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李察？请跟我们走一趟。”

　　看着眼前浑身散发出肃杀气息的两位黑衣人与他们掏出的证件，李察没有任何反抗，取下耳机，一言不发地默默跟上了他们的步伐。

　　看似简单的几步后，三人就已经远离了校园的主干道，来到了树林内某处不为人知的角落。

　　即使李察已经在霍恩第一学院读了四年书，却也从不知道，学校内还有如此偏僻荒凉的地方。

　　他主动开口问道：“两位执法官，有什么事情就请尽快问吧。”

　　“您也清楚，稍后我还有一场奥术论战。”

　　两人中身材较高的黑衣人面色一冷，厉声斥责道：“你这是在妨碍执行部的公务？”

　　矮个子连忙拦住他，转向李察，露出和蔼的笑容：“不要紧张，我们只是来询问你一些问题。”

　　高个黑衣人又冷哼一声，掏出口袋里的透明玻璃球晃了晃：“‘欺诈宝珠’，专门用来鉴别说话真假。如果让我们发现你在说谎，那么就要请你去执行部多住几天了。”

　　李察在心底叹了口气。

　　执行部，议会中针对奥术师特设的暴力执法机构，负责与奥术师相关的一系列案件。从第一奥术历沿袭下来的一身黑衣制服，现在来看已经颇有年代感。

　　只是看起来不管什么年代，红脸加黑脸还是这类执法机关的标配……李察露出陈恳的笑容：“我一定如实回答。”

　　矮个子取出羽毛笔，决定先用一个简单的问题稳住他，于是和善问道：

　　“三天前，你在‘矩阵-霍恩第一学院三十年联合展会’上，称自己是乔纳德的学生，没错吧？”

　　果然，这两人是为了乔纳德的案子而来……

　　于是李察果断回答道：“假的，执法官。”

　　“好，那下一个问题……”惯性地说完这几个词语，矮个执法官才反应过来，惊愕问道，“你说什么，假的？”

　　“没错，我不是乔纳德的学生。当时如果我不这么说，根本无法争取到奥术论战的机会。”

　　矮个执法官迅速和同伴交换了一个眼神，他的同伴则耸耸肩，示意“欺诈魔珠”没有反应，李察所说，就是他认知中的真话。

　　矮个执法官皱起眉头，感到一丝棘手，语气也随之变得生硬了些：“那矩阵怎么会相信你？”

　　“我不知道，”李察继续陈恳说道，“事实上我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矩阵。”

　　高个执法官继续耸了耸肩，示意李察说的还是真话。

　　即使两人心中还有无数问题，面对李察这种一问三不知的态度，也是无从下手。他们面面相觑一眼，凑到角落又小声交流片刻，最终还是回到李察面前客气道谢离开。

　　直到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林间，李察才重新戴上耳机，摇摇头道：“这种事情你都能预料到……我越来越怀疑你的身份了，老头子。”

　　下一刻，他的耳机中传来冷峻的声音：“这群黑皮老狗对新大陆的事务向来积极，你给他们送上这么大的线索，他们怎么可能不流着口水，上赶着跑过来？”

　　李察抿了抿嘴，没有说话。毕竟把平均等级六环以上的执法部叫做黑皮老狗，还是需要不小的勇气。

　　“老头子，你究竟是不是传奇？”李察还是忍不住试探问道。

　　“暂时还不是，”那道冷峻声音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说过了，不要试探我的身份。”

　　李察微叹一口气。

　　事实上，在光幕对面那人决定用通话来保持实时联系时，他一度以为，自己距离破解他的身份已经不远。

　　毕竟大奥术师又不是地里的大萝卜，总归就那么几位。他一个一个比对过去，难道还照不出来？

　　可结果却是，他比对了所有大奥术师的音频采访，没有一位与光幕对面那位相似。

　　他唯一知晓的，就是从声音判断，对面那位应该是位年纪颇大的男性。

　　于是他干脆叫他老头子。

　　这个不那么尊敬的称呼中，多多少少带着几分对乔纳德始终不愿意透露身份的不满。

　　当两人走到会场前时，乔纳德的声音再次从耳机中传来：“入场之后，我不会再联系你……按照计划行动就好。”

　　李察看着会场前早已被堵了个水泄不通的盛况，把兜帽压得更低了些，却迟迟没有迈动步子。

　　“紧张了？”

　　李察眯起眼睛，感受着小腿处传来的些微战栗感：“有一点。”

　　“老头子，虽然你说矩阵里大部分研究员，都和他们的猫是一个水平，但总归还是有厉害的人物。”

　　“要对上这样的家伙，总归还是要有些紧张。毕竟奥术论战……是要死人的。”

　　乔纳德回忆着这些天里与李察的交流，回忆着那些计算和图纸中压抑不住的灵感与创意，在心底默默摇了摇头。

　　如果说实用奥术的天赋……那么李察在某些方面，甚至比他更加天才。

　　“不用管，上台之后，直接提问就是了。”

　　“死的不会是你。”

　　李察没有说话，但脸上仍然泛起一丝笑意。他挂断了通讯，深吸一口气，干脆地掀起兜帽，向着展厅内走去。

　　伴随着惊呼声，面前拥挤的人群自动为他分开了一条道路。

　　两侧人群中，有激动的学生，有兴奋的记者，有看热闹的评论家，有带着好奇目光打量着他的陌生奥术师，也有目光中透露着同情的实用奥术研究员。

　　他甚至在人群中，看到了维护秩序的灰衣警察。

　　无数目光如有实质般压在他的身上，李察挑了挑眉，继续向前迈步。

　　这样的情形他早有预料，正经的奥术论战，从来都是奥术界的热点话题。特别是低阶奥术师之间的奥术论战，更是因为危险性较小而广受欢迎。

　　更重要的是，这次的奥术论战，一方据说是乔纳德的唯一弟子，另一方则是矩阵，论战的话题据说还是乔纳德失踪前最后的奥术产品。无怪乎短短三天之内，就传遍了整个格拉摩奥术界。

　　终于，在人群的尽头，他看见了展台，与自己今天的对手。

　　展台上干净地摆放着两套桌椅，桌上纸、笔、魔网终端一应俱全。而此时此刻，一张桌前正坐着一位身材消瘦的中年男人。

　　李察没有丝毫停顿，直接走上台去，来到另一个座位前坐下，平静看向对面：“李察。我们开始吧？”

　　中年男人似乎没有想到李察如此单刀直入，微微一愣，但也很快反应过来，微笑道：“矩阵库珀。我们开始吧。”

　　“180纳米以下，材料的量子自旋态怎么处理？”

　　随着李察清晰地问出这个问题，原本还在喧闹的人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安静了下来。

　　不少年轻的奥术师脸上还带着几丝错愕和茫然……这就开始了？

　　没有介绍，没有导语，就这么简单直接，直入正题？

　　灰衣的年迈警察坐在会场的最上方，惬意地吐了口烟，收回有些怀念的目光，看向下方惊愕的年轻奥术师，不屑地笑了笑。

　　作为警队的老资历，早在第二奥术历初，他就已经开始奔波在一个又一个奥术论战的现场。

　　不同于现如今许多客气到仿佛作秀般的点到即止，当年的论战，哪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哪有那么多冗杂规矩？

　　一念不合，纸笔相对。脑袋爆开，烟花满地。

　　真的血腥而浪漫的古早时代啊。他又抽了根烟，对着对讲机说道：“今儿估计要闹真格的。”

　　“让兄弟们，准备洗地。”