术师的思路。

　　然而越是如此，他就越是痛苦。

　　他笔尖顿住，看着纸上按照贝利思路所做的推演，又看看光幕，眼神先是略显迷惘，随即又满是不甘。

　　光幕上，三行冷冰冰的文字，如同寒风般攥紧了他的心脏：

　　“……综合以上计算过程，奥术魔纹在65纳米以下，将达到该光刻法术简化方法的极限。”

　　“65纳米以下的光刻法术无法简化。”

　　“M7以上的存储魔纹无法量产。”

　　简明扼要的三段式推论。

　　思路明确，逻辑清晰。

　　一如这位大奥术师的其他所有论断。

　　但是……李察不能接受。

　　MX存储魔纹无法量产，不仅意味着果壳播放器量产的流产，更意味着更高性能魔网终端彻底失去了希望。

　　而性能……是一切应用与商业的起点。

　　李察沉默着坐直身子，从口袋中取出果壳播放器，戴上耳机。

　　《命运交响曲》开始循环播放。

　　他摊开纸张，笔锋遒劲有力，似能透过纸背，隐隐显出几分愤怒的情绪。

　　即使是大奥术师下的论断……

　　他也要再算一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